[附体记]
附体记——第一部青阳羽士
第一章 天眼初开
停在你体内的血,总有一天会把你召唤,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
十六岁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女色”。更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接触起来会是这么的舒服。
直到有一天,我的天眼开通,忍不住跃跃欲试,运起丹田气,使目光绕过几道门,闯进浴房,看到了三师嫂的裸体。
三师嫂刚褪尽了全身衣裳,正要提足跨入澡盆,可能感应到目光的注视,全身汗毛一竖,肌肤上鼓起一粒粒疙瘩,忽然停下来,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纤手一扬,一股气流顺着目光回击,打进了我的眼眶。我的眼睛热辣辣的痛,泪水止不住哗哗流下,听见三师嫂的声音飘过来:“是谁?!”
我不敢吱声,赶紧捂着眼,将散发的体热藏起来,同时运用遁地术逃离原地。
老半天,我的眼睛痛得睁不开,心想:“哇,真厉害!”幸好三师嫂没有全力出击,不然我的眼睛肯定保不住。
我躲在前些日子发现的一个山洞,试着将眼睛慢慢睁开。哇!眼前花花的一片,眼旁的肌肤笨笨的厚厚的感觉,肯定肿得厉害,惨了,这个样子,晚上还怎么回去?
唉,三师嫂平日里对我最好,这也是我胆敢偷看她的原因。没想到误打误撞下,成这个样子,我的苦水只能往肚里咽,难道我还好意思找三师嫂诉苦?
不过事后三师嫂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山里就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姐、三师嫂和我几个人。师尊和三师兄出外办事去了,留在山里的人,大师兄、二师兄修为深厚,绝不致干这类事情,四师姐又是女的,那么剩下的,只可能是我了。
唯一还能自我安慰的,就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天眼已开。没那个能力,又怎么干坏事?
可是眼睛……唉,只能尽量运气治疗了。但晚餐之前,想恢复原状,几乎不可能,除非三师嫂自己能帮我。
三师嫂……嘿,她的身子竟是这样的!平时她总是素衣淡妆,看上去娇弱不堪的样子。没想脱去了衣裳,胸前奶子耸得那么高,腰虽然很细,屁股却肥得超出了我的想象,身上的肉竟那么白,那么丰满,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啊。
我一边运功一边想着心事,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三师嫂的声音:“小师弟!……小师弟!”天啊,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她竟就追出来了!
怎么办?三师嫂即使找不着我,但这事只要让师尊知道了,就不得了。即使没告诉师尊,三师兄知道了,他的掌心雷也能一掌把我震死。完了,彻底完了,我缩在山洞中,浑身冰凉,伤也顾不上治了。
不就是看一眼身子嘛,有这么严重吗?我心里不禁对三师嫂有股恼恨之意,妈的!平日对我那么好,原来都是假的!我委屈而恼羞成怒,坐在山洞中,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大声喊:“我就在这里,你爱怎么着就这么着吧!”
师尊共收了五名弟子,我是最后一位。我不知道师尊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收徒,但目前为止,我总是被师兄师姐们唤作“小师弟”,似乎他们料定师尊不会再收徒弟了似的。
师兄师姐都对我特别好,可能是我长得清秀可爱,性子又活泼灵动的缘故吧?其中三师嫂待我最好,她嫁给三师兄不到五年,原来在蓬莱密宗门修行。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偷偷留给我,喜欢摸我的脑袋,我脑后长有一块突骨,师兄们老取笑说那是“反骨”,三师嫂道:“不是!这是聪明包。”
三师嫂常摸着我的“聪明包”,给我讲她们蓬莱密宗门的一些趣事。四师姐看见了,说:“三师嫂,你对小师弟可比对三师兄还亲啊!”
三师嫂笑着道:“那当然!他长得像我亲弟弟嘛,他就是我小弟弟喽。”
其实我们这种练功的人几乎全是孤儿,没有亲兄弟、亲姐妹。像我们这种天赋的,生下一个已是天下难得,所有精血灵气都将耗尽,生不出第二胎的。
唉……难道三师嫂真的全不顾平日的姐弟情,一定要追究到底吗?我心里酸酸的,恨不得跑出去,让她找着我,一切由她怎么对我好了。
三师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忽然,洞口出现她的身影,白衣宽袖,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我早就豁出去了,没有收敛起身上的热气,所以她才能这么快找到我。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我肿红的泪眼就能说明一切。我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来,呆呆的望着她,随她怎么处置。
三师嫂在洞口呆了呆,手捧在胸口,道:“吓死我了,你眼睛没事么?”语声温柔,像轻柔的小手触人心胸。我鼻子酸酸的,一下忍不住泪水哗哗往下流。
三师嫂吃惊地:“天!我不知道是你,下手太重了,怎么了,怎么了?”走上前,一边小心地用手拨弄我的眼眶,一边轻轻往那吹气。
她吹出的气,温温的,带股芬芳的味儿,整个脸上,轻柔得像有一阵春风拂过,让人身子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很想就此枕在一个地方,甜甜的睡过去。
我闭着眼,脸庞稍稍仰起,沉浸在一种梦一样轻飘飘的境地,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喷在脸上的气息越来越热,三师嫂脸庞离我很近,近得让人脑袋眩晕,似有另一个身子魂魄轻飞了出去。
我渐渐的喘不过气来,不由张口道:“三师嫂……”还没说完,唇上碰到了她软软的肉唇,失去意识了一般,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搂过去,一个温香软绵的身子进了怀,像搂着一个不可捉摸的迷团,生怕它忽然流逝而去,我使劲地紧紧抱住。怀中那个身子很热,肉蠕蠕地挣动。
三师嫂喘着气:“别……不可以这样!”手撑在我胸口,一发力,我踉踉跄跄地被推开几步。
三师嫂道:“你……没事吧?!”我满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三师嫂也是红晕上脸,理了一下耳边细发,黑眼珠瞥我一眼,有些慌乱:“过来……我帮治一治。”
三师嫂使的是密宗门的气劲,密宗门的气最邪,伤了人,非她们本门人很难治好,我今日总算领教了。我向三师嫂走过去,由于眼睛肿着,眯成一道细缝,走路小心的样子,很滑稽。
三师嫂“噗哧”一声,笑:“活该!”
我苦着脸:“师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试一试眼睛怎么拐弯嘛!”
三师嫂的脸忽然又红了,骂:“呸!才刚开眼……就不干好事!”
她的两手按在我两眼眉骨上,指尖使力,两股气流从她柔柔的指尖传过来,眼圈周围热乎乎的甚是受用。
挨得近了,她身上一股若有若无香气在鼻间飘浮,我的心神不由一荡。听见她轻轻的声音:“别胡思乱想!”眉骨处气流往两旁溢开,像温水浇在上面,所到之处痒丝丝的,肌肤要融化了一般。
过了一会,三师嫂吁了口气,道:“好了。”手指离开我的眉骨,我眼圈周围的皮肤不像刚才那般涨涨的紧绷的感觉。气流一收,眼睛也渐渐清凉起来。
可是一股飘飘浮浮的困意使眼睛难以挣开,听见三师嫂声音:“来,将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就好了。”感觉她拉着我的手,坐到地上,我说了声:“好困!”迷迷糊糊身子歪靠在她肩上,一会她将我放平了,躺在地上,把我的头搁在她腿上,一只手习惯地摸着我的后脑勺,我渐渐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听见三师嫂轻轻哼着小曲,头上轻痒,是她在拨弄着我的头发,脑袋软软的枕在她丰润的大腿上,那种感觉很是享受,一时不想睁开眼睛,只想一直这样躺下去。
忽然,三师嫂停止了哼歌,手指在我鼻尖一捏,我“噢”的一下叫出声,三师嫂吃吃笑:“还装睡?!”
我撒赖地:“这样舒服嘛,师嫂你就让我再躺会儿。”
三师嫂“哼”了一声,手指点在我眼旁,那儿已消肿了,与平日无异,她道:“下次还敢么?哼,幸好是我,若是你四师姐,你的眼睛便得瞎了!”
我嘻嘻笑:“我知道师嫂最疼我嘛,所以才……”三师嫂在我脸上拍了一掌:“还敢胡说!”打得不是很重,打得人心里很是舒服。
我没吭声,闭着眼儿,嘴角含笑。听她轻笑一声:“嘻,小鬼头居然还能通了天眼,不赖啊。”我转了一下头,脑袋侧着,脸贴在她腿上,她大腿上一股动人的肉感从脸上肌肤传了过来,我迷醉地将头愈往她腹部贴过去,她揪起我的脑袋,低声喝问:“干什么?!”脸上似笑非笑的。
我鼻间发声:“唔……你的腿枕得人好舒服,我想睡会儿。”带些撒娇的味儿,一边乘机将脸往她腿间钻,她两腿间有股说不出的晕晕的味儿。
她下身挪动了一下,竟没说话。我心下大喜,脸在她腿根,故意微微张开嘴儿,嘴唇隔着薄裤,像是吻着她的大腿。她的腿抖了一下,搭在我后颈的手,不由滑到我的后背,轻柔的手摸得人十分舒服。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脑袋,鼻息全喷在她两腿间,三师嫂“嗯”的呻叹一声,将我的脑袋揪了起来:“别……你还是起来吧。”
我头一挣:“不!”又落回她腿上,这时更狂乱了,脸鼻直往她身上厮磨。
三师嫂手在我耳朵上,像是揪抓,像是摸捏,娇喘道:“小师弟……好了……别闹了……起来。”
我“忽”的一下起来,她的嘴儿半张,脸色晕红如醉,眼神看过来,有股迷离的含混意味。
我断然将唇印在她颤动的唇上,她“唔”了半声,反应不及,唇被我封住了。我拼命吸着她的唇,她口中散发出一股平日我所熟悉的气息,更刺激得我发狂。
一个声音在脑里乱喊:“没错!她就是我三师嫂!我的亲姐姐一样的三师嫂!”
我和三师嫂一起倒在地上。我在她身上挣扎、撕扯,使劲扑腾。一会儿,我心跳地看到,三师嫂胸前露了一大块雪白的肌肤,半个酥胸云堆一样从衣下挤泄而出,随手一碰,乳头就会跑出来似的。她的衣带散乱,不用人去解,就快要松开了,裤头鼓蓬蓬的,狼狈地露出一瞥白白的腹肌。
三师嫂躺在地上,张着嘴喘气,平日温和亲切的她,此时竟是那么动人。我扑上去,在她脸上漫无目的狂吻狂亲,鼻子、嘴巴、眼睛、两颊,下巴、耳旁,叼起了一缕细发,又吐出去。三师嫂摇着脑袋,左右躲闪,嘴里说道:“不……别……不要!”
我压在她软软的唇瓣上,她“唔”“唔”数声,牙微微的张开了,我嘴里像溜进一尾小鱼儿,滑溜溜的往里直钻,舌头一碰到,麻酥酥的从脊背升起一股电流,到了脑门,又涌向下腹,底下猛的涨硬起来,戳顶在三师嫂腹下,说不出的舒爽快美。
我晕头晕脑的,双手乱扒三师嫂的裤子,嘴里气喘吁吁。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想脱去她的裤子,越快越好,越光越好!忽然,三师嫂裤头下落,腹下一丛黑密的毛儿露出来,我惊呆了,歇下手,定定看着。三师嫂挺扭着腰儿,裤子又滑落一些,看见一处红红白白的肉隙,像另一张不可思议的嘴儿,在下边与我对视着。
三师嫂挺腰而起,颤抖的手在我裤带上抓扯,我忽然醒过来,迅速脱了裤儿,一个从未面世的尘根暴怒地直耸而出,朦朦胧胧中有一种意识,跪低身子,往三师嫂胯下乱顶。用力重了,尘根弯曲,痛得赶紧缩回来,满头大汗,带着哭腔喊:“师嫂帮我,快帮帮我!”
三师嫂的小手握住它,往腿间引,尘根碰到一处湿润的软肉,沉下去,四肢百骸都要融化了开来,像雨天猛的滑了一脚般,我忙抽了出来,被三师嫂的手在腰旁一扯,又沉了下去,那种快美使人忍不住要大喊出声。我果然“啊!”的一下叫了出来,耳边同时也听得三师嫂“哼”了一声,她的腰身弓顶了起来。
我开始蛮抽蛮耸,快活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满地里乱跑。底下不是很紧,尘根滑湿湿的挨着点肉壁,进进出出,三师嫂要死要活,腰身连连弓起,乱扭乱钻,两腿不时紧夹一下,口中叫唤:“啊……啊……不要嗯……啊!”
我忽然有有所醒悟,停下来,运一口气下去,尘根果然涨大起来,撑满了师嫂的肉洞,再运一口气,茎身将她花房要撑裂了一般,她的阴部上面的小丘明显鼓饱起来,三师嫂大叫:“啊……小师弟别……不要啊!……痛!”我再往里一挺,龟头前端似被一张小口咬了一下,顶到头了。
这下抽动起来没刚才那么顺溜,进去时推开许多肉的褶皱,拉出时翻起一圈肉浪,一下一下,都打在了实处。花蜜流不出来,被茎身夹带着,裹在洞里,一挤一抽,像赤脚在泥地里跋涉,“吱……哧”的一声连着一声。
三师嫂酥胸半掩,腰身扭动,咬一下唇皮,又吐喷而出,口中随着:“嗯…啊!”的闷哼,脸转过来,转过去,没一刻安歇,头发乱遮着红红的脸儿。
我兴发如狂,开始冲刺,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冲击,下腹肌肉击打在她的腿间,发出“啪”“啪”的响声,三师嫂随着我的撞击,身子乱抖,语不成声。
听得她大叫一声:“啊!我……不行啦!”身子高高弓起,头软软的拖在地上。我第一股精液喷出,尘根还是绷紧的,接着快速的抽插,一股又一股精液喷打出去,才渐渐软了下来,我无力地压在她身上。感觉魂飞物外,灵腾云间,一股气流漫布体内,像泡在温水中,我知道我的功力又提升了一成。
三师嫂的脸在我下方,眼儿半睁半闭,含羞的歪向一边,我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她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却不再闪躲,我心中大乐,没想一次云雨过后,三师嫂竟变得如此乖柔动人。
我移开一些,躺在她旁边,指尖拨弄她的乳头。三师嫂一说话,酥乳随着颤动:“坏蛋!”
我撮着她的乳头一紧,她“嘤”的一声,脸藏到了我脖颈处,我说道:“你这好美啊,我以前怎没注意到?”
三师嫂晕着脸儿,抬看了我一眼:“以前你乖呀。”
我手上又一紧:“那就说我现在不乖喽?”
三师嫂“喔”的一声轻叫:“就是,你现在学坏啦!”
我笑:“那三师兄岂不是早就学坏了?”一语既出,两个人都忽然不敢作声。天,这事要给三师兄知道了,使出掌心雷,我和三师嫂都将尸骨不存。
三师嫂爬起来,整好衣裳,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眼睛也好了,你……”忽然脸儿微红,迟疑起来。
我点点头,会意:“我会小心不让师兄师姐知道的,只是……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三师嫂羞转过半边身子,轻声道:“不可以了……我……是你师嫂。”
我挨近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好姐姐,我用遁地术去你房里。”
她通红着脸,道:“行不通的……他……他回来能感觉到你留下的气息,我去看你好了。”说到最后,语音转低,羞不可仰。
我大喜,道:“好姐姐……你真好!”她身子缓缓离去,飘在空中,语声传来:“我去了。”一闪即没,使的正是我们神龙门的陆地腾飞术。
第二章 双修大法
我运了一会功,走出洞口,外头金光耀眼,云霞灿烂。提身跃至树颠,但见青阳山古木参差不齐,延绵不绝。放眼望去,如浩瀚大海,波澜起伏。
东向尽头处云气蒸腾,波光鳞鳞,与晚霞彩云连成一片,正是清水悠悠的镜湖。而南向低处,树木杂处,小镜湖成一块不规则大小碎片,映射水光,我们神龙门的居处若隐若现,掩藏其间。
我提气纵身飞去,踏叶拂枝,耳边风声呼呼,由高处往低掠去,直有一泄千里之势,早已过了数个山头。胸间真气鼓荡,竟无丝毫衰竭迹象,我不由又惊又喜,脚下放慢,纵高落低,也是身随意转,比往日轻松自如了许多。难道与三师嫂云雨一番,功力竟会有这么大的提升?
我的天!这么说……我不久就可以开始修行梦寐以求的搬运术了?真是太好了!
我心怀一畅,更加放慢了步子,悠悠然缓步树颠,身子随高随低,沿途观赏青阳山美景,如一叶扁舟泛浪于轻水微波间,说不出的悠游自在。
青阳山乃因青阳古木而得名,位于镜湖之畔,天姥山北侧。青阳古木高大挺拔,枝叶繁盛,树身均达百米之高,人在树下,如身处高屋大殿,清凉爽快,不必有风雨之忧。我练功之余,经常躲到某个树枝间,坐卧休息,谁都找不着。师尊早年从龙虎山出师,遍游各地之后,带了大师兄隐居于青阳山。数年间,又出外陆续收了二师兄、三师兄、师姐和我,之后便很少出山了。嘿嘿,这么好的地方,换了我,当然也不爱出去啦。
这次师尊却不知为何,忽然带了三师兄走访小寒山陆师伯,应该不会是替二师兄提亲去了吧?师伯收的两名女弟子……无音师姐和无双师妹都长得水灵水灵的,两年前陆师伯带她们来了一次,当时二师兄和无音师姐因所练的功法相近,经常在一起切磋法术。
师尊和陆师伯均属于龙虎山道教的旁支,龙虎宗道士比起全真派那些臭哄哄的道士可好多了,门下弟子不仅酒肉不忌,还可娶妻生子。而我们这些只管修行未正式纳入道门的弟子,就更加自由了,一般人都称我们作“羽士”,可比牛鼻子道士好听多啦。
我一路悠哉悠哉,缓步慢行,不知不觉中,小镜湖在望,我落下身子,往湖畔走去,绕过几处花丛杂树,到了神龙门居处。膳房很简陋,小木屋搭盖,屋外有个露天小棚,底下一张长条木桌,几个石凳,大师兄已坐在那了。
我叫了声:“大师兄!”行了个礼。
大师兄点点头,我正要坐下,忽然想起:“二师兄他们呢?”
大师兄含笑看了棚外湖水一眼。只见湖水“哗”的一声,冒出了一个脑袋,接着二师兄整个身子缓缓升起,施施然踏着水面走来,身上水汽蒸发,笼着他宽袍飘飘的身子,看上去仙风道骨,分外潇洒。
我羡慕地:“二师兄,什么时候教我遁水术吧!”
二师兄含笑道:“你若不怕师尊责怪,我可以教你啊。”
我们师兄弟几人,大师兄修行遁金术,二师兄修遁水术,三师兄修遁火术,师姐修遁木术,我修遁土术,师尊曾有严令,不得私相传授,否则重重责罚。
我知道二师兄定然不敢传授遁水术的,求也没用,也只不过说说罢了。二师兄走近来,也向大师兄行了个礼,在下首坐下了。
三师嫂从膳房出来,端上素菜,向两位师兄点点头,又瞟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动,三师嫂洗过澡后,脸儿明净动人,款步之间,腰身轻摆,臀部在衣下忽隐忽现,一股含蓄朴素的少妇味儿,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我正要跟入膳房,忽觉不妥,今日与三师嫂有过肌肤之亲后,总有些心虚,于是向两位师兄说了声:“我去叫师姐!”瞬间在地面消失了,哼,怎么也得馋一馋二师兄才行。
湖东属木,师姐住在那儿。我在湖东的木屋前现身,她的房门关着,我叫了声:“师姐!”没人答应。心想,不会跑到树林里去了吧?刚学会的开眼术又忍不住跃跃欲试试,运了口丹田气,目光从窗户间探进去,猛得吓了一跳:床上的衣裳铺开了一大滩,师姐的脑袋搁在上面,眼睛闭着。
我急叫:“师姐!”心中怦怦跳,师姐不会是走火入魔,肉身烧化了吧?
搁在衣裳间的脑袋忽然睁开眼睛,居然还说话:“叫什么叫?!”随即脑袋连着空空荡荡的衣裳缓缓升起,接着衣裳上伸出了手臂,长出了腿,最后胸前鼓露尖起,师姐若无其事地跃下床来。
我吁了口气,在屋外道:“吓了我一跳,你又练柔功了么?”
师姐眼睛很亮,往外瞟了一眼:“什么时候开了眼啦?居然偷看人练功。”
我得意地笑:“午间时候,我终于通了天眼啦!”
师姐缓步穿过木门,走了出来,她修的是遁木术,这种木门壁板对她简直形同无物。师姐淡淡看我一眼,只顾往膳房走去,我跟在后头,问:“师姐,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功?”
师姐冷冰冰的:“隐身术。”
我口张了张,终于没有说话。
师姐微笑:“这次居然学了乖,不再缠人传你隐身术了么?”
我大喜:“师姐肯教?!”
师姐“哼”了一声,没说话,只顾前行。
我懊恼地:“又不肯教人家!净逗人开心。”
师姐笑:“我纵然愿意教你,可你功力够么?自不量力!”
我嘻嘻笑:“那可难说得紧,你看好了!”两手推出去,地面蓦地高起,竖起一道土堆,挡住师姐去路。
师姐微微一笑:“班门弄斧!”伸手一推,竟然没推动。
我涨红着脸,喘着气:“如何?!”双手使劲运气抵住。
师姐娇叱一声:“开!”土堆“轰”的一下颓然倒地。
我垂头丧气,师姐的五行木术正好是我五行土术的克星,修行又比我深厚,我的功力虽然进了一层,毕竟不是她的对手。
师姐诧异地盯了我一眼:“可以呀,我使足八成真气,才推倒你的土障。”
我像霜打了的茄子,焉焉地:“还不是给你推倒了。”
师姐笑:“那当然!你那点微末道行,还想跟我比?!”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
师姐自言自语:“不过,修习隐身术应没问题了吧。”
我惊喜地:“师姐?!”
师姐抿嘴一笑,把我看呆了。她肌肤似雪,平日总是冷若冰霜,可是刚才那展颜一笑,如月破云开,霜雪初融,说不出的好看。
我转过头去,却悄悄运气,目光绕回她的脸上,百看不厌。她的脸竟微微红了,更添丽色。忽听得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细如蚊语:“看什么看!”
我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一颗心怦怦直跳。师姐默默前行,宛若未觉。
我这才定下心来,笑:“好师姐,明日就开始传我隐身术吧。”
师姐道:“那要看你以后听不听话了!”
我急忙发誓:“我一定听师姐的。”其实师门规矩甚严,长幼之序分得很清楚,我本来就该听她的。
转眼已到膳房,师姐不再答我,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嫂行过礼,挨着师嫂坐下了。
我陪在末座,大家开始用膳。菜很简单,不过红是红,绿是绿,看上去新鲜味美。
大师兄以前是侍奉师尊的道童,三师嫂嫁过来前,一直是他煮菜做饭,三师嫂来了后,接替了他。三师嫂做的菜,可比大师兄精致可口多了,有时三师嫂身子不适,还由大师兄下厨,我就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我们吃饭时一般不说话,讲究细嚼慢咽,充分吸收五谷果菜的天生灵气。一时间静静的,只听到细微的吞咽嚼动声,其中我发出的声音最大。
三师嫂小口吞咽,几乎没有声响。她穿着素色衣裙,坐在师姐的上首,低眉俯首,小嘴儿微张,看到我色心忽起,悄悄使动天眼,小心地绕过师姐,往她裙下看去,才看见一截白白的小腿,师嫂腿儿一夹,咳嗽出声,被饭粒呛了一口,呛得满面微红,我的天眼自然缩了回去。
一会饭罢,几个人还静坐不动,此时才是我们师兄弟最轻松的时刻,谈天说地,无所不聊。
忽然二师兄望向天际,问:“大师兄,那是本门的信鹤吗?”我和师姐随着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听得大师兄道:“不是,似乎像全真派的凤尾鹰。”过了一会,我才看见天际处一个黑点,从天姥山方向高高飞来。
二师兄皱眉道:“近日全真派的凤尾鹰在南方频频出现,看来道教北宗有意南侵的消息不假了。只怕师尊这次出山也与此有关。”
大师兄道:“二师弟,师尊的意图弟子们不便猜测,有什么事,师尊自会告诉我们。”
二师兄忙道:“师兄说的是。”
我说道:“拦下来看看,是什么消息,不就知道了?”以我们师兄弟几人联手运功,当能截下凤尾鹰来。
大师兄、二师兄同声喝道:“不可!”师姐白了我一眼,意思像是说我最爱惹是生非。
大师兄缓缓道:“全真近年来势力大盛,千万莫要轻惹他们,拦截信使,这可是道门大忌!”
我看师兄们很紧张的样子,心想:“全真教真的那么可怕么?”大师兄圆目长须,兀自不放心地盯着我看。
二师兄笑道:“小师弟从未出过山门,道门里派系关系复杂,他一点也不知道,也怪他不得。”
大师兄缓容道:“以后可要小心了。”
我觉得甚是无趣,站起身叠碗收筷,道:“师嫂,我帮你收拾碗筷吧。”自然是别有用意。
三师嫂笑道:“放下!你会么?别越帮越乱。”师姐道:“小师弟今天开了天眼,心情高兴!”
我不答,笑嘻嘻地将碗筷往膳房里端,心道:“何止是开了天眼,还开了个肉眼呢!”
师兄和师姐散了,三师嫂把剩余的菜碟端进来,置入盆中,我鬼头鬼脑悄悄挨过去,三师嫂低头洗碗,忽然脚后跟轻抬,踢了我一下:“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干什么了?”我看到她耳后微微红润起来。
我轻笑一声:“看了一截白白、美丽的腿儿。”
三师嫂轻咬下唇:“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怕师兄发现么?”手中洗刷个不停。
我笑:“谁叫师嫂生得这般好看。”
三师嫂脸晕晕的不说话。我在后头看着她纤弱动人的后背,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微翘的臀部。
三师嫂蚊声道:“好啰嗦!”声音娇昵动人,有种偷东西避人耳目的感觉。
我下边尘根一下硬了,但在这儿歪缠,却死也不敢。于是轻声道:“好姐姐,你站开些,让我看看你的腿儿。”
三师嫂娇靥似烧,骂了声:“呸!”两颊晕红如涂脂。
我在后面心痒难搔,一会儿,却见她两腿移动,稍稍开了一隙。忙运功看去,她的两只白腿儿扶摇直上,如两座对峙夹立的圆柱肉壁,越往上越窄,有如一线天,尚未看清顶处颜色,她的腿儿忽又夹藏了起来。
我大急:“好姐姐,求你了!”
三师嫂却只顾洗碗收碟,再也不肯泄露半点春光了。我无奈,只得道:“好姐姐,我先去了,晚上等你来。”
三师嫂低声道:“不!可不行了。”
我又歪缠了一会,盯着她的脸儿,直到她微微点了头,才兴奋地回屋候着。
在房中细细回味今日与三师嫂偷吃禁果时的诸般情状,忽记起师尊曾提到,男女双修大法,乃是道门南宗的一项密术,若能善加修炼,功力提升极快,今日与三师嫂云雨后,五体圆融之状,不知是否便是男女双修后的应有迹象?可惜以前没得到师尊的仔细指点,只隐约记得什么要保持“灵台清明”啦等等,一鳞半爪的,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师尊讨教,求得此术。只是我尚未婚配,却以什么理由向师尊提出为好?
左思右想中,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我用遁地术打开了一条通道,将三师嫂接引了过来。在我房中现出身,先将屋子周遭施法禁闭,以免外人听见察觉屋内的声响音息。
这才转过身来,看见三师嫂背着我站着,对着灯,拍打衣上尘土,听见她轻声道:“脏死啦,全是土!”
我轻笑一声:“好姐姐,我来帮你吧。”双掌伸出,沿她身子一周,衣上尘土尽收掌心。
三师嫂接下来不知干些什么是好,静静坐在床侧,看着油灯,侧对着我,脸儿微红,不说话。
我坐在她身后,将她身子掰转过来,她低眉含羞,还是不敢看我。我心头大乐,师嫂此时再不是平日把我当小弟弟看待的那个师嫂了,倒像是我的新婚娘子,腼腆之态,不可言传。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长大了许多似的,只想百般戏弄调教眼前这个羞涩女子。
伸手触了触她的下巴,她微笑着转过头去,我脑袋随着跟过去,捉到了她的唇,两人双唇轻触,渐渐激动起来,搂在了一块,我将她放倒在床上,伸手去解她衣裳。
三师嫂躺在那儿,酥胸起伏,任我将她身子翻转拨撩,脱去了外边衣裙,露出大红肚兜,绸布小衣。她的身子显露出一种奇怪的协调,既小巧玲珑、纤弱含娇,又丰隆肥腻、饱满诱人。
我目似喷火,急急将身上衣裳脱去,爬到床上,我的大腿与她的大腿肌肤一碰,难以形容的动人触感让两人都叫唤出声。
我控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她身子接触,隔着微小的距离,保持着灵台清醒,体味着那种近距离的惊心动魄的诱惑力。
先将手在她颤动的乳尖点了一下,又缩回来,在她大腿上滑了一下,又离开了。这时我更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玩弄着姐姐的身体。又像新摘了个诱人果实,放在眼前,却不马上吃掉,品味着果实即将入口的香甜。
她仰面喘着,不时眼儿瞥我一眼,身上的热气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人扑上身去,我的鼻息轻碰,在她耳后轻叫了一声:“好姐姐!”
她“嘤咛”一声,身子转过来,我紧紧搂住,就像突然火山爆发一般,开始异常狂乱,手一扬,她的肚兜飞出去,手一拽,她的小衣褪下来。这时什么“灵台清醒”都顾不上了,只想把亲亲的三师嫂娇娇的身子揉碎,捏烂了。尘根暴怒,在她身上软肉戳顶,似要平白戳出个洞来,忽一下,尘根落在她的小手中,涨跳不已。
我的全身要害被她拿住了,喘着粗气,撑在她上方,定定看着她,她的纤手微微一套弄,我浑身一抖,身子落下,脸鼻在她颤耸的胸乳,晕头晕脑,就张了嘴含弄起来,她的小手同时在下边轻动。
从胸乳往下,我一路亲吻下来,到她腹部,我的身子高高弓起,她的手放开了我的尘根。我退开一步,终于到了她黑密的毛丛,那儿湿润潮热,不胜丰隆肥软。
我手指扯起她的阴毛,连着毛上皮肤尖起,又落回去,三师嫂的腰儿随着一挺,嘤嘤作声,接着往下,是一处干净娇软的嫩肉,丰肉簇拥着,分开来,肉色与其他肌肤稍有不同,嫩而含白,汁液粘连。天!这就是女子的阴部么?师姐是否也是这样?
我好奇地翻弄着,只想看得仔细一些,深深记入脑中,也顾不得三师嫂腿儿夹闭,腰身乱扭。好奇心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不料三师嫂反应激烈,腰身猛的弓起,腿儿一阵扑腾。
我见她如此忍受不了我的吸舔,更是舌头翻飞,撩舔搅拌,三师嫂惊叫连连,全身如一只小虫,身子弓缩,腿儿抽搐。下边越舔越湿,顺着腿间流下。听见三师嫂娇唤:“啊……不要啊……小师弟……不要啊!”我的尘根在下边抖抖的,瘙痒难忍,只想找个地方挨靠摩擦。
我坐起身,尘根运气两周,捧在手中沉甸甸的,推开她嫩白的大腿,对准娇嫩处使劲一耸,听得“噗哧”一声,汁液飞溅,尘根进去一半,尚有茎身在外,三师嫂惨叫一声,手推在我腹部:“不要啊……太大了……”
由于我主要修行的是道门的“变化”,而三师兄主要修行的是“力量”,三师兄不能和我一般,将尘根变化,所以三师嫂以前没容纳过变化后异常粗大的尘根,难怪她承受不了。
我稍稍收气,变小了些,三师嫂手一松,我“兹”的一声将尘根挤进,开始一下一下,重重猛击,水声“啧啧”,连着鼓捣了几百下,三师嫂娇声呻唤,两手在腰旁乱抓,渐渐的身子越来越软,像和了水的泥,瘫着一团。
忽然,三师嫂体内似有一股气流,混着水儿流出,顺着尘根流入我的体内,我吓一跳,赶紧停身不动,那股气流却不稍歇,从我尘根向后,沿着脊背溢上天顶,又迅速游遍周身,暖融融的十分受用。我心想,难道这便是男女双修大法?
可是我并未修行过,不知道法门诀窍呀?
当下也顾不了许多,加快抽动,小弟却丝毫没有泄意。我拖了出来,喘息稍歇。三师嫂身子不安地翻转,对我露了一个雪白股儿。我看得色心忽起,就从她背后插了进去,感觉又紧又慰贴,挺腰耸弄许久,三师嫂忽然将腿儿紧紧夹闭,“嗯”的一声闷叫,身子痉挛抽动,穴内又一股水儿流出,我终于控不住,一泄如注,一股气流从体内流出,源源不绝,进入三师嫂体内,又流了回来,周身走了一遍,眼目盈水,清凉畅快,魂飞天外,神游天地之间。
第三章 师门惨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尘根一点一点的收缩,似要滑出穴口。
睁开双眼,忽见三师嫂全身晶莹如玉,一种淡淡的光晕一亮,又敛藏了起来。听师尊说,她们密宗门修行深厚者,身如白玉,通体透明,身周光晕笼罩,望之如仙,此即是她们的得丹迹象,看来一点也不假。
一番云雨过后,不仅我的功力提升,三师嫂也颇多受益,世上竟有如此快活的练功法门,岂不妙哉?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双修大法学到手,唉,只是不知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三师嫂身子动了一下,我的尘根掉出穴口,软软的拖在她大腿上。她侧头看我一眼,云雨过后,晕脸桃腮,说不出的娇柔动人,我的唇在她后背一印,往上凑到她耳旁:“好姐姐,快活死我了。”
她眼眸凝注,若有所思,忽自个儿一笑,轻轻踢动脚尖,一股娇羞满足之意,溢于言表。
我心中喜乐无限,手指在她身上划来划去,才一会儿,底下尘根悄然而兴,在她腿上弹身而起。她回看我一眼,似惊似羞,我按耐不住,将她身子拨转过来,叠压上去,尘根重新插入,缓缓轻动,直至再次一泄如注,又温存了许久,方送她回去。
这一觉睡到天亮,声息禁闭的法力渐渐消失,听到屋外鸟声啾啾,弹身而起,脸润肌张,精气充沛,直欲空翻几个跟斗以泄体内元气。我洗漱完毕,试着施展陆地腾飞术,身子从地面冉冉升起,越过小镜湖水,往树林飘去,轻衣飞扬,晨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我落在一株高树,往下望去,小镜湖倒映树影,看上去清澈暗绿,如一泓清酒,湖边几处木屋,随意散布,由一些弯弯曲曲的小道相连。清晨雾气缭绕,露水清凉,杳无人影,偶有鸟儿飞过湖面,一点黑影划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林中。这就是青阳山,我从小生长的地方,一刹那,我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动,站在树颠,久久无语。
师尊说,我是个农家孩子,一次他偶然路过,把我带走。他没说是否问过我的亲生父母,也没说我是哪里人,只说修道之人,尘世亲缘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么些年,我也很少想到自己的身世来历,一直把师尊和师兄当作自己的亲人,在山林间无拘无束,一年年长大。
从三岁起,我开始练习呼吸吐纳和道家柔功,七岁的时候我身上的每寸肌肤都可自由收缩,一颗珠子滚在我身上,从脚趾到脑门,我静静躺着,靠肌肤的伸缩让珠子游遍周身,神龙门把它叫做“滚珠功。”十岁的时候我可将身子叠压,手脚肩身缩在一块,有时像一块肉饼,有时像一团肉球。
师尊说,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通过精、气、神的修炼,修得内丹,便可分身散形,变化无穷,无生无死,遨游天地之间。可惜的是他也只能传我一些五行、隐身、搬运等小术,要窥大道,只有靠我个人的修炼和际遇了。当今天下道门派系繁多,争斗得厉害,恐怕要清静修炼是不大可能了。说得这里,师尊少有地叹了口气,怔怔无语。
第一次,我知道师尊也会有烦恼,虽然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师尊那次说完话之后,传了我一种“离魂附体术”,说是万一遇有祸变,肉身被毁,元神也可脱壳而逃,存一线生机,借体重生。
想到这里,我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极目天际,心中呼唤:“师尊!你在哪里?!”一股沉寂冰冷的感觉侵体而寒,我顺着树颠掠去,心中止不住的悲怆之意,酸楚难忍,难道师尊出事了吗?
在林中见到师姐,师姐脸朝西方,泪流满面,我心中一震,缓缓落下身子,惊问:“师姐?!”
师姐容色惨然:“师尊出事了!”
我心中一凉,师姐的预感竟与我相同!两人回到住处,远远望见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嫂坐在一块,心中抱着万一的希望,一步步的走近,看到他们脸上悲伤凝重的神色,我知道希望彻底破灭了,悲嘶一声:“师尊!!!”眼前黑晕晕的险些撑不住。
大师兄道:“师尊已然不幸,此地定将有变,大家速速收拾东西,以备万一!”
环看了大家一眼,见几人兀自呆呆不动,喝道:“速去!”
我昏头昏脑,回到屋里,将随身物品收拾完毕,见桌角一颗珠子,晶体发黄,正是师尊给我练习“滚珠功”的神龙珠,虽然已经用不上了,却忍不住伸手取过,黯然泪下。
几人重新聚到一块,大师兄立于桌旁,指着桌上一个包袱,道:“这是师尊临行前交给我的师门秘笈,师尊说若有变故,分交诸弟子保存,以免全遭丧失,他日重聚,再光大我神龙门!。”
说完,取出里头经书皮卷,念一声秘笈名称,就交给一人。我心下黯然,也没听清交给我的是什么皮卷,随手贴身藏好了。
小镜湖水波依旧,却有股潇潇寒意。我们师兄弟几人分卷完毕,临湖默对片刻,正欲起行。
忽见青阳山高处远远掠来几道身影,大师兄道:“是三师弟……陆师伯他们!”
三师兄几人落下身子,无不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三师嫂惊叫一声:“杜郎!你……”抢身上前扶住,三师兄肩左及腰,被人划开一道剑伤,深及数寸,只差一点便开膛破肚。
三师兄脸如金纸,哽声道:“师尊已……”
大师兄黯然点头:“大家都知道了,三师弟请先休息。”
陆师伯衣裳破碎凌乱,如被火烧坏,肩头露出一大块焦皮烂肉,面色凝重:“只怕来不及休息,全真妖道及其大道教、清微派走狗便将追来,你们与我即刻同往天姥山避难!”
他身后站着无音师姐和无双师妹,虽也是衣发散乱,脸色灰败,看上去伤还轻些。二师兄只顾关心地盯看无音师姐,却不便上前抚慰。
大师兄道:“是!谨听师伯吩咐。”
陆师伯道:“二师侄郑雍、五师侄李丹护送无音、无双先行,四师侄陈瑶、三师侄杜铿和卞妩儿夫妇居中,大师侄刘元衡与我断后,这就去罢!”
话音未了,忽听得一道声音传来:“淫道士想溜走?门都没有!”声音尖细之极,刺人耳膜。随即棚前空地蓦地破开,六七个道士现出地面,高矮不齐,容貌古怪。其中一个年青女道士看上去不到二十,容色清丽,冷冷地向我看来。
陆师伯面色大变,喝道:“摆五行阵!妩儿、无音、无双随我身后!”
我们同声应道:“是!”
师姐在东、三师兄在南、大师兄在西、二师兄在北、我居中,五行阵迅速布开,陆师伯几人在三师兄身旁护法。
五行阵是神龙门护门之宝,我们师兄弟五人平日操练已熟,利用五行相生相古的变化之理,比起我们无人各自行法,既变化无穷,又威力倍增。连师尊也抵挡不住。
那些全真道士似乎胜算在握,冷冷地看着我们占位布阵,并不阻扰。他们六七人都能行五行土遁之术,看来道行都非浅显之辈,更可畏的是,他们落点如此精确,不偏不移,非功力深厚者所不能及。土遁术根据各人功力不同,情况不一,像我只能缩地百里,落点也会偏离许多。
领头的全真道士手执拂尘,颧骨高耸,语发尖声:“陆绵长!负隅顽抗,又有何益?交还我教《元棋经》,当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陆师伯仰首狂笑:“云真子,你好不知羞耻!《元棋经》乃海琼真人交我师兄弟二人保管,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全真教的了?”
一个瘦面黄须的道士说道:“海琼真人乃我清微派前辈,《元棋经》当然是我派之物,如今我派并入全真教,说是全真教之物,一点不假。”
陆师伯鄙夷地冷笑:“哼,你们清微背叛南宗,投靠全真,自己不知羞耻,倒也罢了,竟帮着全真来夺师门之物,有何面目跟我说话?”
瘦面黄须道士涨红了脸:“你这淫道找死!云真师兄,这就打发了他们罢,省得他嘴硬!”
云真子含笑不语,拂尘一扫,隐现风雷之声,像是示威,却不见他有何动作,不知他在等什么。
忽然二师兄惊“噫”一声,只见青阳山高处十数道人影掠来。原来他们尚有援兵,故此迟迟不动。
此时我们知道今日定然无法善了,相视默然无语,三师嫂瞥了我一眼,低下头来,扶在三师兄手臂上的手儿轻轻抚动。我耳边听得陆师伯传音,吩咐待会五行阵一旦被破,即须各自分头逃生。接着师姐的声音传来,絮絮不绝,我向她看了一眼,她停了停,道:“别分心,记下了,这是隐身术口诀。”接着继续往下念,我又是好笑又是难过,望着师姐清亮如水的眼神,一霎那,忽觉热血狂涌,拼死也要护得她脱身。
那十数道身影转眼就离得近了,云真子忽断喝一声:“水!”拂尘一扫,小镜湖面忽的升高,凝成一张巨大无比的薄薄冰片,蓦地碎了,夹带狂风,“丝丝”声响,千万个冰片凌厉之极,向我们扑面射来。二师兄双掌推出,衣袖低垂,喝声:“去!”冰片全化成水,被陆师伯举袍一扬,忽的慢下来,像雪花一般轻飘飘落地。
我暗中施法,全真道士所立之地蓦地陷下,本以为要跌他们其中几人七萦八素,却见他们全部双脚悬空,依旧站成一堆,身形未变。
云真子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来献丑!”
他身后闪出一位高大道士,白须红面,道:“我来收拾他们。”宽袍一展,寒风袭体,刹那间,无双师妹脸白唇青,不胜彻骨奇寒,陆师伯伸过一只手输气助她。
三师兄一掌劈出,雷音滚滚,一团烈焰夹带黑烟,往全真道士卷去,五行阵全面发动。我忙施动土术,棚前山摇地动,尘土翻滚,师姐将湖边树木倒拔而出,一棵棵像箭一般射出,形成箭阵,堵住去路,二师兄引水狂涌,掩向他们,其间大师兄的五行针,细如黑发,漫天铺地,激射而出。陆师伯双掌蓦地突长丈余,伺机偷袭。
但听得一片喝骂之声,已有几个道士受伤,忽觉眼前金光一亮,一团光轮忽的爆开,云开日朗,几个道士现出身形,向我们扑来。青阳山顶下来的十数名道士也四面散开,身法各异。双方斗作一团。
我在中央,受敌最少,身形圆转,四面出援。但见那些道士青袍利剑,身形倏起倏落,四面八方,如蝙蝠般上下翻飞,一击既退,退而又进。
听得三师兄闷哼一声,已着了云真子尘尾一拂,肩头血气飞溅。我忙凑上前,代他接过一掌,透骨奇寒,正是那白须红面的高大道士,手足几欲冻僵,丹田发冷,一时动弹不得。
三师嫂替我挡住刺来一剑,惊呼一声:“小师弟!”眼眸飞来,白多黑少,关切之意,难以言传。我脸上苦笑一下,退坐中间,运功稍歇。看来他们见三师兄身受重伤,所以全力攻向南面离火。
一会儿师姐、二师兄、无双师妹相继受伤,强弱之势愈加分明,大师兄蓦地发威,身随阵转,发出五行金针无数,但听得“哎呀!”“妈的!”喝骂不绝,倒下数名道士,铁剑刺中大师兄身子,发出“叮”“叮”不绝的金石之声。同时敌方一名道士发出一团幽幽蓝火,追上大师兄后背,一股焦味随即传来。
二师兄不顾敌方刺来的一剑,双掌反扑,印在大师兄后背,一层白霜将火扑灭。自己肩上立即挨了一剑,大师兄一掌将那道士逼开,扶住了二师兄。
此时阵势已乱,陆师伯高呼一声:“记住我刚才的话!”身形顿时长大数倍,将棚顶扛穿,一双比蒲扇还大的手掌迅急印出,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云真子尖声叫道:“舍身大法!……大家小心了!”有几个道士被陆师伯击中胸口,鲜血狂喷,同时也有无数剑尖刺中陆师伯的掌臂,陆师伯哼也没哼一声,掌心吐露,又有数名道士被他印中身子,全真道士被他逼退了数步。陆师伯大喝一声:“还等什么?!”
我用遁地术打开一条通道,接引众人,三师兄走动不得,推了三师嫂一把,我随势将三师嫂扯入通道,三师嫂悲唤一声:“杜郎!……”身子已没入土中,我将大师兄等人带出数丈,忽的身上一寒,土块冻得比铁石还硬,前行不得。
隐约听得三师兄狂喝一声,前头土质松热,我带着众人急急前行。又听到三师兄嘶叫半声,便悄无声息了。
我的功力只能带着众人前行数里,便支撑不住,现出地面,远远看见大师伯和三师兄缠住了一部分道士,另有一大半急急追来。
大师兄叹了一声,喝道:“散!”
我们几人分头散开,师姐跟在我身后,我见三师嫂兀自回头呆望,忙扯了扯她,三人勉力施展陆地腾飞术,往林间奔去。
第四章 青阳巨蛇
青阳山古木浓荫遮蔽,身入林中,彻骨清寒,地上腐叶厚厚一层,足踏其上,如踩烂泥。
我们都练过柔功,若能藏身于隐蔽之处,身缩如虫,再施法禁闭,也许能躲过追杀。师姐的隐身术虽尚未练成,但借势藏身,更是不在话下。当下我们全力朝林木深处掠去,忽地前头枯叶一乱,几名道士从地面现出身来,嘿嘿冷笑。那名女道士手按剑柄,柳眉冷竖,神气逸飞,有股说不出的冷丽韵味。宽大的道袍随风轻动,凸显得她衣下的身子愈加娇小动人,下摆飘垂,黑鞋白袜,细带绑缠而上,一双柔美的纤足与她道士身份颇不相衬。
那女道士狠狠盯我一眼,音色清亮,喝道:“淫徒受死!”一剑飞出,脸上一股怒意,竟是更添丽色。
三师嫂身姿飘摇,往前替我挡过一剑,说道:“赵燕非!我见过你。”
那唤着赵燕非的女道士脸色一白,柳眉微蹙:“素女劲?!你是密宗门下?”刚才三师嫂的一拂,使得刺来的剑身弯弹而开,气劲沿着剑身往上,窜进赵燕非的臂袖,衣袖波纹起伏,如有一只小鼠在内穿行。
三师嫂语音轻轻:“当年孙真人与家师蓬莱一晤,你那时虽小,但长得清秀逗人,深获家师喜爱,曾留下小住过几日。”
赵燕非似乎有些记起,道:“你是……琼姐姐?还是……妩姐姐?”
三师嫂脸颊浅涡一现,平静一笑,轻声道:“卞妩儿。”
赵燕非神色一呆,她身旁一名白脸道士道:“既是密宗门下,我们也不多难为你,但神龙门淫徒,却不能放过。”
三师嫂凄然一笑:“我夫君已亡,贪生何益?只是他们两人年纪尚小,同系道门一脉,难道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一缕光束照在她清柔的脸庞,凄楚动人。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像个求人哀怜的孤儿,极不是滋味,正欲说话。那名男道士皱了皱眉,看我一眼,道:“这小子目光贼腻兮兮,将来定然为祸世间,须留不得!”
三师嫂转身缓步向我,眼眸幽光荡漾,温柔无限,背朝群道,一边柔声说道:“他只是个孩子罢了。”一边替我整理着领口,我感觉怀中多了一样薄薄的册子。
三师嫂纤手拂过我的额际,似要帮我理一理蓬头乱发,忽的弓身急退,撞向赵燕非,只听得赵燕非斥喝一声:“干什么?!”一掌印出,三师嫂竟不理会,硬生生受了一掌,身形一闪,已在扣住赵燕非身后要穴,嘴角沁血,道:“对不住了!”
几名道士惊声喝骂,赵燕非脸庞微仰,“哼”了一声,脸上一股怒傲之色。刚才发话的那名男道士急叫:“不要伤我师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三师嫂转向我和师姐,道:“还不快去!”
我脑中混乱,道:“师嫂,你……”
身子不由自主,已被师姐扯着离去,三师嫂痴痴向我望来,眼眸中爱怜横溢,全不掩藏。我心中一痛,只恨自己功力低微,不能护得师嫂周全,羞愧愤恨,眼中湿润,就要掉下泪来。
渐渐的越来越远,最后连三师嫂的一片淡黄色衣角也看不见了,我眼中模糊一片,掉头与师姐默默奔行,胸中翻滚腾喧,灼烧如沸,暗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将全真道士杀个干净,以报师门深仇!
越过几个小山峦,师姐拉着我的手忽紧紧一拽,没入一颗巨树之中,沿着树干往上数丈,才停下身来,听得远处微弱的衣角带风之声传来,当是又有全真道士追来。
树干中暗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和师姐身子紧贴,屏息不动。过了一会,全真道士往前追去,渐渐远了,我哽声道:“师嫂她……”
师姐传音过来,低声安慰:“密宗门地位超然,全真教也不敢轻易招惹,师嫂是密宗门下,当无性命之忧。”顿了一顿,又道:“你这么关心师嫂?!”听声音似有一丝讥嘲之意。
我脸上一辣,不敢作声。师姐轻叹一声,一股兰若香气,喷在我脸上,她的身子放软,我立刻感觉到与她肌肤相贴的盈盈肉感。
师姐挪了挪身子,空间狭窄,并不能离开我身子,却更添了一种肌肤摩擦的撩人触感。师姐当即不敢再动。
她头发散乱,有几丝落在我脖颈处,痒丝丝的让人忍耐不过,我的脖子挪动了一下,唇鼻一凉,可能是碰到师姐身上肌肤,吓得也不敢动弹。忽然,我夹在她腰旁的手背热乎乎的被什么东西滴湿,我一惊,道:“师姐?!”顺着血水往上,碰到一处软弹弹的肉峰,忙缩了回来,师姐“哼”了一声。两人在暗中都不说话,只觉对方鼻息粗重,一种极度刺激的暧昧气氛裹着两人,晕晕忽忽的,又带一点甜蜜难舍之味。
一会儿,师姐的一只手忽悄然摸上我的后背,我心头一荡,热血翻涌,正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后心一热,一股真气从师姐掌中流入我的体内,我惊叫:“师姐,不要!”气流上涌,一时却张不开嘴说话。
我心中着急,正欲挣脱,树底突然涌上一股潮湿腐臭之味,充塞鼻间,师姐道声:“不好!”扯着我跌出树外。
刚刚挣扎起身,只见适才藏身巨树蓦地爆开,一股气流冲得我和师姐站不住脚,天崩地裂一般,木屑四飞,高大的树身“哗”一声巨响,压倒在其他树上,裂口处探出一个巨大的蛇头,红信吐闪,身子源源不绝,从树底冒出,已爬出的蛇身在我们两人身周几米外盘绕,好一阵子,才露出全身,蛇身粗如木桶,只怕有数丈之长。
师姐瑟瑟发抖,缩靠到我怀中,显是惊怕之极,我忽然升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半搂着她,盯着巨蛇动静,心知其必是千年异物,凝神戒备,却不敢轻举妄动。远远看见数名全真道士急奔而至,心中暗暗叫苦。来的三名道士正是云真子、清微派道士和那位白须红面的高大道士,俱是功力深厚之辈,脱身更加渺茫了。
那巨蛇环着我和师姐绕行一周,忽的掉头向全真道士迎去。几名全真道士像也惊呆了。云真子手一扬,缓退一步,尖声叫道:“大家小心了!”
我和师姐对视一眼,悄悄移步,清微派瘦道士喝道:“哪里逃?!”飞身而起,想越过巨蛇追击,却见巨蛇忽的抬高蛇身,红信长长的一闪,也不知怎么,清微道士“啊!”的一叫,仰面跌倒。
云真子断喝一声:“斩邪剑!”身后一剑飞出,黄黄的历芒吐闪不定,往巨蛇斩去。蛇身蜿蜒摆动,竟是闪躲自如。那白须红面的高大道士也叫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道袍鼓涨,我和师姐虽隔得甚远,也感觉到冷风扑面,侵体冰寒。他的功法深具北极奇寒,或许正是那巨蛇的克星。果然,蛇身受冻,动作登时不如适才灵便。
我和师姐乘着两名道士与巨蛇相斗,忙抽身逃离,往横向奔去,天姥山有数名佛教高僧,也许能庇护我们逃过一难。
前行中师姐瞥我一眼,脸色微红:“师弟,你刚才很勇敢啊。”我感觉着一股甜意和骄傲,刚才师姐靠在我身上的一刹那,比我矮着少许,一点也不像师姐,倒像个娇柔无依的女孩儿。
师姐问:“现在我们往哪儿去?”竟征询起我的意向了,我既觉着新鲜自豪,又有些犹豫,说道:“去天姥山如何?”
师姐轻轻点头,没有异议。我叫道:“好!跟我来!”领先往南峰奔去,师姐随我身后跟来。
快到山颠,树木越来越矮小,到后来只是些灌木杂草,再也见不到青阳巨树了,地面土石杂混,巨石奇形异态,东一块,西一块,散布山颠。山顶风很大,吹得人衣裳猎猎作响,久久落不下来。
忽听得师姐轻声道:“有人!”右侧矮树间青影闪动,赵燕非等几个道士竟又追了上来,我心中一惊,师嫂呢?。
赵燕非喝道:“淫徒休走!”我闻声后更是发足急奔。
奔出一段,我忽的停下来,笑嘻嘻地:“我师嫂呢?”
赵燕非“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一股怒意,我心下一喜。
我向师姐笑了笑,坐下身来,道:“累了,歇一歇吧。”屁股尚未着地,蓦地往前一扑,没入前头一片土中。
听得赵燕非怒斥一声,往我藏身处扑来。我一入土中,并未逃逸,她一进来,我就势抱去,却稍稍早了一些,只抱住了她的下半身子,她上半身还留在地面。
赵燕非惊叫一声,持剑往地下刺来,我身在土中,挪闪自如,反而是她被我制住下半身,不尴不尬。我的脸正好在她臀部,狠狠咬下,赵燕非大声痛叫,我听到她清亮的娇音,才回过神来,自己咬的是一名女道士的屁股,不禁有股奇异难言的滋味。
她不住挣扎,臀部在我脸上不停挨擦,她的臀部浑圆,娇软盈弹,微微带股女性气息,我忍不住张口又咬,这下却没怎么用劲,咬到了她股缝软肉。赵燕非更加惊乱,几欲哭出声来,一边叫着:“淫贼!淫贼!”一边持剑不断刺入土中,都被我闪开。地面上只听见群道一片喝骂之声。
忽听到师姐高声叫唤:“小心!”我的身侧一凉,接着热辣辣的一痛,被一名偷偷潜入土中的道士刺中,吃痛不过,跃出地面,与师姐又向崖顶逃去。群道随即追来。
眼看就要到得崖顶,天上恰有一只凤尾鹰飞过,全真道士呼啸一声,凤尾鹰低空绕回,在道士的呼喝声中,竟向我们扑来,鹰身一近,羽翼遮天,激荡尘土,鹰爪筋勾尖利,抓人脸面。
我喝道:“畜生!”。发掌迎击,掌力击中鹰身,如中败絮,“蓬”得一下,鹰身飞高,凤尾鹰受之坦然,浑若无事,又啄击而下,此时群道已离得越发近了。
我心下焦躁,正自无策,忽然灵光一动,道:“师姐!跃上鹰背!”凤尾鹰离地面只有数丈,正是陆地腾飞术所能及。
我腾身而起,向凤尾鹰扑去,刚搭到一点鹰翼,凤尾鹰受惊,飞离崖顶,我的身子凌空,下头云雾缥缈,不知有几千丈之高,只感觉头晕目眩,手心涔汗,耳中听到师姐不住惊唤。
那赵燕非定是对我愤恨已极,手中长剑飞出,划一道光弧,向我激射而来,我本来吓得手脚发软,一急之下,手拽着鹰翼借力,翻身而上,落到鹰背,望见下头云开一隙,深不见底,冷飕飕一股凉意由后背而上,涔出一头冷汗。
崖顶人声呼喝,师姐已被数道缠住,我把持鹰首,想要接引师姐,却收控不如心意,只在崖顶盘旋不已,师姐高声叫唤:“师弟!快走!”,发掌逼开一名道士,蓦地转身扑入一丛杂草,倏忽不见。群道在空处一阵乱刺,稍远处草丛一乱,一名道士道:“在那里了!”追了过去。
我心中喜忧交集,既为师姐练成隐身术而高兴,又担心她未必能逃脱追击。总算心下稍宽,掰控鹰翼,驾鹰而去。
师姐隐身术既成,若一开始便独自逃生,应是不难,却一直与我一道,原来都为照护我啊,我心中一阵酸痛难忍。
师尊说过,我在几个弟子中天赋是最高的。可是自己却从小贪玩好动,不肯好好练功,从没把枯燥乏味的修身练气当作一回事,只觉得什么法术好玩,就想学什么。今日大变来临,先是师伯、三师兄缠住敌人,接着又是三师嫂舍身相护,现在想来师姐用心何曾不是如此?我算个最没用的人了,不但帮不上忙,独自求生也是不能,还拖累了他人。
我伏在鹰背,心潮起伏,愧痛不已。下边镜湖水波渺渺,轻烟缕缕,青阳山在湖水环绕下,像飘在水面的一座孤岛,越飘越远,离我而去。我的青阳山!以前从未离开过的地方,今日却被迫逃离,不知要去向哪里。
鹰往南飞,越过天姥山,山势平伏绵连,逐渐转低,也不知过了多少沟壑丘陵,开始有一圈一圈的农田,出现零零星星的人烟。愈往南,人烟愈稠,河流纵横,青山碧绿,身上也越来越暖。
我茫然中带点兴奋,只觉离得越远越好,偶尔歇落山头,检视伤口,稍事休息,又继续往南飞行。此时凤尾鹰操控起来也更加熟练,坐于鹰背,飘然若仙。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到得一处,阡陌交错,房屋聚集,道路像一条细线,蜿蜒伸展。
再往南过得数十处,天色已暗,下方偶见人家灯火,一会儿,忽见前方远处,星星点点,灯火密集,如星布夜空,数不清有多少人家,凤尾鹰径自朝那飞去,越过城墙、庭院、小桥、高楼、许多人家,离地面稍近,能听见下方人声糟杂,再过了一处湖面,忽听一道啸声,凤尾鹰闻声而去,如受招呼,难道此处还有全真道士不成?我心下一惊,忙控收羽翼,在一个庭院上方盘旋来去,又一道啸声传来,似是催促,我怕引得人来,忙跃下鹰背,落往屋顶,见前方有处花园,提气奔去。
第五章 剑仙传人
路过一处庭院,像是大户人家,屋顶飞檐勾角,面湖成长方行,西向尽头,拐了一个直角,另有数间房屋,与围墙相连,圈出一处宽阔院子,院中有池水、假山、曲栏,灯笼零零散散,巧妙地挂在各拐弯处,半露半藏,点缀得整个院子气氛温馨雅致。西面像是膳房,随风飘来一股异香。今日师门惨遭突袭,我从早至今一路逃亡,滴水未沾,一闻之下,顿感腹中饥渴难耐。我提起丹田气,目光往膳房探去,见灶上瓦罐热气蒸腾,香气应是从那飘出,屋内火光拱映,却空无一人。我心下暗喜,跃入院中,借势藏身,往膳房逼近。忽听得响声大作,有人大喊一声“捉贼啊!”,叮叮当当,锣声敲响,各处屋中奔出许多人来,手执灯笼刀棒,四面搜索。我心中暗叫倒楣,头次想偷吃一顿,就被发现。
却见那些人散而不乱,分头搜寻,眼看就有人往我藏身处逼来,我忙缩身藏入假山一个洞中,同时暗暗奇怪,这些人一听锣响,同时现身,一点也不忙乱,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难道全真妖道竟如此神通广大,通晓预测术,知道我会进院偷食?
正惊疑见,忽间膳房边闪出一道矮小的身影,越墙而去,那些人大叫:“在那里了!”“我看见了!”“飞贼呀!”“跳墙跑啦!”,有几个人飞身而起,越墙追去,不会轻功的纷纷从大门处涌出,绕道追击,呼喝声渐渐远去,院中顿时静悄悄一片。
我从藏身处现出身来,心下好笑,这些人武功如此低微,怎能捉到盗贼?原来此处另有小偷,或许还是个惯偷,怪不得早有防备的样子,却害得我疑神疑鬼,虚惊一场!
当下顿时轻松起来,溜进了膳房,用湿布裹了,端起瓦罐,跃上屋顶,见刚才捉贼的那帮人,灯火闪动,正往北追击。于是提气一路往西,向我最初看见的花园奔去。
这个花园很大,四处黑漆漆沉寂一片,不见一点灯影声息,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园子。往院内屋子挨个看去,果然不见半丝人影。
园中有一处亭子,四面环水,曲栏沟通。亭中有桌有凳,正是个好地方。我在亭中石桌上放下瓦罐,肚中咕咕直叫,忍不住揭开盖来,热气腾升,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没有筷子,只好用手伸进罐中,拎起一只鸡腿样的东西,张嘴去咬,忽觉手背一痛,鸡腿掉进罐中,听见一个童音:“喂!竟敢偷吃我的东西!”
我大吃一惊,退步护身,只见不知何时,亭中多了一个童子,头挽发髻,圆乎乎的小脸,眯着弯弯的一双眼儿,眼皮丰厚,正盯着我看。我转首四顾一周,回过头来:“是你说话么?!”
那童子作道童状扮,手中棍子扬了扬:“当然是我啦!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听他音色中带着女声,仔细一看,她皮肤嫩白,虽然胖了些,却不失水灵,竟是个女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我惊疑不定:“你是道士?!”刚才她欺进亭中时,我竟没有半点知觉。
那女童皱眉道:“当然不是!喂,你这人说话怪怪的,又偷吃我东西,肯定不是个好人!”
我歉然地:“这是你的?那儿是你家?”手指着刚才那处大户人家。
她皱了皱眉,道:“那是我吃饭的地方,这儿才是我家。”
我道:“哦!对不起,打扰了。你家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道:“你这人真啰嗦!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嘛。哼,今天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莲子乌鸡煲煮熟,却被你冒冒失失惊动了,害我让人家追了好一阵子!”
我恍然大悟:“哦……”,大张着嘴指着她,老半天才笑出声:“你就是刚才那小偷?!”当下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嘻嘻笑道:“这可是我弄来的,你若饿了,分你一点倒也不妨,说话却得客气点,什么张口闭口你的、我的,这可不成。”
她怒目向我:“喂!小声点行不行?!我刚才救了你一命,知道不知道?”蛮横的样子倒也可爱。
我手脚懒洋洋的伸开,道:“你何时又救了我一命?当真胡说八道。”
她指了指瓦罐,道:“刚才若不是我打你一下,你是不是就已经把它吃了?”
我点头道:“对啊。”
她道:“你知不知它或许有毒?”我一想,果然有理。那些人既然知道有人会来偷吃,又早有防备,说不定早就在汤里先下好了毒啦。
我苦着脸道:“完了,咱俩都得饿肚子啦。”罐中香气四溢,却又吃不得,真是恼人。
却见那女童不屑地撇撇嘴儿,从怀中摸出一双筷子,从罐中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
我大急:“喂,小心有毒啊!”难道她竟然饿疯了不成?
她摇头晃脑:“真笨!我看着他们做的,当然不会有毒啦。”晃了晃手中筷子,又道:“再说了,我这双筷子能试天下百毒,不用担心。”
我哭笑不得,却见她抹了抹嘴,说了声:“喂!等我一会儿!”身影一晃,掠出亭外,竟看不清她的身法。远远听到她的叫声传来:“可别偷吃啊!”
我心中惊奇不已,师尊曾对我说过,天下能人奇人无数,比我们神龙门法力高强的道家门派,北有全真教、大道教、太一教,以全真最为强盛。南有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山派,合称““三山符箓”或“符箓三宗”,此外,另有佛道双修的密宗门、以仙剑术闻名于世的灵河御剑门,以及博大精深、分支遍布天下的佛门。
在众多门派中,除了得道大成的大地游仙级人物,可逍遥无碍作天地遨游外,当数茅山宗和御剑门的轻身飞行术最强,两家各擅其长,并称第一。看刚才那女童的身法,快而无形,比我们神龙门的陆地腾飞术还要高明许多,莫非她是茅山宗或御剑门的传人?
正思量间,那女童抱来一个坛子,置于石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打开了,是切成小块熏得焦黄的鸭肉。
那女童笑吟吟坐下来,道:“有酒有菜,遇上我,算你今天走运啦!”神情中馋诞欲滴,掩不住一股兴奋之色。
我心中苦笑,今天师门遇袭,惨遭追杀,还能算走运么?
那女童早捞起罐中汤水淋漓的乌鸡,撕了一小瓣鸡腿给我:“喂,给你一半!”我怔怔的盯着她手中小得可怜、耷拉着一点鸡皮的鸡腿发愣。
她似乎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又撕了一点鸡脯给我:“够了吧?”毕竟还不到一小半。
我平日就吃得很少,倒也不介意,只是正想着心事,神情间有些恍惚。她却以为我心中不满,一边水汁横流、忙不叠的撕咬,一边含糊着声音安慰:“还有李氏熏鸭,你吃吧!多吃点,味道很好的。”说着,自己先忍不住手往荷包里伸。嘴上咬着乌鸡,一只手又去拿酒坛,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心中好笑,见她圆圆的脸儿,眉宇间却透着股男孩的英气,装束奇特,让人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明明一脸孩童的稚气,言行间却自有一股无拘无束的任性洒脱。
她见我兀自发呆,也不知如何,多了一只手似的,拿棍敲了我肩膀一下:“喂!你不吃吗?!”
我吓了一跳,怒道:“说话便说话,为什么老拿棍子敲我?!”
她大睁着眼,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拿棍在我眼前晃了晃:“瞧清楚了,这是棍吗?我的宝剑!”
我仔细一看,不禁一乐,果然,“棍”身细长,前头微尖,执手处有点剑柄的模样,只是剑鞘圆鼓,不似寻常的扁圆状,不细看还真看不出那是一把剑呢!
我心中一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盯我一眼,皱眉道:“你这人很古怪,总是前言不搭后语!”顿了顿,道:“好吧,告诉你,我叫左小琼,你呢?”
我道:“我叫李丹,神龙门下。”暗自希望她也能说出自己的师承来历。
却见她不再理会,好象从没听说过神龙门的样子,没半丝反应,一味只顾吃喝,吧唧吧唧的声音很响。我给她逗起了食欲,也开始吃了起来,学她的样子,端过酒坛,仰脖喝下一大口米酒,酒入腹中,随即涌上一股酒气,酒香馥郁,顿时有熏熏欲醉之意。
我还是第一次喝酒。酒劲上涌,不由晃了晃脑袋,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怔怔的回味那种古怪的感觉。
左小琼见了我模样,格格笑起来:“以前没喝过酒吧?”我“呃”了一口酒气,不由又端起了酒坛,这次不敢大口的喝,一小口酒先在嘴里含了含,才咽了下去,顿有一股难言的滋味,皱眉大叫:“难喝,难喝!上当,上当!”这次竟比刚才大口喝下还要难受。她笑道:“这可是皇宫里的御酒,这酒若是难喝,天下可就没有好喝的酒啦!”
我晕晕然道:“皇宫?这是皇宫里的酒?”
她道:“是啊,昨晚我去皇宫里吃饭,顺手牵羊,就带来这么一坛。”
我吃惊地:“你昨晚去皇宫了?那儿离这有多远。”
她手指着南边,道:“没多远啊,你看,凤凰山上那像庙一样的就是皇宫了。”
我迷迷糊糊地:“啊,那是皇宫?!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惊奇地:“这里就是京师临安啊,你不会醉得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吧!”探手过来,五指叉开,按着我额头摇了摇,叫道:“喂,醒来!醒来!醉了我可不扶你。”
我脑中一片混乱,连她油腻腻的小手也忘了拨开,以前听三师嫂说过,临安城可是京师所在之地,城郭广阔,人稠物美,风景秀丽,乃当今天下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距青阳山有数千里之遥。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坐在这里,和一个陌生古怪的女孩一起喝酒、说话,一时间顿有人生如梦的感觉。
亭外高空如洗,月色皎洁,四面水光如银,凉风习习。身周一切全不是青阳山旧景,我更加确切地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望着眼前这个唯一还算认识的女孩儿,不禁由然升起一股结纳之意,道:“左……左小琼,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左小琼道:“我听说临安热闹好玩啊、又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所以就偷偷从山里跑出来啦。
我奇道:“你不怕你师尊心下着急,四处找你么?”
左小琼道:“为什么?我从小要干什么便干什么,我师尊从来不管我呀,再说,他自己也经常突然不见,有时出山玩,也没告诉我和师弟呀。”
我摇摇头:“你一个人不害怕么?”
左小琼黑眼珠瞪圆了,奇道:“害怕?!”似乎她从来就不知有什么值得好怕的。
原来一个月前她来到这里,吃遍了京城各个富户、官家、酒楼,连皇宫也没放过,仗着一身轻功,竟是来去自如,不留行迹。过得当真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我听她说得有趣,不禁顿生艳羡之意,笑道:“左小琼,那以后我就跟定你了,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左小琼道:“太好了!那我以后岂不是有个伴了?!”我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酒过大半坛,左小琼红晕上腮,衣袖拊高,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搭在石桌上,一股娇憨的小女儿之态,熏熏然显露出来,道:“只怕……你轻功不行,带着累赘,还是我偷了东西……带回来给你吃好了。”
我也已经半醉,怒道:“你敢小瞧我?!”站起来环目四顾,想找个落脚地方,展开身法,让她瞧一瞧我们神龙门的陆地腾飞术。
却见此时月儿从云层破出,银光泻地,照得大地一片白。水中倒映星空,身处亭中,竟不知在天上还是地下,一种虚无飘渺、不在实地之感,令身子虚浮浮的提不起真气。
当下大吃一惊,“咦”的一声,越看越惊,一股寒意侵入心头。水面呈一圆形,亭子正好处在最中央,两道曲栏各从南北弯弯接至亭中,连成“S”形的一道曲线,将水面分成半,整个儿构成一太极图形,水中倒映的月儿正处在太极图阳中有阴的那一点。凉风吹来,本来极美的景致,却让人阴寒彻骨,毛骨悚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左小琼似乎也感觉有异,顺着我的目光吃惊呆望,一张脸儿,由红晕满面渐渐褪至青白之色。我定定站在那儿,感觉体内真气一丝一丝被不断吸走,浑身无力,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叫道:“快走,离开这里!”
左小琼坐在石凳上,喘气道:“我……我动不了啦,没有一丝力气。”
我身子发软,摇摇欲坠,一下歪在亭边栏杆上,冷汗直冒:“当真古怪……这……如何是好?”
六太极阵势
一时间,我和左小琼都动弹不得。我虽感此处的布局形若太极,亭子所处的位置更是古怪,还是忍不住问了问:“会不会是菜中有毒?”
左小琼喘吁吁的道:“不会的!……我的筷子能试天下百毒……我……我感觉浑身无力,好象真气被不断吸走的样子,不像……不像中毒的症状。”
我心中一凉,看来果然是掉入那邪门的太极阵势了。若是中毒,凭我们多年修炼的体质,或许还能慢慢逼出毒素,留得一命。现下这般情状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当真无计可施。
我试着凝聚真气,却全然不听使唤,体内真气像一股细流,不由自主,往足底汇集,一丝丝游出体外。向四周望去,只见水面平滑如镜,月色无声,一切静悄悄的,看不出有何异状,但亭边生长的杂草,刚才还鲜嫩挺立,生机勃勃,一会儿就像霜打一般,叶片萎靡,卷缩低垂。这天地间似有一股吸力,将亭中一切灵气全都吸走。
再这般下去,不消半个时辰,我和左小琼都将精血耗尽,最后只剩个皮肉骨骸!
难道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么?不要说找全真教报师门之仇,就连见师嫂、师姐一面都不可能了,唉,师姐、师嫂!你们此时在哪里?!一时间,绝望像猫爪子一般揪着我的心。
耳边听得左小琼“哼”了一声,显然她也正苦苦挣扎之中。那种体内真气被一丝丝抽走的感觉确实不好受,让人痛苦绝望,却又无可奈何。左小琼脸色惨白,精神萎靡,浑不似适才跳脱任性的模样。
我蓦地对她极是怜惜同情,很想靠近去,摸一摸、碰一碰她,给她些许安慰。身子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喘了口气,吃力地问:“左小琼,你在这住了多久?平日可曾到过亭中?”
左小琼一脸茫然,道:“有啊!平日好好的,今日却不知为何会这个样子。”
对呀,一开始我们两人在亭中已呆了许久,也不觉有何异状,只是在自己正欲施展陆地腾飞术时,亭中的一切才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的!
我不禁抬头呆呆盯着天上的月亮,极力思索,朦胧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像一团烟雾,凝固不成实块,思绪一触及,就散了开来,重又变得虚无飘渺,像回忆一件早已遗忘的事。
忽然,我的心头一亮:刚才月儿一出,在水中的倒影恰好移到太极图势的阳中有阴的那一点,于是构成了完整的太极阵势!阵势一成,威力才开始发作!
这个园子的主人将水中亭子、曲栏布局成太极图形,平日没有异样,只在月儿和太阳恰处在相应的位置,整个阵势便活了过来,也许等月儿的位置偏移,或是改变阵势的布局,那股吸力便能解除?
我升起一线希望,问左小琼:“你是练剑的,可精通太极之道么?”师尊说过,剑士中许多人都精通太极八卦,施展剑法时,脚踏的方位往往暗合太极八卦的原理。
左小琼道:“我们练的是飞剑术,与真武道士练的太极剑全不相干。”
我叹了口气,我们神龙门精通五行术,对太极之道却也不了解多少,即使有解救之法,我们都动弹不得,又能做些什么?
月儿悬挂高空,如一轮玉盘,愈来愈亮,发出惨白诡异的清光,无情地照着大地。亭子中,我和左小琼像供在亭中的祭品,任天地间那神秘的力量将我们体内微不足道的灵气汲取饮用,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死亡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忽听得“咔哒”的一声,东边似乎传来有人脚踏瓦片的声音。我随声望去,东边水岸空空荡荡,除了荒草乱石,什么也没有。却听得左小琼“咦”了一声,南边高墙上飘进两道身影。
我和左小琼不约而同,大声叫唤。却见那两人充耳不闻,径自往园中屋子掠去。我和左小琼喉咙都喊哑了,他们也没半点反应,莫非他俩都是聋子不成?
却听见一年轻男子道:“吕师叔,这里便是当年王寂的居处么?”声音十分清晰,如在耳侧,我吓了一跳,游目四顾,亭中除了左小琼并无他人。
接着另有一个阴沉苍老的声音道:“不错!王寂居家修道数十年,忽然有一日离家出走,传言他大道已成,再也无牵无挂了。”听口气像是刚才进园的两人一问一答。可是他们俩离亭子既远,说话声跟他们所处的方位也不一致。那年轻男子笑道:“王寂虽得大道,他的侄儿王洛却是个混帐,竟敢去勾结魔教,这下子全家人都被他拖累,关进大牢啦。吕师叔,你说王寂既已得道,难道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么?那神仙高道做起来又有何意趣?”
那老者嘿嘿冷笑:“王洛一个浪荡公子,勾结魔教?哼,只怕还轮不到他。”
年轻男子奇道:“那却为何……?”
那老者冷声打断:“不须多问!”
随着两人语声不断传来,我顿时恍然:原来此刻园中以亭子为中心,周围一切都被以漩涡状吸附过来,那两人离得虽远,吸力微小,但声音无形无质,却被吸进了亭中。而我和左小琼的声音,被吸力留在亭中,传不出去。
过得一会,听得那年轻男子又道:“……要是能在此处找到王寂遗下的道经,呈交给玄都观宋德方师伯,可就立了大功啦,到时吕师叔执掌道观,可要多多提携师侄啊。”
那老者阴沉的声音终于掩不住一丝得意:“呵呵,这个自然。余师侄,你入道前是做生意的吧?到时观内的财粮就交由你掌管好了。”
那年轻男子喜道:“多谢师叔!”
那老者道:“先不忙谢,能不能找着经书还难说呢。不过,你若肯听我差遣,将来我自会照顾你。你且说说,这次为何没跟云真师兄往小寒山搜寻《元棋经》?却留下来跟我?”
我心头一震,这两人竟是与云真子一伙的全真妖道!当下更加留神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年轻道士似乎不大好意思,期期艾艾,道:“嗯——-这个——-不敢隐瞒师叔,弟子半路出家,武功十分低微。故此——-,此外,我平日留神观察,师叔您办事稳妥多智,少有不成的,跟着师叔,定能沾点功劳。”
那老道士“呵呵”一笑:“如今全真教内,除掌教李真人外,最具权势威望者,莫过于玄都观宋德方师兄了,宋师兄秉承丘师祖遗旨,又得掌教全力支持,网罗天下道书,筹集《玄都道藏》,现今随便奉上经书一卷,功劳都在其它之上,故此全真上下,搜索经书的人手着实不少。那《元棋经》乃南宗海琼真人秘传,天下闻名,岂能易得?但王寂弃家而去,不滞于物,留下些经书什么的就大有可能了。嘿嘿,云真师兄舍易求难,当真不智!”
那年轻道士道:“师叔果然高见!今日傍晚时分,师父的凤尾鹰飞了回来,却没带来任何消息,想来定是出师不利了。只是不知本教为何如此重视收藏这些经书,难道这些经书如此重要么?”
我心想,原来此处果然有全真教的巢穴。凤尾鹰是被我骑来的,云真子一到,必定知道我到了临安城。以后可得万分小心才是。
一边听那老道士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教至丘师祖西行会见蒙古成吉思汗后,势力大增,道观数千,徒众千万,别说天下各门道派望尘莫及,就连传承千年的佛门也比不上,只是佛门历史悠久,佛家经典浩瀚如海,为本教所不及,若能借此机会聚集天下道经,便可与佛门争一日之长短,那时本教一统天下佛道,就指日可待了!”
那年轻道士喜道:“原来如此,弟子当年果然没选错了道门!”
似乎这话说得过于市侩,那老道士不悦地“哼”了一声,年轻道士忙道:“师叔……是这里了么?让弟子把门踢开,进去找找,您且坐着歇一歇。”随即传来破门声,接着是翻箱倒柜声。
我心下着急,园中虽有人来,却不能帮我们脱离困境。等他们找完经书,我和左小琼都成一堆毛发皮骨了。
两人一隔开,那年轻道士说了句什么,老者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年轻道士忙大声陪笑道:“师叔!这里果然古怪,好象壁板会吸音呢!”
那老道士停了片刻,忽道:“不好!吸音术!……有人在偷听!”
道家的天听术有两种,一种是运功将听力扩展到身周数里之内,所有微弱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被偷听者难以察觉。另一种是吸音术,将说话者的声音搬运过来,没有距离限制,却易被同道中人察觉,有点类似此时亭中将他们声音吸附过来的情形。
一会儿,两个道士从屋子那边出来,在园中游走搜索,那老道士忽道:“亭中有人!”飞身掠近,在栏杆外站住,喝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贼,鬼鬼祟祟,偷听本道说话!”
左小琼喊了一声:“喂!谁偷听你们说话啦!”声音却传不出去,两道士看样子一点也没听见。
那年轻道士喝道:“小贼找死!我来送你们归天。”似乎急于在老道面前表现什么,抢先走上栏杆,往亭中逼近。
我正寻思怎么将两人引入亭中,即使不能助我们脱困,也可拉上两名全真道士陪葬,稍解心头之恨。见那年轻道士走近,心下大喜,当下装着不屑的神情,懒洋洋躺着,似乎在嘲笑他们。
那年轻道士却颇为小心,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口中喃喃:“奇怪!”我奋力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要逃跑的样子,那年轻道士立刻道:“那里逃?!”一近亭子,被吸力卷进,身子一歪,倒向左小琼。左小琼勉强提伸手推拒,却撑不住,年轻道士的身子软软地从左小琼身前滑落到地。看上去却像左小琼伸掌将他击倒了。
那老道士黑须青面,沉声道:“贫道来收拾你们!”飞身而起,身后长剑随即在手,挥剑向前,一近亭子,大喝一声,翻身倒跃,身在半空,嘿声道:“螺旋吸劲!果然有些小门道!”剑势圆转,在极小的动作范围内,便使得呼啸之声大作,但听他断喝了声:“去!”挥剑横斩,欲切断身前那股吸力。
剑势未落,却听得空中传来“嘶……嘶……”声响,那声音像风吹低哨,又似毒蛇吐信,虽是轻微,但声线直往人耳孔里乱钻。那老道士“啊”声惨叫,手中之剑掉入了水中,双手捂着两边耳朵,仰跌地面,在地上不停地扭动挣扎,口中“呀!……呀!”痛呼,突然站起身,如无头苍蝇般,踉跄着脚步四下里乱撞。
便在这时,远处射来三道白色光点,只微微一闪,光点由小变大,却是三道人影,停在湖前。其中一人仰首望天,道:“终慢了半步,句儿,你在栏外护法,我与你娘到亭中去!”
“是!外公!”三人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脆声应道。
“查问一下,那道士为何要坏这阵法!”那人一边发话,一边朝亭中缓缓走来,一名白衣妇人随在他身后。
那人头顶精光无毛,光秃秃倒似个和尚,却又不着僧袍,脸上肌肤凸硬成块,目放精光。容貌虽丑,却精力充沛,神光照人,看上去既似有七八十岁,又似三四十许,浑身散发一种奇异难言的魅力。
将至亭阶,他向我望来一眼,目光如有实质,乌沉沉的压人。我心里打了个突,忙将眼儿避开,目光下移,不由一惊,月光下看得分明,他所过之处,留下一个个足印,全都凸起向上,比周围石块地面高出寸许,足印旁散下些细细的碎块。那妇人的足印也是一般,全都一个个凸起,只是要浅上许多。
我心下暗自嘀咕,旁人功力再深,也不过是踏雪无痕,或是足印洞陷,从不曾听说有将地面吸凸而起的,此二人一身功法,当真怪异,不知什么来路?
眼见二人已踏进亭中,却不像我与左小琼一般失去行动的力气,看上去神色泰然,浑若无事。那老者横看亭内一眼,微微皱眉,手臂下探,揪住倒在地上的那名全真道士,像丢弃一件碍手之物般,随手向后仍了出去。
但觉耳际“呼嗡”一声,那全真道士飞出的身子,竟带起一股强劲的破空之声。只见他头脚不住颠倒互换,身形在半空中如一轮风车般打着转,越过湖面,远远的跌在岸上,惨叫声传来,应是手足俱已折断。
我心下骇然,那老者随手一抛,竟有这般迅猛的力道!却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我与左小琼?若被他这般仍出亭外,恐怕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条命!
见老者伸手向自己抓来,左小琼脸色惊变,急叫:“喂!你想干嘛?”明明惊慌,语气却凶。老者身后的妇人闻言一笑,她本来面带轻愁,此时笑意流过,刹那间如清水泛波,甚是温婉动人。#--iCMS.PageBreak--#老者却脸肌似铁,面无表情,将手搭到左小琼肩头,忽地烫手似的缩回:“噫!你是河边那人的弟子?!”
左小琼睁眼道:“你知道就好!”
那老者不答,侧身扬掌,我忽觉胸口被真气一撞,身子不由一晃。老者丑脸渐渐露笑:“窍娘,巧的很,这男孩却是白玉蟾的徒儿!”似朝那妇人说话。
那妇人道:“恭喜阿爹!”匆匆向我扫来一眼,神色忽变得有几分恍惚,久久盯视于我。
我心下奇怪:“恭什么喜?哼,这回你可弄错啦,我师尊是张淡丘,可不是白玉蟾!”白玉蟾就是那留下《元棋经》的海琼真人,道号“海琼子”,成为金丹南宗大宗师
之前,也曾在龙虎山修行过一阵子。听师兄说,白玉蟾原为士人入道,素有“道门才子”之称,而师尊少年时聪慧好学,颇喜研读道家典籍,受那白玉蟾指点处颇多,两人虽为平辈论交,情谊却在半师半友之间,这老者的猜测倒也并非全然不着边际。
那妇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一惊:“一个是灵河传人,一个是……他……海琼子门下,爹爹,这两派功法都是玄门正宗,大为不凡,你细加参详参详,说不准便可突破本门功法,再也不必每次来此散功啦!”
我和左小琼闻言顿时明白两人意图,同时喝骂出声,可恨身子动弹不得,骂声也是有气无力,无甚气势。我叫道:“老……老秃贼!你休想……休想利用本门功法,有本事将我一掌……仍出去,讨饶的不是好汉!”我本想说“有本事将我一掌杀了”,见这老者邪门的紧,说不准当真一掌将我结果了,岂不糟糕?
“闭嘴!”白影一动,那妇人遮过我身前,迅疾点了我的哑穴。
那老者容色一历,却转瞬便趋于平静,白森森的牙口被薄唇包回,淡淡道:“你还唤那狗道士叫“海琼子”?嗯,这两派功法未必胜过本门,也不知是否有用。”说着,缓缓于亭边坐下。
那妇人朱唇轻颤,强颜一笑,道:“爹爹……时候不早,我先助你运功行气。”说着,飘至老者身畔,一只手掌贴于老者腰间,从老者肩后向我闪来的眼波却犹带余惊。
老者闭目不答,开始运功。一会,白气一线,直冲亭顶,随即,老者头顶白气愈来愈盛,雾气腾腾,四下漫笼。妇人轻轻将手缩回,她面容隐在白雾中,若有若无,我却感觉她还在向我盯视。
此时,亭中吸力愈来愈强,足底凉丝丝的,真气流逝愈加迅速。亭边水面开始绕着亭子旋转,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似在挣扎窜动。“噗!噗!”微响,我凝目一看,原来是飞虫射入亭子,打在亭柱和石桌上,接着,我脸上也挨了好些飞虫撞击。一些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枯叶也被卷入亭中,轻轻绕旋落地。
我心想:“完了,完了,我也挨不到阵势停歇啦,那老秃贼也休想利用本门功法。”
却见那妇人这时从白雾中轻飘飘走出,随即我膝头一震,脚底不自觉踢出,涌泉穴眼微微一麻,接着麻点疾走膝下诸穴,我知道那妇人封了我两足腿弯以下的经脉穴道。又见那妇人将左小琼也如法炮制了。
足脉一堵,下行的真气滞胀于大腿经脉,我双腿充气似的涨了,经脉也像要被撑裂,暗叫一声:“不好!这妇人以为堵住真气不泄,便可保住我们性命,却不料这么一来,只怕我们要死得更快!”
体内难受之极,神志也渐渐不清,我头空脚涨,身躯打颤,只有一个模糊念头:“想要留住我们一条性命,难道不能将我们点了穴道,移到亭外么?!”却喊又喊不出声,便欲向那妇人使个眼神也是不能。
就在我以为腿部经脉要被涨裂之时,蓦地,双腿如被刀割,一股真气猛地逆冲而上,所过之处,便如利剑穿体,惨不堪言,我嘴儿大张,汗如雨下,心下里不知骂了那妇人多少遍。
真气逆流上脑,换了头部鼓涨欲裂,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一惊之下,暗叫:“我要死了!”太阳穴突突直跳,被真气冲起两大包,真气跃跃欲试,就要从那破肌而出!
“啊!”像有千万只虫子在脑门嗡嗡乱钻,我耳际轰鸣,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儿黑晕晕,喉间久久地无声哑喊,一时上舌无力搭落下来,口中一凉,真气泉涌而下,迅疾汇集丹田,待得丹田处又被冲起得有如孕妇,又重新下走上行,便似有一只巨鼠在我体内蛮横地奔串,我全身经脉俱被那霸道而浩大的真气洪流不当一回事地冲得不成模样,腿弯以下的穴道也早已冲得毫无阻滞。
便在这地狱般的折磨中,我胸腹间忽有一道符箓无声燃起。本来这个景像我看不到,却自然而然泛现脑海。我正不知意味着什么,却感觉头顶上方清凉一片,便如清风细雨,全身舒爽畅快,雨丝不断飘落,沐我于无声无息之中。我心下大喜,睁眼一看,哪有什么凉风雨丝,亭中一切如旧,那老者被雾气团罩,左小琼豆大的汗珠布满脸庞,正苦苦支撑,只有我,舒舒然、浩浩然畅快地呼吸这轻松自由的天地之气。
我茫然中游目四顾,见那阵势并未停歇,反倒愈演愈烈。不知何时,亭边水面急旋如沸,一圈连着一圈扩展而开,带动整个湖面一起缓缓转动,水中无数鱼儿万头攒动,发出“唏哗哗”一片水响,水面上一道道白点,却是已死去的鱼儿肚皮,翻起朝上,浮在水面,绕着亭子飘移。湖面上枯叶漫天飞舞,遮住了本来皎洁明亮的月空,天地间霎时变得阴郁晦气。放眼看去,但见每条鱼儿、每个叶片都似在苦苦挣扎之中,景象凄惨悲壮,令人不忍瘁睹。
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一切现在却似与我毫不相干,我虽身处此地,体内却空虚飘浮,直欲随风而起,凭虚遨游。稍一定息,这身子骨肉却还是我自己的,提手自视,并无什么变化。
这时有一只鸟儿,一声接一声地哀鸣,忽然出现在叶片飞舞中,使劲扑扇着翅膀,却怎也飞不出那股吸力,蓦地一头撞进亭中,尖嘴沁血,折翅而亡。
更远处,又有一只大鸟,在外围盘旋不定。啊!是凤尾鹰!莫非又有全真道士找来了么?
凝神听息,鱼儿搅水的喧哗声中,亭外果然传来隐隐的呼喝打斗之声。我目光透过漫天飞叶寻去,见一群道士正围着那妇人和少年,攻得甚急。道士们身形倏起倏落,俨然与青阳山围攻我们神龙门的全真道士相似,我心中一惊,随即恍然:定是适才两名全真道士发出了讯号,引得临安的同门来救。
浓雾中,那老者催动愈急,一道微微震颤的劲力由他打坐处传遍亭内,石桌、亭柱俱在微微抖动。“咯咯“声响传来,不知是否那老者牙齿在打颤,蓦地,一道血箭从雾中喷出,我忙侧头一避,肩胸却洒了一身都是。哇!好恶心!这老秃贼估计知道亭外有敌来袭,不能静心运气,走火入魔了吧?
一转眼,却看见左小琼面肌抖动,满脸爬了蚯蚓一般,乱窜的真气将皮下的经脉血管凸撑而起,形貌甚是骇人。我心中一动,忽然坐姿不动,身子已横移了出去。咦,何时我竟有了这种“意”动的功力?师尊说,道术中有万般法门,初学者往往仅能驱使凭真气便可施展的法术,若能“意”动,则更进一层,许多需具“念力”的法术,像搬运术,便也可施展了。
唉,现下想这些干嘛?我在空中稍一迟疑,一掌印向左小琼胸腹处,霎时感觉左小琼体内真气从四面八方一齐涌聚,强烈的气劲将我弹向亭顶,我身子一离左小琼身前,又长臂而下,“彭”的一声闷响,真气撞击,我掌臂针刺如麻,正怀疑左小琼血肉之躯能否承受这样的气劲交集,指尖电触,已感觉她体内真气急速汇着一道,奔流不息。
“多……多谢!”左小琼才一说话,张开的嘴倏然合上。
我知道那是真气涌至,全然不由自主的缘故。心下正松了一口气,猛觉右肩上似铁爪抓挖,刺痛中真气狂泄,肩头肌肤瞬间便萎缩化皮,惊骇间扭身挣扎,一回头,却是那老者从浓雾中伸来一只手突袭。
第七章 旧盟新友
“你……”我听到老者吃力的嘶问:“你方才……用的是什么功法?!”
语声中,惊怒交集。完了!这老者走火入魔,竟不顾来敌,一味只把我纠缠!
我被他掀倒在地,惊急间,身子施展数种变化,一会缩如肉团,一会弹腰成细长的一条,形如挣扎的泥鳅,却始终摆脱不了他的抓扯。那只手,肌肉虹结,黑毛浓密,肩臂往后俱隐在雾后,只露一段前臂,便如凭空里伸来的一只鬼手般,死死将我揪住。
“啊……”我肩头灼烧似焚,感觉只剩下一把骨头还落在老者手中,惊恐中大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忽觉白光一闪,老者怒声嘶叫,我肩头一轻,身子已被左小琼悠悠拎起,跃往水中。
“哗……”
我们落身处的水面突然矮下一个巨大的凹吭,背后一股汹涌的气劲,狂风暴雨一般袭至。我与左小琼倏地身子急沉,射入水面,未至湖底,一股巨浪忽又将我们的身子高高托起,我匆忙间回头一望,那老者身子凌空,目露凶光,伸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从上抓来。
天!他掌劲竟有这般骇人的吸力!我与左小琼大叫一声,身子贴着水面急射而出,老者在后狂笑着追来,那笑声渐渐由宏大变为尖锐,针刺耳鼓,摇荡魂魄,我心中一动,暗叫:“不好!”意念间,真气如流,瞬间关闭了耳息,天地间陡然一静,什么也听不见了。那声波兀自将两耳灌得微微震颤,却威胁不到内息神志了。
前方景物猛地拉近,我与左小琼恰好逃向她与全真道士打斗之处,眼看要撞到适才那唤作“窍娘”的妇人,她将身急闪,颤唇微张,似乎在惊声呼叫什么。
我与左小琼从她旁边擦身而过,闯进全真道士们布好的阵形圈子。全真道士们一时弄不情怎一回事,茫然中乱剑刺来,俱被左小琼棍剑架开。
身后一乱,有全真道士糊里糊涂便被鬼魅般紧随我们身后的老者击伤,一时全真道士大为紧张,剑阵肃敌。
我与左小琼凭一口真气冲到此处,一时换气不及,跌倒在地,立时便有七八柄剑光笼罩头顶。左小琼一手撑地,另一手棍剑一抖,爆开一朵奇异的剑花,来剑俱被击回。这时那老者一只前探的手臂忽又降临上方,掌尖滴血,弓指成爪,一股强烈的吸劲将我和左小琼的衣发扯得直往他手中飘送。
“唰!”的一声,我的衣袍一角被老者撕下,同时,我扯着左小琼没入了地面。老者掌劲由吸回变前击,只在刹那之间,“嘭……”的一声巨响,我身后的地面被炸开一个大坑,一道气劲延入地下,向我后背追来,我后心如遭锤击,不得已,破土而出,冲向半空,恰好此时全真道士数柄长剑挡住老者去路!
从亭中至此,短短时间内,几度刹那生死,若非老者散功时岔了气,我与左小琼恐怕已遭不幸。我惊魂未定,后心凉汗直冒,见老者正与四面八方的全真道士斗着一团,老者掌劲过处,全真道士飘若惊鸿,转瞬却又蝠集而下,进退有度,变化万端,老者虽将身周丈内气劲激荡得有如狂风扫叶,一时之间却也难以脱身阵外。
我知机不可失,与左小琼悄悄逃离。那妇人远远看来一眼,却未加阻拦。她全身裹在众人激斗带起的狂风中,衣带飘飞,双足稳稳钉在地面,怯生生俏立,侧望而来的眼波让我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时迷茫,双足宛若坠入梦境之中。待听得左小琼一声斥唤,才发觉前方数尺外拦着一个矮小道人。
那道士身高比与左小琼还矮上少许,形若侏儒,道袍偏又宽大,宛如地间匍匐而行的衣袍怪物,仰首常像望天,额际溜圆饱突,一双眸子精光暴射,令人不可直视,右手垂执一柄长剑,双足落地生根,一派宗师气概。
左小琼喝道:“让开!”棍剑微晃,倒似要吓唬吓唬他。那矮道士浑若未觉,两耳招风,似旁寻他事。待左小琼情急不耐,攻出数剑,他才将身微退,左袖扬幅,一式斜指,左小琼刺出的棍剑“丁丁丁丁”地或上或下与其剑身跳跃相撞,悦耳之极。那道士踏着左小琼出剑空隙晃前一步,脸上的诧异之色倒瞧得清楚了:“灵河终有传人入世,这倒奇了!”说话间,腕部轻变,剑身在狭窄仄就的范围内不住震击左小琼的快剑。
左小琼怒道:“喂!臭矮子,为何挡我去路?”
那矮子着左小琼一骂,却丝毫不以未忤,双眼溜溜盯向左小琼打量,似乎惹得她如此着急,甚为有趣。
左小琼大怒,手中棍剑忽地凭空连吊三下,似有线牵,随即指尖弯弹剑柄,剑尖蓦地划空纵横,滋滋有声,细看之下,左小琼的握剑处已由实而虚,我不由一阵心跳:啊,念力控剑!
那矮道士轻噫一声,目泛兴奋之色,正欲迎击,这时被全真道士围攻的老者突然发威,惨叫声中,几名道士被高高击飞。一名道士跌至近处,矮道士剑光一扬,剑身平托一名道士着地,那跌下的道士却呻唤不绝,半边臂膀卷如干草,我一惊回望,只见老者身周此时劲风漫卷,四处枯叶绕身缓缓飞旋,竟与那亭中阵法相似。
矮道士忽弹剑高叫:“王寂!王寂!你还认得我么?!”肘底沉剑,一式冲天而立。蓦地剑气大张,寒锐之气迫人眉睫,大有将天地一分为二之势,我与左小琼忙两下跃开,那剑气破开一道斜立的残碑,直朝那老者袭去。
那老者听声回望,劲气及体,印堂而下直至胸腹,一道深深印痕,一跳即没,那老者身形侧转,用指往身前轻拨,似弹开有形之物,矮道士的剑气改了方向,窜向湖面,一道细线,电闪而逝。那老者道:“陆志静!你这矮道士,三番五次着人寻我,意欲何为?!”
这老者竟是此间宅院的主人王寂?我一时大为惊奇。
那矮道士陆志静继续弹剑笑道:“故人相请,你的火气为何如此之大?一路来却伤我许多同门?”随着他指上弹击,劲气一波一波,撼动天地。
四周全真道士此时俱已闪避,王寂缓缓转过身来,月照头颅,筋骨狰狞,道:“昔年你我二人共谋白玉蟾,眼看功成,却因你贪那什么《元棋经》,坏了大事,致白玉蟾那狗道士遁去无踪,如此反复小人,今有何面目与我说话?”陆志静所发剑气,被他驱掌旁引,许多全真道士纷纷窜跃。
陆志静笑道:“此中繁复,令爱知之甚详,何用贫道强为分辩?”说话间,将剑横收。
陆志静剑气一敛,四下顿然一片哑静,此时月渐西移,亭中阵法也早停歇,说话声朗朗入耳,倒似一下从旷野风啸中回到了厅堂之中。
王寂斜看女儿一眼:“此家门不幸也,多言无益。我且问你,我族人无端被执,人去园荒,是否你这臭道士所为?”
陆志静道:“世间广大,何处寻你?贫道出此下策,正为有事与你相商。你瞧一瞧,这是什么?”怀中掏出一件黑黑的物事。
王寂惊道:“这……难道是……?!”
陆志静道:“布达拉宫守经人,刻下正在我观中。”
王寂面色大变,我耳际忽闪过一个女音,甚是急迫:“还不快走?!”
我猛然惊醒,一旦王寂与全真道士纠葛一清,那时再走便晚了!悄悄拉上左小琼的手,低喝一声:“走!”
不料两人身影方动,王寂轻噫一声,身子已盘空飞旋,即欲追来。却听陆志静道:“王寂道兄,哪里去?”
王寂尚未答话,被陆志静当空截下,而我与左小琼已逃出丈外,王寂闪过陆志静,绕身再追。
我默运功法,喝声:“起!”身后平地陡然竖起高高土障,超出我的预料,土障不断相叠掀起,后方地动山摇,声势惊人,没想到自己的功法数倍于前!
饶是如此,还是挡不住那王寂,但见土障摇动,王寂半个光溜脑门破出土外。
左小琼回身抖剑,叱道:“极光剑遁!”但见满空剑影,如孔雀开屏,剑芒点点,如光轮欲爆。王寂一惊而缩,我与左小琼没墙而出,远远逸去,耳边似乎还听得陆志静的声音:“王寂道兄,且请留步……”
“噗!”
我双脚一实,和左小琼一起着地,适才一路逃亡,全凭体内真气牵引身子掠行,消耗过巨,一落地面,便喘息不已。我侧头一看,见左小琼也正向我望来,两人相视而笑,大难逃生,胸中无比欢畅。
我不知那妇人为何要助我逃离,疑思中一面检视肩头伤处,本来以为那儿在亭中时已被老者抓烂,却见只有几道黑黑的指印,肌肤褪了些皮,伤势倒不是很重,登时又松了口气。
运气一周,发觉体内真气比先前更胜许多,想不到无意中陷身亭中,竟凭借机缘通了“念力”,眼盯着左小琼身旁的棍剑,一时跃跃欲试,心中暗念,却见棍剑在地面一跳一跳,始终举不起来。
“啪……”棍身忽在空中一横,狠狠拍了我脸颊一下。
左小琼咯咯直笑,手在肩旁一招,棍剑如雀鸟归巢,剑柄乖乖停在左小琼手心。我这才知道左小琼早通了念力,平日御剑也是凭借念力吧?否则如何隔空遥击?
左小琼笑道:“莫要惹它,它随我十余年,早已认主,被它刺伤可不是玩的!”
我心有不甘:“我摸摸它可以么?”
左小琼点点头,我伸了手指轻轻在剑身触摸,感觉它似乎余怒未息,剑身微微震颤,如有气血在体内流动奔窜一般。
左小琼站起身来:“咱们走罢!”
“嗯!”我点头道。
两人毕竟担心此处离得不远,怕那王寂又再追来,不敢多加逗留。转了许多方向,来到一处湖边,沿湖奔行一段,方停了下来,但见湖面上舟楫往来,彩灯闪烁,甚是热闹。
左小琼笑道:“临安人烟稠密,那王寂再厉害,也难找到我们了。”
我点点头,此处果然非青阳山可比,一两人一旦失去踪迹,便如水滴如海,再难搜寻。
左小琼用剑斩断湖边一条小船上的铁索,小船飘入湖中,她一跃而上,向我招手,笑道:“上来啊,我带你游一游西湖!”
刚才死里逃生,经历过前所未有的心灵煎熬,我心态顿时大变,换了之前,知道云真子的巢穴就在此城中,又有那古怪凶恶的王寂,定然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现在却不但不感觉害怕,反而升起一股与敌周旋到底的豪气,也许还跟功力提升、信心大增有关吧。心态既变,人也轻松起来,当下微微一笑,跳上小船。
刚取过双橹,将船身摇动,忽听小船舱里一声喊,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妇人,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乌发蓬松,衣襟惊掩,连声叫唤:“啥人?啥……?咦……你们做啥介?!……来人呀,有人偷船啊!”
我和左小琼面面相窥,俱都吃了一惊:没想小船里居然睡得有人!
几乎是同时,我和左小琼一左一右闪到妇人身旁,欲点她的腰间穴道,因为她的叫声太过吓人了,一会就会引得周围湖面一大帮人来。却不料,那妇人腰儿一闪,斜退半
步,我与左小琼俱都扑了空。
这妇人竟身怀武艺!难怪敢独自一人夜宿船上。我正寻思间,却见左小琼动作毫不停滞,随着那妇人贴身而进,一手闪电般扶到那妇人腰身,在她耳边道:“借你的小船
一用!”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法制住那妇人身子的。
那妇人虽是一身粗布衣裳,模样倒也齐整,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惊恐地顾盼。
左小琼将她僵硬的身子搬到舱内,笑道:“继续睡你的,没人抢你船的哦!”
此时船已飘至湖中,我索性重操船浆,在湖面转了几圈,过得一会,便学会了划桨,慢慢将小船摇进了湖心。
湖中舟楫繁忙,大多像我们乘坐的小船一般,有个小小的拱形蓬舱,两头露空,船尾固定着的船橹,有的则用长竹竿撑摇而行。船舱一角都挑起一个灯笼照明。远远看去,如萤火闪在夜色中,随船飘摇。
有些大船则灯火通明,船周挂满了灯笼,灯笼上写有船主姓氏,船内丝竹悦耳,欢声笑语。大船擦身而过,纷闹一阵,随即远去。
我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心情异样之下,湿衣贴在身上,只感觉凉爽畅快,别有一种无所畏惧、浑不在乎的豪气。
左小琼笑嘻嘻站在我身侧,一张圆脸水灵灵的,右手搭在我肩上,衣袖上的水不断滴到我脖子上,我没有挣开,共经大难后,只觉得跟她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我游目四顾,只想做点什么,方不辜负此刻的心情,一时激动,笑道:“左小琼,你我结为兄弟如何?”
左小琼目光闪动,喜道:“真的吗?太好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说着,转身拜倒。
我诧道:“为何是小弟?”
左小琼笑道:“你不是说结为兄弟吗?”
我一怔,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琼弟好了!”其实,我一直也没把她当个女孩看。
左小琼道:“结义须酒来助兴!”话未说完,将身飞起,身子像块烂泥一般贴在附近一艘大船的船面,停了一停,开始蠕动,翻过船沿进去了。
那船中人声笑语依旧,一会儿,左小琼却抱了个酒坛,悄无声息地从船侧冒出头,斜斜掠回,衣襟里还兜着满怀的下酒菜。
修道练功之人,世间伦理道德知道得越少越好,方能心智无所约束,师长平日甚少提及,直至弟子出山,才施以告诫。我与左小琼均是半道出山,因此身无分文,用时便取,也不觉有何不妥。
当下畅怀痛饮,一坛喝完,又从船舱里居然找到酒,不知不觉又喝了大半坛,左小琼面泛桃红:“你……到临安城来干嘛?”
我打了个酒嗝,酒劲让头脑发飘:“全真教毁我师门……我……我要来找他们报仇!”我本极其狼狈地逃亡而至,话说出来,却成了这样。
“全真教?”左小琼手扶了扶船舷:“师尊说,近年来全真教好生兴旺,势力遍布天下,在北方更是横行一世,不好沾惹!”
“我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我胸间不知是酒气还是热血一涌,忽然有种举世无敌的感觉:“我要毁其教坛,让全真教……从此消失!”
“呃……”左小琼呈现醉态,她在亭中已喝了不少,此时又比我喝得更多:“那你练没练成九天渡劫剑法?”
“什么九天渡劫剑法?!”我一时已经不把剑术看在眼里了。
“师尊说,九天渡劫剑法,一剑出手,能度天下亡魂……”左小琼摇摇头:“否则冒然杀生,便徒增杀孽,有损修为,我剑术未成,师尊……师尊不许我随意出手伤人。”
“我却不管!你师尊管得了你,管不了我!”我恨不能现在来几个全真道士,杀给她看看。
“不……不可以!”左小琼小脸晕红,却正气凛然:“我定会阻止你!”
“你为何要帮那全真臭道士?!”我霍然站起身,小船颠簸,我也摇摇欲坠:“你……你不帮我,倒要帮那全真道士?!”
我怒气勃发,几乎便要出手。左小琼道:“来……喝……喝酒!”将酒坛抱起,我用碗接了,一时倒忘了找她算帐。
大醉之后,两人就在船舱里睡着一处。
也许是平生首次在外夜宿,不到夜半,我忽然醒了过来。
四周人声已静,舱外湖面泛起一袅袅轻烟般的雾气,月光像披了层薄薄的轻纱,照得舱内一角苍白凄迷,我胸腹往下也被月光轻沐,光影下,恰似停了一泓薄薄的水面,波光摇荡,无可言说。
船身则轻轻摇荡,在静静的湖面上飘行,一切宛似梦中,我感觉自己像一具浮尸,漂流在水面上,就这样永不停歇,没有尽头。
“咝……咝……”
耳边传来左小琼轻微的鼾声,我将目光从舱口收回,转向昏暗的舱内,渐渐的,我忆起夜间船上喝酒时可笑的争执,接着青阳山逃亡、凉亭遇险,昨日发生的一幕幕,流回脑中,……师尊……三师嫂……师姐……
哎呀……我的头!我忍不住摸了摸脑门。不知是逐渐清晰起来的惨痛记忆,还是酒劲余波的反噬,骤然让我脑门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我晃了晃脑袋,竭力要摆脱那股袭来的刺痛,一边轻轻将被左小琼挤得酸疼的胳膊抽了出来,转过身子,抱紧了身边一团东西,颊边贴着的那儿绵软舒适,触感令人沉醉,若有若无的冥想中,泪水不知不觉溢湿了我脸庞。
忽然,我的手臂传来一轮波动的感觉,我抱着的东西竟然会动?!我一惊而醒,吃力地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睁开双眼,渐渐的,昏暗中的一切现出轮廓,我猛然想起那被点了穴道的船娘,她竟一直睡在我的头边!没错,她身子卷曲,一弯后股冲着我的……咦,我搂着的正是她的丰股!第八章 夜船云雨
该死!昨宵的一场醉酒可真够混乱的。
我眼角还挂着一点凉凉的余湿,在黑暗的船舱中警醒了片刻,随后,酒醉的困顿和难受劲儿袭来,我无力地搭垂下脑袋,才支持了一会,我颓然倒下,脸鼻全埋在了船娘的腰股凹处,却再也不想动弹了,此时,似乎只有这个软绵绵的地方才能让我沉沉的脑袋舒适一些,从难受中稍稍得到一点解脱。
我的脸儿下方,那温软如绵的腰肌似乎在微微弹动,我却无力理会,就那样趴着,有一忽,我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脸儿埋处愈来愈热,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船娘全身轻微的震颤,我将脸儿稍稍仰起,黑暗中,船娘的身姿曲伏如蛇,肩臂往下,腰肢低伏曲转,以撩人的角度高高甩起一个饱满的丰股,接着两腿弯收,小腿如鱼尾样消失在更暗的黑处,她的脸鼻朝下,被一团乌发遮盖,看不出她是否醒着,只是,她呼吸却有些奇怪……啊,她的腰臀,此刻正害怕似的不停发抖!
我睁大眼呆了片刻,骤然间,一股模模糊糊的欲望逼上来,喘气也是困难。
我咽了口唾沫,船娘的后股侧卧着,丰隆、饱满,鼓滑,裙衣裹收之下,中间部分格外浑圆,曲线毕露。我一只手儿还扶在她后股上,指掌轻轻搭着,指面若有若无触到她裙下的肌肤,沾满腻手的柔滑,隔着薄薄的裙衣,我能感觉到它饱满的弹性,在这稍带潮湿清寒的舱内,它正静静吐露着热气和芬芳。
余醉的困顿和无言的伤痛中,我的尘根却不可理喻地桀骜不屈,突突跳地从胯下耸挺而起,前探的顶端几乎要顶到船娘的后股。
我喷着浓重的酒气,鼻息粗重,意识却极为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船娘的腰间。
我在干嘛……?我暗问着自己,探出的手停在半空。
一件奇异的事情却发生了:船娘的裙带蓦地纷然自解,露出底下轻纱似的小衣,随即小衣也无声滑脱,月光恰好照到她股根的部位,晕白一团,中间深深陷下一弯缝隙,她两只大腿微微滑开,留下一道诱人的暗影和曲线,交叉处含吐着一块凸起的小包,凄迷地卷曲着几根耻毛。
我一惊之下,方醒悟是念力作怪,忙要将她的下体遮掩,但一眼望见她裸露的下体,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心下“咚咚”大跳,似有大鼓擂击,体内更有一股极难训服的力量,和着热血,奔突怂恿,就要破体而出。
我屏着呼吸,手臂惊颤颤地撑在船娘身子两侧,借着微光,身子挨向前,打量船娘的眉眼,见她眼脸沉静,似尤在甜睡,于是胆气愈壮,一只手抖抖的伸往腿间,扶着暴怒的尘根,凑向船娘股根私处,尘根以一个上挑的弧度猛力前耸,破开一溪暖暖的嫩肌,进去了!
“啊……”
我停在里头,一时不愿动弹,就那样让船娘紧紧密密将我圈裹。我撑在船娘上方的身子不住打颤,尘根深深钉入船娘体内,喘息似的在里头不停地脉动伸张,而船娘的花房起初火热紧密地吸住尘根,渐渐的,渗出了滴滴的滑涎,要将尘根推滑而出,却之门外。
我借机抽出尘根,将至牝口,又耸滑而入。这时我感觉到船娘口中呼出一口热气,喷在我撑在她胸前的臂掌之上。我双目失神地张大,腰臀又是一晃耸,船娘一口热气又吐在我手臂上。
我全身紧绷得如拉满的弓弦,一耸一抽,快感俱是刻骨铭心,我双唇哆嗦,喉间溢上涓涓津液,有一些顺着嘴角滴下,我却顾不上拂拭,那快感令人窒息,我紧眉咬牙,缓缓地抽动。
船娘的花房愈来愈湿,并有一股微微翕张的蠕动感,我跋涉其中,满怀的伤痛,似乎随尘根的出没,全被船娘吸吞而去!我绷紧的身躯,勉力支撑的手臂,随时都可能轰然倒下,一去不返!
渐渐的,我眼角被泪水溢湿,在寂静的黑暗中,我想哭,想喊,却孤独一人,丑陋地趴在船娘后股上狠狠使劲,我整个人似乎在幽深的柔嫩与粘湿里前行,而我下方,随着我的顶耸,船娘软软的身子一摇一移,船身也跟着轻轻摇晃。
我湿湿的泪眼横看左小琼一眼,她脸庞犹带一股稚气,睡得正酣。我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样貌,但我猜想,左小琼若是醒转,定会看到一张极其怪异的脸,泪痕遍布,面容扭曲。
离她尺许之处,我小心翼翼地跪低身子,屏气吞声地匍匐蠕动,像个伤痛无主的孩子,霸道而骇人地奸淫着被点了穴道的船娘,全身上下浴满畅快难言的罪恶的膨胀感。
“呜……呜呜……勿要格……”
忽然,在深深地一顶之后,我听到了船娘的声音!船娘开始在身下挣扎,一只手推在我撑动的前臂上,又似在紧紧地揪扯。
天啊,船娘的穴道在我的抽动中解开了!
我猛然一惊,忙凝住身子,胯下尘根犹感觉到船娘花房的湿润与蠕动。
本来穴道被制,至少需数个时辰方能自解。难道是我的抽动,使船娘血气活泛,提前冲开了穴道?
等了一歇,却见船娘除了喘息,只用手软软地推着我的前臂,一时倒没有其他异样的举动,我断然抽动起来,此时,身下的感受又自不同,船娘的身躯在我下方热活软柔地挣动,并且从她喉中传来模模糊糊的呻吟声。
好一会,我才听清她是在问:“嗯……嗯……你……谁?……你你你是谁?!”
我顾不上答话,腰臀晃动,快速耸抽。船娘在我撞击下语声乱抖,我手臂不断碰触到她跳跃的胸乳,最后,我的手臂被她紧紧的搂在了胸前,陷进一团软软的肉绵中。
她这般举动,反而使我将动作放慢了。我喘着气,一边缓抽慢顶,一边悄悄留意她的神情举动。
“嗯!……呃!……勿要……啊!”
船娘细声娇吟,腰臀失控般的连连向后挺凑,而我的动作较慢,两下一错开,尘根几次滑开,顶在牝口,顶出她一声声骚痒难耐的呻吟。
她终于意识到是我动作放慢的缘故。
“快!……快!……死人……”她一边扭动臀股,一边喘吁吁抬头寻我:“你……?”
微光下,我见她脸鼻均匀,颤口微张,神情似焦急似饥渴,目泛一丝迷茫,没想到姿色平常的她,此时竟显得这般动人。
我心底一热,完全被她模样烧坏了,尘根猛地一耸,她头肩随着身子一跃,惊呼一声,一手像抓向救命的稻草般,指尖紧紧揪住了我的腹肌。
我在微微的揪痛中,狠狠使劲,一轮疾抽,使船身猛烈摇晃起来。左小琼的一只臂膀也在晃动中滚到我膝前,险些被我跪压到。
我停了停,轻而忙乱地挪开左小琼的手臂,急不可待地再次插入耸动。
“嗯……嗯……啊!……啊!……嗯唔……”
船娘闷不住喉音,竟失声叫唤起来,随即一口咬住了我撑着的左臂。
“嗯哼!嗯哼!”
我控不住身子,动作愈来愈快。
快感犹如长河大江般将我席卷,牵引着我,使我的动作像脱缰而去的野马,疾驰如飞,收束不住。
“啊……啊呀呀……”
我和船娘几乎同时叫唤出声,一番紧抽之下,我终于将自己推向了无可挽回的高峰,尘根头部一涨,骤然间破开,不停地喷射,我像一座山一般颓然倒下,伏在了船娘身上。
所有的东西都离我远去了,包括头目森森的昏涨感,包括师门惨变的隐痛……
“师尊……”这是我在意识清醒时,心中最后一声呼喊。
不知何时,我感觉一只轻柔的小手在我脑后触摸,一会,那只手顺着我耳边下移,渐渐落到我后颈处,那只手张开,卡住我后颈骨,我忽然觉得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却没有挣扎。此时船娘若是乘机痛下毒手,我会毫不反抗,任其宰割,倒不是因适才奸淫了她而歉疚悔恨,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心绪,我,现在懒懒的,偏是不想动弹。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居然连魔教经文中的语句都冒出来了?好奇怪,朦朦胧胧中,偏是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怪念头。但,我就是不愿动弹。
来吧,来吧!那只手已在渐渐收紧,我就要死了,死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怀里。师尊呀,死后我会变成什么样?能不能见到你?又或许……你能凭借神功留得生机?那么你此时在哪里?
从我记事起,师尊总是淡然含笑,对我既不十分严厉,也不娇宠,偶然向我望来的眼神中总有……亲友般的温暖。像是藏着什么,那种矜持……含蓄的感觉?
算了,不管啦!我便要死了……
船娘的手却在反复犹豫着,指节一根根放松了,卡着的手变着轻抚,凉凉的,滑滑的,使我后颈处发痒。我听到她幽幽一声叹:“守了多年寡……身子让你介小鬼坏去格……”
她的吴越软音,一开始听着像独自感叹,最后却带点羞嗔,我听在耳中,不由心底一热,埋在她腋窝下的脑袋抬了抬,船娘趁机将被压疼的身子挪了挪,轻轻翻转,变成仰面朝上,我顿时与她四目相望,她目光与我匆匆一触,忙侧头往一边羞避,我心下一乐,一低头,叼住了她软颤颤胸乳上的一只乳头。
此时酒意渐消,我的鼻尖嗅觉重又灵敏,顿觉整个船舱内,包括船娘身上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杂揉着船娘胸间散发的乳香,刺激得我下体一时又冲动起来,尘根热得发烫,半软半硬,贴在船娘的腿肌上,感觉到她大腿肌肤说不出的脂腻冰滑。
船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大腿膝弯不自觉支了起来,尘根与她腿肌在蠕动中交错,销魂地厮磨片刻,滑掉而下,那一霎那,我不禁呻叫出声,船娘鼻腔也“嗯”了一声。
我禁不住诱惑,滑了一只手往下,顺着船娘股侧摸去,触手软腻,沿着她支起的腿弯摸上,若即若离的,触感愈轻,愈是深入心底。从大腿内侧落下,指背一停,同时碰到了自己的尘根和船娘大腿内侧火热的嫩肌,不由扶住又硬了几分的尘根,往她两腿中央引去,“啊……”,尘根头部触到她柔嫩的花心,触感嫩得发腻,两人同时唤出声来。
尘根抵在那处,霎时便坚硬起来,我挪动腰臀,轻轻一顶,便溜溜地滑了进去。
“唔……”船娘腰儿一挺,两腿闭合,夹住了我两胯。我停在那喘息,手掌从她腹间衣下摸进,贴肉而上,紧紧揪住了她一只丰乳。
船娘的喘息将我的手掌和包着的衣裳一道顶起,我掌背紧紧撑着她贴身衣裳,手中的淑乳饱涨起来,一尖乳头痒着掌心。
“唔……你个活死人……哩!”船娘压抑地哼叫,声音似哭。
我手中一紧,船娘的淑乳陷进了我几根手指,嫩乳的肌肤往指缝间涨泄,软软的肉团像个水袋似的要被我抓破。
“呀……疼!”伴随着船娘的颤抖的痛呼,我臀部高掀起来,尘根大起大落,美美地抽动。
腰胯旁贴着她丰腻的大腿,我犹嫌不足,手掌叉着她一只腿弯往内一推,哇!
那种紧绷的挤动感愈加强烈!
她腿根贴在腹前,脚尖处的趾头勾滑着我腰侧,让人魂儿欲消。
我稍稍一动,或是抓在她乳上的指掌一挤,都换来她喉间销魂的吟叫。我的尘根像巨龙般从她滑嫩的牝内汲取着快感,此时此刻,我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我生来便在这湖海人间,船娘便是伴我一生一世的那个女子,一时之间,我分不清究竟谁在我心目中更重要些,师姐、三师嫂……或是身下的船娘?
……
第二天醒来,阳光已照进船舱。左小琼手脚大开,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我下腹,指尖险些就要碰着我傲然挺立的尘根,我吓了一跳,悄悄将她胖乎乎的小手拿开,身子依旧躺着。
船娘一个弓背朝着我,大约还未醒来。夜间销魂的余韵似乎还留在她体内,那一弯背臀说不出的慵懒自足,软软搭落的腰后衣褶,勾出一丝丝甜蜜忆想。与她一番交媾后,虽无与三师嫂云雨后功力提升的迹象,但我内心深处,却另有一种成人长大的感觉,每个女子施予男子的东西都是这般不同,船娘,真令我永生难忘啊。
我悄悄看了睡着的左小琼一眼,比之她稚嫩无知的甜睡,多添了一夜秘密的我,此时心中似虚似沉,这种感觉竟极像每次功力大进时的情景,不由心想,此番体验,是否也算道家修为的一种呢?
舱外阳光刺目,晒得人身上有些微热,躺着已有些不自在,我转念又想:“我本欲往龙虎山去,却不料凤尾鹰在此处落停,云真子的巢穴既在临安,师兄师姐若有谁被擒,也必押往此地,逃至龙虎山的人,搬来救兵,也要寻来临安的,不若我先去他探清云真子的贼窝,才好伺机搭救。”当下挺身一跃而起,忽觉胸口硬硌硌的一件东西,想起一事,不由“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左小琼被惊醒过来,睡眼迷离,嘟嚷道:“什么事?!”船娘将眼睁开一隙,忽又急忙闭上。
我道:“坏了,坏了!”慌忙从怀中掏出大师兄交给我的皮卷和三师嫂放到我怀中的册子。皮卷还好,不怕浸水,那册子若被水浸湿,可不得了。
大师兄大敌之前交代保管的师门秘籍,定然十分重要。昨夜一时大意,竟忘了这事!
我在船头将册子展开细看,却也奇怪,纸质纤薄,看上去像吸水较强的那种,但一点也没着水的痕迹,这薄薄的册子,竟是水火不侵?左小琼凑过来,道:“咦,棋谱!”
册中确实画有一些黑白棋谱。但我一听“棋”字,想起《元棋经》来,心中一跳,大师兄会不会因为三师嫂是密宗门弟子而特意将这重要经书交给她保管呢?
我对围棋我一窍不通,仅见过陆师伯与二师兄下过一回,知道围棋长得什么样而已。于是道:“琼弟,你会下围棋么?”
左小琼小脸儿傲然道:“我师父自称“棋酒”剑客,我的剑术虽不到师父的一成,酒量应有师父的三成。至于棋艺嘛,我师父说我有天赋,已有他八成实力啦!有几次……”
我急道:“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棋谱?”
第九章 湖上斟酒
左小琼翻了翻册子:“是啊,这是棋谱没错。你看上面左边是对局的棋谱,右边是解说。”一边用手指指划划。
我道:“有什么古怪没有?比方说……跟寻常棋谱不同之处?”
左小琼撇撇嘴儿:“这明明就是棋谱嘛,又有什么古怪了?”忽又道:“对了,果然与寻常棋谱不一样!”
我喜道:“哦?”
左小琼咯咯笑道:“这棋谱又旧又破!寻常棋谱可不这样!”说完手沾着册子一角,在手上抖了抖,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好象要找个地方仍了似的。
我急叫:“喂?!”忙一把抢过,翻了翻,实在看不懂,却发现当首一页,字迹淡得几乎要失去,且纸沿晕黄,似有火烤过的迹象,不由想起昨晚亭中那无声而燃的一幕,难道这不是一卷经书,倒是一册符箓?当下想不出什么眉目,收入了怀中。
前方摇来一只小船,船头的小铁锅上正烹煎一尾鱼儿,香气扑鼻。左小琼摸摸肚子:“大哥,你饿不饿?”
我没好气道:“不饿!”
左小琼“咯”的一笑,搂着我一只手臂直晃:“大哥,不要生气嘛!”她胸前一团鸡蛋大小硬硬的小乳,擦在我臂上,一点也不知避忌,实在让人吃不消。
我手臂一甩,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找点吃的便是!”心想上岸顺便打听打听全真教的情况也好。想起船娘犹在舱中睡……嘿,装睡!不知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
正在此时,听见对面船中有人道:“两位小道爷,若不嫌弃,上船共饮一杯如何?”船舱里探出一个头来,瘦面稀须,白发髻结,身上灰袍甚旧,浆洗得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透着老练世故,看模样不似寻常船夫。
世上会有这般好事?我正迟疑间,那灰袍老者笑道:“这尾鲜鲤鱼煎得正是火候,难得遇见两位小道爷,若是不忌荤腥,便请共享之,如何?”
左小琼眉开眼笑,连道:“不忌口,不忌口。多谢!”冲我眨眨眼,先到了对方船上。我跟了过去。
那灰袍老者挪了挪地方,让我们坐下。船舱中另有一小姑娘,轻衣素服,身段窈窕,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那灰袍老者唤道:“小英,把碗碟摆上,给客人倒酒。”那叫小英的姑娘轻声答应:“是,爷爷。”随即在几上添了碗筷,抱来酒坛,半蹲着身子斟酒。外头光亮照在她半边脸上,肤色甚白,清秀柔媚。灰袍老者见我打量那小姑娘,道:“这是小孙女儿,粗陋无文,见笑了!”
我心想这小姑娘身上衣着质地可比灰袍老者好了许多。
灰袍老者一只手端起酒碗,道:“请问两位仙观何处?”我这才看清他另一边袖子空空荡荡,软软拖垂,这老者竟是个独臂!
我答道:“青阳山。”左小琼一身道童装扮,而我身着素色宽袍,也异于常人,难怪他以为我们是道士。
那灰袍老者道:“哦,原来是青阳道爷,久仰,久仰!来!干一碗!”我见他神情间似乎轻松了许多。
几人干过一碗,小英已把煎好的鱼端到几上,鱼身微微焦黄,佐以鲜红碎椒、青绿蒜料,香味可见,看上去极是可口诱人。左小琼从怀中掏出筷子,尝了一口,道:“味道好极!”
那灰袍老者面带微笑,端起酒碗,道:“两位道爷泛舟游湖,雅兴不浅,小老儿多有打扰了,这碗酒先赔个不是。”
我忙道:“哪里,哪里!”
左小琼笑道:“老大爷,您这可太客气啦!”
灰袍老者沉吟半响,迟疑道:“只是……小老儿心残身废,一家子全靠小船运送货物为生,不知两位游湖过后,可否将小船赐还?”
我和左小琼一听,登时一呆。原来人家是寻人、找船的。左小琼夹了鱼肉吃着,脸上微红,厚着脸皮道:“好说,好说!”
灰袍老者连声道:“得罪!得罪!”仰脖一碗而尽。
左小琼嘻嘻笑道:“老大爷,是我们强拉了你的小船,该我们致歉才是,你为何搞得如此客气?”
灰袍老者笑道:“两位在湖中闲游,并未远离。自然不是当真要将小老儿的船劫了去啦,想来……两位也不会为难小女。”
船娘是他女儿么?我听了后半句,不由暗下惭愧,脸颊也有一处针刺般发热,却见船娘此时已探头舱外,唤了声:“爹爹!”一支银钗在她发髻闪闪发光,她瞄了我一眼,忽然面色一红,将头又缩回了舱中。
老者点点头,那叫小英的姑娘叫了声:“姑姑!”爬过了那艘船去。
灰袍老者又道:“当今天子崇道,临安城各大道观的道爷,我等小民都得罪不起,莫说借船游玩,便是将小船强取了去,也是常有的事。两位肯赐还小船,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当下又连连敬酒,我和左小琼忙谦声相让。
说话间,忽听得一阵水声摇响,外头远处一个声音大叫:“可找到偷船的小贼啦!”语音一落,船舱里的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只见舱外七八只小船相继靠拢过来。当首一只船头站着两人,前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实少年,粗眉大眼,正向我和左小琼打量。
我和左小琼对视一眼,不知他们欲作何纠缠,倒也并不惊慌。灰袍老者陪笑道:“来的都是我的子侄辈,失礼之处,莫怪!”朝舱外喝道:“两位小道爷只是借船一游,无须大惊小怪!年儿,快向两位小道爷陪个不是!”
那叫作年儿的壮实少年嘀咕道:“不告而取便是偷,我还说错了不成?……我姑姑呢?”见灰袍老者瞪视着他,拱了拱手,也不搭话。
灰袍老者望见少年身后一人,喜道:“留石公也来了么?些许小事,又劳烦留石公,当真过意不去!请上船稍坐。”
少年身后那个中年汉子,深目阔唇,粗衣长剑,稳稳站在船头,淡淡扫了我和左小琼一眼,道:“九叔,如今的道士可真风光啊!”
灰袍老者尚未答话,左小琼“咯咯”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对着我悄悄耳语:“我们是道士吗?哈哈!”
那叫做“留石公”的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喝道:“我敬两位小道士一碗!”
一剑探出,“哆”的一声,剑身搭在灰袍老者身前的碗沿,那酒碗旋飞而起,绕过我的脸侧,往留石公飞去。使的似乎是借物传功的腾挪气劲。
左小琼棍剑追出,托住碗底,酒碗在剑尖滴溜溜的不住旋转,笑道:“还未斟满,急什么?!”手中一缩,将酒碗托回。
我将一手按在酒坛侧面,笑道:“我来斟酒!”坛中射出一股酒水,高高划起一道弧线,落向碗中,酒碗急旋,却一滴未溅,稳稳斟满。
灰袍老者与船上其它人看得目瞪口呆,船娘和小英也探身舱外,小英更是移步近前,惊奇地睁圆了大眼,嘴儿半张,一张清清白白的小脸儿生动好看。
左小琼剑上酒碗忽的停住,碗中酒水凝结成冰,冒着寒气,剑往前送,道:“可惜酒却凉了。”
留石公道:“不妨!”伸手去端酒碗,那碗如焊在剑上一般,一时搬动不得。
留石公脸色一青,捧着酒碗的双手忽地冒出一团火来,欲将碗中酒水煮化。
他掌中生火,却浑若无事。不一刻,碗中酒块边缘滴水欲融,左小琼运劲一震,碗中冰块“喀嚓”一声碎了,从碗中激射而出,扑向留石公脸庞。留石公大嘴一张,散开的碎块倏地聚收口中,“咯吱”“咯吱”嚼动起来。
留石公一边口中嚼动,一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热天嚼冰,正可一消胸中火气,痛快!痛快!”
左小琼笑道:“贵教一团热火,为天下世人而着,消去了岂不可惜?!”一语既出,留石公脸色大变,四下里人群耸动,随即鸦雀无声。灰袍老者颤声道:“留石公……你……你当真是拜火教中人?”
拜火教又名摩尼教,福建路称其为明教。唐时由波斯传入中土,北朝(北宋)年间曾起兵造反,朝廷称其为魔教,数百年间从未中断过通缉追捕。我听师尊说过,拜火教自称扶危济困,“一团光明火,为天下世人而着”,但因不容于世,行事甚为诡秘。传言纷杂,久而久之,寻常人闻之色变,难怪那灰袍老者如此害怕。
留石公傲然道:“正是!”向左小琼注目良久,厉声道:“你是何人?!怎识得我的来历?!”
左小琼道:“贵教张三枪你认得么?去年他曾上灵河向我师尊求教。”环目四顾,笑道:“我以为你们是一路的,这下子可鲁莽啦。”
留石公缓容道:“张右使正是家师。原来你是御剑门下,怪不得,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随即又打眼向我望来。
我朗声道:“在下神龙门弟子!”心想如今师门离散,我若不亮出神龙门的名号,在江湖人眼里我们神龙门岂不渐渐消失了?
留石公道:“我见铁索断痕剑力非同寻常,特此跟了过来,原来是御剑门和神龙门弟子在此,在下可来得多余了!”
灰袍老者忙跪下道:“多谢留石公热心相助!”又向四周道:“大家听着,平日里留石公多次救护咱们,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四周船上人齐声应道:“是!”
留石公淡然凝视灰袍老者,道:“九叔,你为何下跪?怕我日后会加害你们么?我平日帮助你们,只是出于我教扶危助困之宗旨,可没别的意图!”
灰袍老者连连点头道:“是,是!”
留石公不再多说,叹了声:“告辞!”飞身上岸,忽回过头对我说:“在下获知全真教欲对你们神龙门不利,可得小心了!”
我张口欲言,留石公的身影倏忽间已去得远了。
灰袍老者朗声道:“大伙这便散了吧!”众人听命,各自散去。船娘将双橹摇得几下,手儿放慢,忽停在那儿,我心下一阵狂跳。
船娘侧身望来,道:“爹爹!我走啦!”眼波陡然凝注于我脸上,深深一望,又道:“两位……道爷,小女子多承……多承关照,这便告辞了!”
我一呆,我甚至连她的名儿都不知道,往后向哪寻她?见船娘眼儿低垂,仿佛在寻思还有何话说,一会却缓缓转过头去,摇动双橹,耳边的一束发丝,似乎诉说着未尽之意,向后一飘一飘。
湖中只剩我、左小琼和灰袍老者,几人重又坐下。我见灰袍老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到,船娘虽去,却可探知老者的居处,便也能找到船娘了,心下登时一松,笑
道:“老大爷,怎么了?有事请直说。”
灰袍老者低声道:“我见两位法力高强,本不该多嘴,只是……只是如今那全真教在临安城势力极盛,两位千万避着他们些才是。”我正欲探听全真教情况,忙道:“哦?全真教本属北方教派,为何却在临安城有如此势力?”
灰袍老者叹道:“朝廷历来崇道,临安城原有五大道观:供奉真武帝君的佑圣观,供奉五福太乙神的西太乙宫、供奉五祖的栖霞观、供奉元始天尊的宗阳宫和传习五雷法的洞霄宫。不知为何,原属金丹南宗的栖霞观近来入住许多北方来的全真道士。这全真道士颇得皇上信用,出入则车马横行,与百官争道,寻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他们。又有传言道全真教在北方蒙古领地内势达宫廷,不受官府约束,许多闲官巨富担心有朝一日蒙古南侵,遂纷纷尊奉全真教,一时间栖霞观香火鼎盛,全真教在临安城更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了。”
顿了顿,低声道:“栖霞观里头只怕已有数百名全真道士了。”
我暗暗吃惊,虽知全真教在临安城有巢穴,却没想到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数百名道士中不知像云真子、陆志静那般精通法术的会有多少?万一师姐、师嫂她们被擒,要想救出来可难上添难了,于是问道:“老大爷,你如何知道得这般仔细?”
灰袍老者道:“全真教需用之物,多由小老儿一家子运送至观内。”
我心中一动,问道:“老大爷定非无名之辈,请问如何称呼?”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叫我“西湖阿九”便可,或在西湖上称一声”独臂九叔“,众人便知找的是小老儿。”
我笑道:“原来是九叔,失敬!失敬!”心里已打定主意先到栖霞观走一躺。
当下不也不多说什么。
问过九叔的居处后,我和左小琼辞别上岸。向路人打听了方向,往栖霞观行去。此时方知西湖尚处在临安城墙之外,湖边为富室巨商聚集之地,也杂有些散官。庭院大多青墙高围,绿瓦铺顶,飞檐高高向外伸出,与临近树木和环湖的起伏山峦形成完美的和谐。
栖霞观位于西湖的东南角,清波门附近。过了富室聚集之地,往南数里有一处热闹非凡的鱼市,湖边舟楫横布,人声糟杂,再往前行便是相连的许多酒楼,多以海鲜、湖鱼招徕客人。
突然道上一阵骚乱,人群惊叫哄笑。
左小琼也咯咯笑道:“啊!这些女人的衣裙被风全吹到头顶上去了,呀,下面都光光的……好不羞人!”
哪里有风?我只顾低头急行,收拢意念:“停心静气……舍妄以从真……”
但一个个女子的光溜肥满的腹下景象,还是千奇百怪地撞进我眼眶。
我骇然闭目,脑中闪现师尊的酒糟鼻子,不断地眼前摇呀摇,摇呀摇的,人群终于骚动渐止,走了不知多久,左小琼忽低声道:“大哥,你看!”
前方路口转出数骑人马,迎面驰来,马上骑者赫然是全真道士装束,也不知是否有昨晚那些道士在内。我与左小琼忙悄悄闪入道旁一家酒楼,左小琼似对这家酒楼颇熟,拉着我的袖子,径自往楼上跑去,来到一处隔开的单间,从窗口下望,那数名道士在人群中呼喝远去,想来并无道士认出我们。
斜对面一个山坡上,树木掩映,楼观数进,屋宇重叠,门前空阔处车马繁多,甚是热闹,看来便是那栖霞观了。
此处与栖霞观相距不过数百米,正是我目力所能及,我心想与其混入观中,不如便在此处用天眼术窥探一回,酒楼人多且杂,一旦被发觉,逃起来也容易些。
正观望间,酒楼一名小二跟了进来,问:“二位道爷要点什么?”左小琼道:“宋五嫂鱼羹!有么?”小二陪笑道:“宋五嫂鱼羹是隔壁的名小吃,小店却没有,要不要来点别的?”左小琼哼了一声,似要强辞夺理。我板着脸道:“也罢,你先下去吧,我们人齐了再叫你。”小二听了,忙点头称是,掩门出去。
我让左小琼在旁守护,静立窗口,运起天眼术,目光往观内探去。吸取上次偷看三师嫂的教训,我不敢将目光敞开直露,尽量收缩目光中的元气,小心翼翼在观中低回绕转,同时回避着道士们的眼神。
正殿中供奉的是东华帝君王玄甫、正阳帝君钟离权、纯阳帝君吕洞宾、海蟾帝君刘海蟾,以上四祖是全真教与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师,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阳祖师像赫然在内,而金丹南宗的紫阳真人祖师像却不在正殿之列。看来栖霞观的南宗道士不仅投靠了全真教,而且祖师爷也不要了,所谓并派,其实是降格以求的苟合。
正殿东西各有一个敞开的廊间,壁上绘有道教神仙壁画,许多信徒香客或坐或站,在那观赏。正殿之后便是“寿元殿”,“”寿元殿“东西则是”通真斋“和”养素斋“,再后一进便是”通天殿“殿,香物缭绕,道士众多,看他们身形举止,均无功力根基,乃是普通的诵经道士。西首是供奉”七真“偏殿,东首是斋房,斋房有条侧道通向后边一个园子,有数名道士在廊前闲坐,看样子是道士歇息的宿处。
“通天殿”殿后,有条斜道,伸入一林木密集之所,穿过夹道,又是一个园子,园中池塘荷叶覆盖,园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舍前一道回廊将整个园子住。
廊中一圆桌上,两名老道正在品茶,背朝这边的那老道弓腰含劲,耸肩蓄势,看样子是个修道练功之人,正端茶欲饮。
蓦地,那老道肩头一动,我忽觉不妥,只见他回头一望,鹰目灼灼,直似面对面盯视着我。我忙要躲开,却感觉的脑袋被人箍住,动弹不得,要闭上眼睛亦有所不能。大骇之下,不禁冷汗直流。
忽听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叫:“大哥!大哥!”,肩头被人扯动,左小琼在面前:“你流血啦!”感觉嘴鼻眼耳同时有小虫在爬,缓缓渗出血来。我回过神来,急叫:“快逃!”
匆忙间瞥了栖霞观一眼,观中一处屋顶,一道人影弹身而上,往这边掠来,好快的身法!
第十章 少林逆徒
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在人群中展开身法,游鱼一般,飞快穿行,人群根本来不及惊叫,便已远去。奔行中我感觉有一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摆脱不得。天!这绝不是道门法术!却不知是何方妖法?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着。
过了鱼市,我匆匆回头一望,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急掠而至,不知何时,他的左右和身后,各多了一人,身法竟不逊于他。
我心中颓然,刚才伤后急奔,眼鼻流血,眼前红雾一片,即使继续逃跑,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猛地停下身来,想拦住他们一阵,让左小琼逃离。
左小琼惊叫:“大哥?!”我道:“不要管我,快跑!”转身迎面向敌。左小琼身影一闪,后发先至,抢在我身前,棍剑在手,道:“大哥!我们结义兄弟,我不会独自逃生的!”我心中感动难过,一时说不出话。
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中央。正诧异间,听得右首一人口宣佛号:“阿弥托佛!”这才看清,左右两人像是穿着僧衣,身后一人深目鹰鼻,竟是西域喇嘛打扮。只是在我眼中,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刚才一时没看出来。
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软靠在左小琼身上。左小琼急叫:“大哥!你怎么啦?”我喘息道:“我……我……”随着张口说话,喉间一甜,涌出一股血来。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运功帮我疗伤。
左首僧人蓬须乱卷,相貌甚是凶恶粗鲁,喝道:“慧现,我们等你多日,你终于还是出观来了!”
那全真老道笑道:“好计谋!我还道哪来的小贼,班门弄斧,竟敢来窥探本观,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嘿嘿,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使出这等伎俩,骗我出观,可叹!可笑!”他虽是满口讥嘲,但神情中却怎么掩不住一丝悔意,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陷入了险地。
右首僧人慈眉善目,也不争辩,道:“阿弥托佛!慧真师弟,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伤势如何。”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来,让人心头一暖。
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迟疑片刻,合掌道:“是,慧空师兄!”虽是听命,声音却有些勉强,似乎心有不甘,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从屋顶落下,向我走来。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缓缓道:“慧现!你本出身少林,奉命往西域研习佛法,却叛师逆上,杀害同门,窃取经书,焚烧藏经阁,犯下滔天罪孽,我奉方丈法旨,拿你归寺领受责罚,你还有何话好说?”
那全真老道长笑道:“贫道全真富阳子,并非什么少林慧现,入道之际,以前所有种种,于我皆为过往云烟,已全部抛开。你所说的,或许有,或许无,但于贫道有何相干?!”
那西域喇嘛本来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了富阳子一番话,忍不住一声低吼,身子簌簌抖动,红衣飘展而开,就要发难。
富阳子却趁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一掌印出,“蓬”的一声,两人气劲相接,西域喇嘛身子微晃。富阳子纵声长啸,又连出数掌,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后。
慧空眉间微皱,道:“慧现!你罪孽深重,且跟我回少林,戒律堂自会予你分辩是非的机会!”说话间僧袍鼓荡,白须飞扬,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便如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一般,随手一掌空击,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而开,似对他甚是忌惮。
此时栖霞观方向一道啸声传来,清如竹笛,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声。一会之后,数十道啸声应和,此起彼伏,声气直冲云霄,煞是惊人。慧真刚走到我身旁,闻声色变,无暇助我疗伤,叫道:“慧空师兄,对这恶徒慈悲不得!”
慧空轻叹一声,念了声法号,连发数掌,封住了富阳子退路,蓦地身形倏缩,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噗”的一声,气劲挤压下,空气中爆开一声闷响,富阳子被震得后退一步,长须扬起,脸如金赤,额际根筋突露,看上去极是骇人,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击。
慧空道声:“罪过!罪过!”弓背含腰,僧袍飘飞,掌出如电,每击一掌,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数掌过后,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形状骇人,却不曾倒下,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虽处于绝对弱势,犹能死死撑住局面。
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来,居中一人身法极快,直如弹丸急射,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慧空见了,弹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开,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凌空向富阳子扑下,口中蓦地一声大吼,声如霹雳,突喷而出,我虽远远隔着,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
只见富阳子身躯一颤,慧空双掌急下,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如疾风过林,“噗”的一声,双掌印实,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慧空提起富阳子身子,喝道:“走!”
慧真不由分说,将我背上,跟着慧空飞去。左小琼、西域喇嘛随后跟来。栖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贫道陆志静,请慧空长老留步说话!”
慧空足不停留,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几人在屋顶展开身法,顿时耳边风声呼呼,身周景物倒卷,乱人眼目,足见所行之速,难得的是左小琼竟
没落后多少。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一人,紧紧追来,应是那陆志静无疑。
时间稍长,几人渐渐拉开距离,慧空功力深厚,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慧真因背负着我,稍稍落后,左小琼轻功虽佳,毕竟年幼,功力差得太多,落在了最后。
如此掠行了一阵,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甚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双脚悬空,却破空直捣,离左小琼越来越近。
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前方为何烟雾大盛?!”
左小琼吃力地道:“那是……临安最大的豆坊……”
“是水汽!”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在极速中竟然倏地前窜,守于雾中,让过几人,口中念念有词,用指虚空一划,就中一点,从那处为圆心,后方景物顿时如化入水面,波光摇荡,陆志静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变形,往右首一处弯弯追去,十数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链子,如飞鸟改了行迹。
佛门幻术!我第一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心中惊佩不已
“慧空长老,为何戏耍贫道?”一道声音不愠不怒,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声音近人耳侧,似有暖风袭体。
慧空默叹了一声,慧真怒道:“声波探敌?”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
慧空点了点头,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道声:“速去!”回身拦截陆志静等全真道士,但见僧袍乱卷,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也不答话,径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
到了湖边一处屋顶,慧真忽停下身来,道:“前方有全真道士!”几人在屋顶伏低身子。左小琼脸颊晕红,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过一只手助她屏气收声。
过了一会,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一众人马,离得近了,我不由惊“噫”了一声,慧真空手一扬,看样子,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种身法,竟这等神速,一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显是来迎接云真子一行回观的。
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边一名道士与她搭着话,正是在青阳山称她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两人身形交错间,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骑,天啊!是师姐!
我心立即怦怦直跳。师姐终于还是被擒了!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面容憔悴,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
我心中发急发苦,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将师姐救出。激动之下,双手不禁微微颤抖,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一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瞬间我感觉心跳变缓,全真道士一举一动俱都慢了下来,一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而师姐,发髻掉下一缕,在腮边前后飘垂,一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左小琼“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被他们发觉。”
慧真道:“他们已经发觉了。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他们尚不知富阳子一事,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故此未予理睬。”双目灼灼,向我看来,问道:“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声道:“是我师姐。”左小琼闻言大惊,道:“啊!那我们快去救她出来!”
我霎时全身一热,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将师姐救出,却听慧真沉吟道:“眼下敌强我弱,等会齐了慧空师兄,咱们再想办法。”
我心下一酸,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师。”慧真道:“我们走吧!莫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左小琼问:“我们去哪?”慧真道:“宗阳宫!”
宗阳宫在临安城内,我们一路向北,从武林门入城,折往东行,穿过许多街巷、到得一处,门庭广阔,屋宇雄伟富丽,与其说是道观,倒更像王府,比栖霞观气派许多。
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看门的一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师。”也不用招呼,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沿路随见黄袍道士,守卫谨严。穿过正殿,向右拐过一道曲栏,来到一个园子,园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鸟声啾啾,俨然一个大好园林。
穿过一道圆月拱形墙门,又是一处园子,比外间的小了许多,却林木苍郁,屋舍井然。园中一株老树,粗枝斜逸,浓荫遮蔽下,有一亭子,亭中一大群人围着一处,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皆静默不语,不知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亭中左边站着的一名十七、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一行看来,眼神清湛逼人,只一眼,却没说话。中间一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身形移开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盘棋局,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
过了一会,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和了!呵呵,和了!”人群顿时松动起来,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短须长脸,对慧真道:“来了?”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现一眼,神情间甚是复杂,半响方轻轻点头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洞庭子么?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一高手,龙虎山张天师归隐后,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掌天下教门公事,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看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额际泛光,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
与洞庭子对局之人,此时站起身来,鳞袍玉带,面容儒雅清瘦,微吐一口气,笑道:“和!”微微点着头,看着棋局,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一惊,踏前一步,合掌道:“贫僧少林慧真,见过荣王。”什么?这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
荣王淡笑道:“高僧免礼。”
左小琼忽叫道:“喂!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荣王身后一名便衣侍卫喝道:“大胆!竟敢对王爷无礼!”
荣王抬手挥退侍卫,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说一说。”
左小琼清音朗朗,指手划脚:“你看,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却在官子之际,一味容忍退让,怯于争战,错失了良机。白方行棋一直强横,其实未必没有破绽。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黑方若置之不理,先于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白方应,则先手多占两子。如不应,大不了弃去左上角,换得右下角白地,目数上并不吃亏,如此,黑方可胜两目。”
荣王沉默不答,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哦,那你说说,若是两军交战,拿我中原繁华之地,换蛮荑不毛之丘,可否?弃城而去,亡我百姓,实乃大不仁之举。纵能取胜,又于心何忍?”
四周众人一时皆静默不语。左小琼呆了,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争呢,还是这位荣王惯于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一块。
洞庭子咳嗽一声,从桌旁提起一柄长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青锋宝剑可算保住了。”忽的笑容一顿,喝道:“疾风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视剑锋,缓缓道:“从今日起,这把宝剑为你所有!”
此言一出,人群耸动。那叫“疾风子”的少年道士大惊,道:“师叔,这……?”
那名胖道士道:“师兄!万万不可,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物,岂能如此草率?”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
洞庭子逼视着他,道:“我若输了呢?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两宗令归于一,值此教门纷争、多事扰乱之际,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我便可相机行事。此事已决!荣王爷、少林慧真长老、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此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一事,家法处置!”
那胖道士迟疑间,荣王笑道:“洞庭子快刀乱麻,直让小王击节赞叹!”那胖道士身子一颤,缓缓弯下腰身,道:“是!洞真谨听师兄之命。”
那疾风子接过长剑,正欲说话。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身后望来,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僧袍染血,步履艰涩。
慧真大惊,迎上道:“师兄!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看他刚才一点也不但心慧空,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
慧空唇角挂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与洞庭子、荣王、杨至质等一一见过。又问我伤势如何。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仅有些胸闷而已,慧空点了点头。
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一个厅堂,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堂,这才注意到了,惊问:“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
慧真恨声道:“他是少林逆徒慧现!”走向前去,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一阵揉搓,揭下一层头发来,露出青光短发,头顶香疤依稀可见,随即又在他面上一抹,抓起一手胶皮胡须,露出一个光润的脸庞,眼睛虽闭着,却看得出是个丰容俊朗的和尚,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与适才那颧骨突耸、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
人群中有人“咦”的惊呼出声,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却没说话,默默退至慧空身后,低眉垂首,静立不语。我在他身侧,见他脸颊紧绷,唇角牵动乱须不住轻颤,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
慧空叹道:“阿弥托佛!罪孽!罪孽!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但此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
除洞庭子外,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为何少林弟子犯戒,却又与佛道两家相关?众人都看着慧空,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地上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倒说起了故事,缓缓道:“十五年前慧现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要求落发为僧,阪依我佛,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一起剃度他们,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
众人“啊”的一声,都向慧真看去,适才慧真待慧现的态度,倒似仇人一般,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慧真面容静默,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悲是愧?
慧空续道:“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见慧现聪慧过人,便收了他为徒,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十年前,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密教佛法,其实却身负另一佛门重任,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于布达拉宫的一本经书。”
荣王身后一名圆脸道士动容道:“可是那《古镜经》?”说话的正是适才洞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
慧空点头道:“正是。”
杨至质闻言一呆,向地上的慧现瞟了一眼。
慧空道:“这《古镜经》与其他经书不同,经书所载功法,修行之后唯一的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一面古镜。”顿了顿,道:“这面古镜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恶魔岛“有关。”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群耸动,议论纷纷。提起“恶魔岛”,只怕在场的修道人士没有一个不知晓。
一百三十多年前,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种族,这个种族以男性居多,专事奸淫掠夺天下妇女,以供淫乐。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非普通的“采花帮”可比,别说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下。一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皆称其为“恶魔”。
后来人们渐渐知道,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一座无名孤岛,或许因气候等关系,岛民的性欲极其强盛,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岛上风俗奇异,父女、母子、兄妹皆行交媾,所行之事令人发指。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岛民于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岛民被中原人称为“恶魔”之后,这个早已沉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被人称为“恶魔岛”。
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白日烈暴,夜间奇寒,环岛海面变幻无常,岛中土石坚硬,求生极为不易,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鲜能存活。但长大成人的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爬高窜低敏捷异常,且耳听目视灵觉超人。不知哪个年代,他们偶然间救了一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方士,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
岛民原本信奉一种原始巫术,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竟给他们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魔功,岛民为求生存,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因此到了成年,个个魔力高强。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见中原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肌肤嫩白,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一时便如狼入羊群一般,四处掠夺中原女子,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
岛民由来财产共享,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为全族男子一一蹂躏,生不如死。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喜欢多人群交、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
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遂群起而攻之,无奈岛民魔力高强,其中尤以一名叫“普罗结”的岛民魔功超绝,其所修炼的“元元十八式”魔功,连当时的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人能奈其何,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恶魔岛”。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恶魔岛”,可是数次交战之下,伤亡惨重,始终不能取胜。不知为何,后来“恶魔岛”却一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有人说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后,他们在海外重建了另一个“恶魔岛”,有人说他们全族迁往西域极远之地。也有人说他们作孽太多,遂遭天惩,人人都得了一种怪病,所以全部死绝了。
慧空说那古镜与“恶魔岛”有关,难怪众人吃惊。待大家静下声来,慧空又道:““恶魔岛”百年前横行江湖,后来突然消失,许多人以为他们离开中原了,或得怪疾而亡,其实不然,“恶魔岛”至今还留在中原之地!”
第十一章 元元密境
慧空语声不紧不慢,众人却越听越惊。有人高声问道:“这如何可能?一百多年从未听见任何关于“恶魔岛”出现的消息,难道他们还能改恶从善不成?”
慧空却先不答,沉声道:“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阁皂宗杨道兄应该也知晓。”
杨至质点了点头,洞庭子道:“不错!”
慧空道:“本来“恶魔岛”之事,只有佛道两门的少林、茅山宗、阁皂宗、龙虎宗历代掌门和派内少数长老知晓,相约守密,实是不欲惊扰世人。如今已有消息在江湖中传开,倒不便守秘,惹人疑虑了。”
荣王道:“如此说来,“恶魔岛”果然还留在中原。为何却像消失了一般?”
慧空环看众人一眼,道:“他们全部被“锁”在了一个叫“元元密境”地方,故此不能为恶世间。”
荣王道:“锁住?是被囚禁起来了么?”
慧空点点道:“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盯向荣王身后一便服卫士,道:“若贫僧没有眼拙,这位施主应是真武教道兄?”
那便服卫士笑道:“大师好眼力,贫道真武道士杨居。”又笑着向众人道:“贫道有命在身,因此没与各位招呼,莫怪,莫怪!”
慧空道:“原来是真武教青龙使,怪不得有如此绵厚深长的呼吸吐纳功。”
杨居道:“不敢当,不敢当。”
真武教乃皇家御用道士,其供奉的真武大帝乃赵宋王朝的保护神,历代真武道士隐身于大内或各王族府内,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故此洞庭子等人即使察觉也不说破。真武教修炼功法的特异之处在于坐卧立行、任何时刻都能通过呼吸吐纳练功,否则终生陪侍帝王,如何有暇修炼?
慧空道:“杨道兄可曾知晓贵教三十四代掌教钟无骐仙逝后的情状?”
杨居闻言一怔,道:“我听教中长辈提及,钟师祖仙逝后躯体干枯,缩成一团,仅余些皮骨毛发。”
慧空叹道:“钟无骐真人便是在与恶魔岛之战中仙逝的。当年“恶魔岛”横行中原之际,全真教尚未创教,佛门中最强盛乃少林禅宗,道门中最强盛的是茅山宗,佛道联盟便以两派为首,道门的龙虎宗、阁皂宗、真武教、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丹鼎派皆参与了对“恶魔岛”的讨伐,可是”恶魔岛“势力之强却超乎想象,结果,参战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军覆没,由于魔功施展时能吸附外力精气,阵亡者无不躯体干枯,仅余皮骨毛发。”
说道此处,慧空停了停。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相顾骇然。这里大都是佛、道修行人士,知道像这般的死亡情状,对修行者而言,是极为悲惨之事。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长寿,寻常死亡尚能寄托于来世修行,但像这种死法,精血枯尽,将永不得超生。
我听到这里,不禁觉得肩头又有些痒痒儿,昨日王寂一抓,使人真气外泄,倒与魔功很相像。
耳边听得慧空续道:“到最后,阁皂宗、龙虎宗掌教也身受重伤,只有少林玄能大师、茅山宗恒真子两人尚有一战之力,而“恶魔岛”也损伤惨重,全族退守于首领普罗结的秘密居处”元元密境“。便在这时,雷襄子终于找到远古时遗下的神物麒麟古镜,及时赶到。”
一名道士问:“可是那号称“锁步大师”的雷襄子?”
我心中一跳,雷襄子是我最为敬仰的修道前辈,他是百年前著名的道门奇才,所创立的“锁步术”,针对道家普遍修行的缩地术,反其道而行,与传闻中的定身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受施者在不知不觉中,走不出施法者所限定的范围。昔年北朝摩尼教叛军主力豫州被困,援军五万人马夜间行军,被雷襄子施法,数日走不出一片树林,以至摩尼教主力被歼,雷襄子的锁步术因而天下闻名。
慧空道:“正是!雷襄子赶到后,与玄能大师、恒真子一起合三人之力,借用古镜的神妙将锁步术的法力无限放大,终于将”恶魔岛“势力永久锁于“元元密境”中。”
众人听说后半响无言。一名道士嘎声问道:“为何不索性用定身法,如此一来,那”恶魔岛“岂非早就灭绝了?”
慧空微笑:“定身法,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古往今来又有谁修成过定身法?”
那名道士鼻脸塌陷,偏偏额际耸突,下巴前伸,倒像个老掉了牙的瘪嘴老太,相貌甚是滑稽丑怪,他一发问,已有几个道士忍不住开始偷笑。他旁边一名道士道:“白师兄平日总是异想天开,恐怕偷偷炼成了定身法也不一定!”茅山宗许多道士随即哄笑起来。
洞庭子见群道发笑,一皱眉,正欲发话,他身旁那胖道士洞真子肃容喝道:“大家肃静!”洞庭子随即也缓缓点了点头。
慧空对群道的哄笑宛若未见,停了片刻后,又续道:“恶魔岛民虽被锁于”
元元密境“之中,但并没有失去魔功,玄能大师、恒真子和雷襄子一直守在密境外察看数月之久,确信所施的法术没有破绽,才开始商议善后事宜。
那雷襄子无门无派,乃是散游道士,善后的事便交给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两人处置。两人曾一度商议要毁去古镜,使那秘境永无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就在商议的当晚那面古镜却忽然自行隐去,古镜乃通灵神物,所行自有其道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便不再继续搜寻古镜,只将雷襄子留下的《古镜经》送往西域布达拉宫,并从两派中各选派一名守护使监守,同时又派人在“元元密境”外看守监视。”
慧空顿了顿,指着慧现道:“这逆徒便是少林这一代的经书守护使。”
此时我已隐隐猜出,这慧现定是做出了监守自盗的事。只是慧现偷那经书有何用处?难道去将“恶魔岛”放出来么?对他又有何益?还是他贪图那古镜的神妙法力?
荣王也问道:“可是这慧现将经书偷了去?”
慧空点点头:“布达拉宫高僧如云,若不是这逆徒生了邪念,外人又岂能轻易入内?这逆徒不仅盗走了经书,还将这位西域大师的师兄杀害,又故意焚烧藏经阁,才乘乱逃走。”
众人向慧现看去,见他卷缩在地,也不知被慧空施了何种手法,一直没有醒转。他面容既俊,神气清逸,俨然一个颇具慧根的得道高僧,却不料竟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当真人不可貌相。
有人问道:“除少林外,茅山宗不是也还派有人看守么?”
慧空道:“茅山宗的经书守护使至今下落不明,是否已被这逆徒暗害了,目前尚未得知。”
洞庭子凝重的点了点头:“洞微子师弟一向质朴厚道,被人所算的可能极大。”
茅山宗道士群情激愤,有人高声叫道:“杀了这奸徒徒替洞微师叔报仇!”
慧空摇摇头,道:“此时还杀他不得。这逆徒偷了经书后,自知本派不会放过他,于是改形换貌,东躲西藏。我与慧真师弟一路追踪,终于查明他竟藏身于全真教,要是那《古镜经》落到了全真教手里……”顿了顿,环顾众人,续道:“阿弥托佛,恶魔岛固足可畏,全真教更叫人心忧。昔年重阳真人以“三教合一”创全真教,修真养性,俭节自守,让人敬仰,长春真人冒雪冲霜,远赴西域,为民请命,也令人敬佩,其后全真教却以“立观度人”之名,滥招徒众,鱼龙混杂、喧嚣杂处,叫人不敢苟同,如今全真掌教更是野心勃勃,欲打压佛门、排挤同道,若得恶魔岛之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iCMS.PageBreak--#大厅里人人面容凝重。我虽不甚明了茅山宗、阁皂宗、少林等门派与全真教的纠葛,但听适才洞庭子传剑时所说的一番话,似乎在场的各门派对全真势力的扩展都深怀戒心,若真像慧空所言,全真教再得恶魔岛之助,南北道派的力量对比将更为悬殊,在场各派恐怕立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不知怎的,我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高兴。至青阳山逃亡出来后,一直有种茫然无助之感,如今见有这么多人共同对付全真教,再也不是我孤单一人了,心中甚是兴奋。暗自打定主意,待会议事一完,定要恳求众人将我师姐救出。
荣王道:“大师所言极是,全真教啸聚徒众,其中许多皆非良善之辈,长此以往,定将生变,我也曾向皇兄谏议此事,只是朝中趋奉那全真教的官员着实不少,皆以全真教南传为本朝盛事,皇兄也一时难决。”
阁皂宗杨至质道士道:“当务之急便是查出《古镜经》下落,莫要落入全真教之手。”
众人点头称是,慧空走到慧现身旁,便要将他弄醒,开始讯问。忽听门外一名茅山宗道士来报:“太乙散仙吴仙姑弟子张幼玉宫外求见!”
慧空、洞庭子、杨至质等互看一眼,慧空忽向西域喇嘛说了几句藏语,西域喇嘛将慧现提起,随一名茅山宗弟子避出了厅堂,洞庭子方道:“有请张仙子。”
语声清清淡淡,直往宫外送去。
一会儿,门口来了一位白衣道姑,脸上肌肤极白,逆着光,似溶进光亮之中,看不清唇鼻轮廓,只有光亮里一双水盈盈眼珠子,向众人看了一圈,我忍不住心跳起来。
只见她趋前一步,光亮渐渐在她身上收去,现出个手执拂尘的女子来,面容娇美,唇鼻竟看不出骨感,浑若嫩肌堆成,惹人生怜,口中吐声道:“幼玉见过荣王爷、魏师叔、杨师叔、少林长老。”一听她声音,我感觉全身一热,脸辣辣的不自在起来。
她身子微弓,道袍下的臀部,稍稍一圆,便隐去了,眼神往荣王飘过去,道:“不想此处还能见着王爷。”
荣王整整身子,问:“吴仙姑近日可好?”
她轻轻道:“多谢王爷关心,家师一切安好,今命弟子前来向魏师叔、杨师叔商询年未道法大会一事。”听她称呼,似乎那洞庭子的俗家姓氏为“魏”姓。
果然,洞庭子道:“年末距今,尚有数月,不知吴仙姑有何要事,这般着紧?”
眼中神光一刺,盯向张幼玉。
张幼玉眼脸低垂,面容沉静,唇角一开,灿出一个笑来:“西太乙宫东殿近日落成,匾额皆由皇上御笔亲提,家师有意在太乙宫安奉神像之日,同时主办本届道法大会,特求两位师叔恩准。”
她站在那儿,婷婷玉立,鲜嫩娇艳,盈盈欲坠之态,如一枝风中荷花,说话声更是婉转娇媚,令人不忍拒绝。
荣王立时放眼望过来,神情关注。洞庭子道:“这……历来道法大会举办者皆由龙虎、茅山、阁皂三宗选出,贵派石清儿虽于上届大会崭露头角,夺得举办资格,但同获举办资格的尚有东华、金丹南宗两派,此事当容我与杨道兄会同张天师再行商议。”
张幼玉微微一笑,道:“金丹南宗已并入全真,东华派已放弃举办资格,这是东华帝君写给家师的信函,请师叔过目。”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向洞庭子。她侧腰低首,一举一动,说不尽的娇怯含蓄,让人寻思回味。
我一时看得呆了,总觉得她身影步法间,有股十分熟悉的味道,像师姐么?
又没有她那股子娇态,像师嫂么,师嫂又多了份随和亲切。
呆想间,忽见她裙摆无风自扬,掀露纤纤玉足,小腿滑圆,张幼玉若有所觉,微微侧身,含笑向我这边望来一眼,我吓得一跳,赶忙转念他想,紧盯身旁慧真的一只大耳,那只耳廓被人削去一角,伤处肉色深黑,十分醒目。
就这样静下了心来,过得一会,突然有一种极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些什么东西从身上拿开,一股轻飘飘的轻松感,令身子虚浮不定,空空落落。一瞬间,我想起慧现从牺霞观向我追来时,却是另一种相反的感觉,那时有什么东西向我压过来似的,身上愈来愈沉,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低声与慧空说了,慧空眉梢一动,朝慧真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欲悄悄离开大厅,张幼玉一回头见了,笑问:“大师往哪里去?”
慧空合掌道:“阿弥托佛,你们商议道门之事,我等和尚须避开才是。”
慧真一声不响,径自朝厅外走去,慧空说完,也轻飘飘身随其后,忽听得远处一声嘶喊,慧空身子一晃,倏忽不见。
众人惊疑间,张幼玉明眸流转,问:“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洞庭子稍一迟疑,道:“不必了,疾风子,你去瞧瞧,何事吵闹。”
疾风子躬身道:“是。”身形一动,从旁边窗口弹出,好快的身法!
左小琼立时双眼放光,似要跟去,看我一眼,终于没动。
洞庭子看完张幼玉的信函后,侧身交给杨至质,估摸杨至质堪堪读完,沉吟道:“这倒奇了,贫道上月遇见东华帝君,他也没提不想承办道法大会的事啊。”
道法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宋室南迁后,北方教派不再参加,全由南方“符箓三宗”主持。每届大会,各派均派出新人比试交流道法,前三名者可为本派赢得举办资格。上一届道法大会,师尊就曾带师姐参加,那也是师姐第一次出山。
如果没有全真教这次变故,这一届大会师尊应该会带我参加吧?
承办道法大会所费甚巨,一些小门派无力承担,往往放弃比试赢来的资格。
像我们神龙门,门徒既少,又闭门修行,既无香火资助,又无道观私产,每次也仅是观摩观摩,看看热闹而已。
可是东华派渊源流长,乃南方仅次于符箓三宗的大教派,不至于无力举办大会,而有能力举办大会的,因其对教派声名有益,可趁势广收门徒,正是光大其教派的良机,一般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杨至质摇摇头,也似不解,道:“不过,这确是东华帝君亲笔所书无疑。”
洞庭子点头道:“东华派虽已放弃举办资格,但尚有金丹南宗。并入全真教的,只是其属下的最大道观牺霞观而已。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来一直不见踪影,还得设法找到他,征询其意见,若果然放弃举办资格,自然由贵派举办此届道法大会。”
张幼玉道:“上届道法大会,留元长便未露面,其举办资格也是由栖霞观道士赢得,难道一直找不着那留元长,本届大会便停办了不成?”
荣王也道:“皇兄甚是看重本届大会,现时日也已不多,洞庭子,须早下决断以便筹备周详才是。”
洞庭子道:“荣王所言甚是。但道法大会乃教门盛事,先辈所定规矩,贫道也轻易改动不得。嗯……张仙子,贫道尚有一事相询,贵派若举办此届大会,欲邀何方道派加入?”
按规矩,大会举办者可自行邀请新的道派加入,洞庭子显然对此极是关心。
杨至质也露出注意的神情。
张幼玉脸上淡淡的:“此事有由家师决定,非晚辈所知。”
洞庭子碰了个软钉子,丝毫不为所动,道:“此事虽由举办者自行决定,贫道与杨道兄甚为好奇,还望问过吴仙姑。”
张幼玉粉面微红,道:“难道每届大会都先问过举办者欲邀何人不成?两位师叔是强人所难哩,幼玉年轻不懂事,惹得两位师叔不快,这便告辞!”说话间,神情含羞带恼,说不尽楚楚可怜之意。连我也感觉洞庭子两人是有意为难于她。
荣王不胜怜惜,瞥了洞庭子、杨至质一眼,道:“幼玉勿恼,你要回去,且让小王送你一程,此事洞庭子定会按规矩办理!”说完,丢下众人,领着侍卫、真武道士杨居与张幼玉一道去了。
洞庭子与杨至质面面相窥,半响不语。忽然,慧空沉默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既不是慧真、西域喇嘛。也不是疾风子,我定睛一看,险些惊唤出声,那人竟是今日西湖舟中遇见的留石公!
第一部《青阳羽士》完结,预知后事如何,详情请见第二部《附体重生》
我将及时更新第二部,谢谢大家分享。
mucaoyixi的推荐,必属精品。情节发展有点太快了 ,有点看不下去了,希望能多点细节的铺垫就好了很喜欢武侠仙侠类的,不错的一篇,希望楼主继续发下去,谢谢了。呵呵,这种古色古香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让人远离都市的喧嚣不错的文章,高潮迭起
该书作者可能在感情上有相同经历,那段描写步步为营,扣人心旋好久不见新文,总算有一篇,回帖支持.第一部很不错!期待楼主尽快发第二部。情节完整,内容也精彩,期待下文。一开始架构拉得很,看来会是部挺宏大的作品。#--iCMS.PageBreak--#不错的文章,楼主尽快更新呀!居然还有乱伦的情节,太棒了。慢慢看来。如此好文 引人入胜 不知何时更新 期待中好久不见新文了,是不是后继乏人了,加油呀不错 还有么楼主 期待你更新!!1这部小说写的不错,第二部呢,期待尽快更新。好是好,太晕了情节很好 很期待第二部 希望更加精彩呵呵,不知道这书的第二部是不是已经写了,要是没写就有的等了啊,老大你说清楚几时更新的话就更好了啊。第二部 附体重生
第十二章 全真南下
留石公依旧粗衣长剑,看了我和左小琼一眼,转向洞庭子道:“余杭张留石,见过魏掌教。”
洞庭子微感诧异,道:“张大侠足迹遍及江南,行侠仗义,贫道素所仰慕,不意今日竟得一见。”
留石公道:“不敢,留石前来有要事禀告。”说完,拱拱手,却不再说话。
洞庭子登时会意,道:“大家这便散了吧!”
众人知道留石公有话要说,纷纷散去,那胖道士洞真子跟在众人后头,见洞庭子未出声挽留,也便去了。大厅里只剩下我、左小琼、慧空、洞庭子、杨至质和留石公几人,左小琼将我扶起,正欲离去,留石公道:“两位小道友,咱们可又见面啦。”
我和左小琼见他出言相认,便停步招呼。留石公向洞庭子礼揖道:“在下此行代表摩尼教南宗与诸位共商抵御全真教南侵一事。”
此言一出,洞庭子、杨至质登时变色。杨至质呆了呆,喝道:“大胆!你魔教乃朝廷捉拿的钦犯,凭什么与我等相商大事!”洞庭子和杨至质两人虽为道士,却也是南宋朝廷任命掌管天下道门的官员,难怪会这么说。
留石公面容不改,道:“我教因‘花石纲’一案,举义旗为民请命,事情已过百年,是非曲直,不提也罢。但那全真教婢事蒙古,遂而势力坐大,近来大举南下,实为蒙古狗贼南侵铺路,届时南方道门,危在旦夕,孰轻孰重,还望三思。”
杨至质冷冷道:“我等教派传承千年,当有自存之道,不劳尔等挂怀。”
留石公听了也不恼怒,沉声道:“若非我教北宗长期在北方与全真教势力抗衡,全真教早就南下了,试问南方道门哪一派可抵挡全真一击?”
洞庭子与杨至质皆冷笑不语。留石公道:“南方众多教派,以”符箓三宗“立派最早,信徒最众,但三宗弟子,散布于四方,居家修行的较多,真正出家的甚少,一旦教门有事,能聚齐起来护卫的少之又少。而全真教皆为出家道士,道观数千,徒众千万,以前尚有我教北宗与之纠缠,如今我教北宗已亡,除佛门外,全真教一统北方教派,再也无所忌惮了。
慧空惊问:“贵教北宗已亡?何时之事?”
留石公脸现悲愤之色,道:“今午收到北方传报,崂山一战,我教北宗梁左使、七大法王、五路掌旗使全部阵亡。”
慧空叹了一声:“阿弥托佛!”又道:“莫非全真十八子全部出击?”全真十八子乃当年跟从全真掌教丘处机远赴西域,面见蒙古成吉思汗的十八位弟子,个个修为深厚,丘处机之后,全真教两任掌教皆出于十八子中,故此名闻天下。
留石公自顾怔怔出神了一会,才道:“全真教十八子仅十一人参战。”
此时连杨至质也不由动容。慧空道:“所幸贵教教主袁天行尚能幸免。”
留石公叹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则崂山一战也不至于如此惨败。”顿了顿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属下部分山东义军、可与全真教众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仅余南宗三法王、右使张三枪,既我师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告知诸位,全真教鹰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结盟,则共御之,否则请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辞了!”说完,合袖一拜,带着外头等候的一干魔教随从,迅即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洞庭子望着他离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一直在咱们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杨至质道:“他武功不高,想必未得张三枪真传。”
洞庭子道:“此人武功虽低,气度倒也不凡,魔教藏龙卧虎,不可小看。”
转头望向我和左小琼,笑道:“两位小友,与这张留石可是旧识?”他一笑,脸容顿松,让人感觉亲切随和,全不似适才一派宗主的气势威严。
我道:“今日西湖……见过一面,咳咳!”开口一说话,寥寥数语,竟是胸腔泛闷,气竭音哑,最后更是咳嗽起来。
慧空伸过一指搭在我手腕脉上,眉间微皱,隐现忧色。左小琼急问:“我大哥怎么样?!”
慧空道:“阿弥托佛,今日幸得小施主相助,才擒住了逆徒慧现。小施主因此也受了内伤。”
洞庭子和杨至质听了慧空的话,都吃惊地拿眼看我。我暗自苦笑,所谓“相助”,只不过是我无意中做了回鱼饵,慧现则成了上了钩的鱼罢了。
慧空道:“慧现天资聪颖,于西域十年,竟已将密教‘催神大法’练到了七层,那逆徒估计也是看你资质不俗,才不惜损耗功力将你七窍毁伤,出观擒你,若被他再施以控神术,你便终其一生,为其所用了。”
我听后不禁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我与慧现之间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联系,原来他竟打算控制于我。
洞庭子定定的瞧了我片刻,点头笑道:“‘资质不俗’倒也不错,只是命犯桃花,天生淫徒一个,可惜呀,可惜!”
左小琼道:“喂!有你这么说人的吗?!”我满脸涨得通红,却忽然想起与三师嫂、船娘的事,难道我真的是天生淫徒,别人仅仅通过命相都能看出来吗?
洞庭子含笑不语。杨至质道:“大师,方才可是有人来搔扰,打慧现主意?”
慧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众人出了大堂,顺着走廊拐到后面一个房间,慧真、疾风子都在那,西域喇嘛低首坐在慧现身侧,右臂新扎绑着伤口,慧现则身子卷缩作一团,兀自昏迷不醒。
洞庭子道:“是全真教?”
慧空沉着脸,一边摇头,一边道:“道兄请看!”走至西域喇嘛身旁,将臂膀的包扎处翻开了些许。
洞庭子近前一看,道:“这……?”目光探询慧空。
慧空反问道:“道兄以为如何?”
“难道是……?”洞庭子在迟疑中窥见慧空的神色,险些跳将起来:怎地可能?!“
慧空点头道:“昔日便有传闻,海琼子临海结庐,苦修仙法,曾遇魔人登门问道,印证心法,可惜随后不久,海琼子水解化仙,此案不了了之,人皆以为传闻不足信。但今日看来……”迟疑片刻,目光凝定,断然道:“老衲以为传闻不虚!来者三人,功法诡异,前所未见,西域大师未与那人体肌相触,却被虚爪所伤……贫僧以金刚指劲相探,那人真气团抱自身,外气皆为其所用,正是魔功一路。”
慧空尚未说完,洞庭子眼中精光闪烁,道:“不必多说了!慧现刚离全真到得本宫,便有此事发生,与全真教定然脱不了干系!难道是……恶魔岛尚有传人,已与全真教勾结在一处?”打眼望向慧空,目光中惊疑不定。
慧空也惶然动容,低头口宣佛号不止:“阿弥陀佛……”
杨至质道:“然则魔人如何潜进宫来?宗阳宫守卫森严,便是全真教也无此实力闯入!”
慧空道:“魔道非是一路,定有不可测知者。”
洞庭子沉思片刻,道:“未必,未必。”陡然发声:“护教何在?!”
“诺!”宗阳功四面八方,远近各处,群道轰然响应。
其中一名道士随后朗朗答道:“启禀掌教,全真道士聚众宫西,不知其意,徘徊良久,现已离去。荣王等人与太乙教众,则刚从东门出宫。”
“荣王刚走?”洞庭子诧问,随即喝道:“适才为何不报?!”
“这……,”那道士期期艾艾,有些慌乱:“洞玉师叔突然身子不适,昏迷不醒,现下是……属下疾炎子代为奏告。”
洞庭子哼了一声,收束心神,忽然一眼瞥见:“咦,慧现怎样了?”
慧空道:“适才来人将慧现劫去,幸遇张留石等人以魔教火功阻拦了片刻,我等方才赶上,将慧现抢回。但奇怪的是,慧现已被人施了手脚,神志不清。”
洞庭子近前察看,沉吟半响,道:“以慧现之行事,既便藏身全真教,经书也还未落入全真教手中。”听他语气,似乎对慧现为人处事十分熟悉。
几人轮番在慧现身上施法,慧现虽然醒来,却痴呆呆不解一语,看样子被人以怪异法门制住了心智,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慧空道:“看来只能先将慧现押回少林,贫僧有位师叔毕生钻研精神心术,或许能破解也不一定。”#--iCMS.PageBreak--#洞庭子道:“也只好这样了。”
我一直等候机会,此时见众人一时无话,忙朝洞庭子跪下,连连磕头。
众人都诧异地看过来,洞庭子道:“小兄弟为何如此?快快请起!”双手虚托,我顿感半边身子如处云端,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身。
我大声道:“求各位道长、大师,将我师姐救出!”
除慧真外,慧空等人都惊问详情,我便将全真教为夺《元棋经》袭击青阳山,神龙门一派生死散离之事说了。
洞庭子叹道:“想不到《元棋经》一直在你师尊手中,那海琼真人嫡传弟子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前便已失踪,想必你师尊一直无法将《元棋经》转交于他。贵派一向清静自守,不料竟因这一部经书,遭了全真教毒手。”
慧空道:“《元棋经》乃上古遗物,而海琼真人以毕生所学作注,据传内含许多失传的奇门术法,全真教谋夺这部经书,恐怕不仅仅是外头传言的与佛门争奇斗富、炫耀典藏这么简单。”
杨至质点头沉思道:“全真教的野心众人皆知,只是此时尚未与其正面敌对,若贸然派人前往栖霞观救人,只会给对方以口实,立时引发道门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仅是暗中相救,栖霞观全真高手着实不少,又有谁能够办到?
慧空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一人,能够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逍遥无碍。”
左小琼诧问道:“谁?”
慧空与洞庭子对望一眼,都看着左小琼,微笑不语。
左小琼道:“……难道是我师尊?!”
洞庭子道:“对!遇魔杀魔,遇道杀道的剑圣裴元度!”
左小琼道:“那我便去求师尊出山!”
杨至质喜道:“若你师尊肯出山,便可压一压那全真教的嚣张气焰了。”
慧空摇头道:“裴元度岂是那种轻易为世间俗情所动之人,此事恐怕难成。”
左小琼点头道:“师尊果然怪得很,有时明明在山中,忽然就消失不见,我和师弟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有时我们当面肯求他,他坐在那儿,便像尊石像,面无表情,无喜无怒,我们一个劲儿说话,他听不见一般,理都不理。还有一次,师尊午睡,有条蛇爬到他身上,我和师弟大声叫唤,师尊依旧酣睡,仿佛蛇爬到他身上,跟他一点也不相干似的。”
慧空道:“善哉!善哉!有便是无,无便是有。道家修为与佛门大法原也是相通的。‘世间万象,于我皆空’。做不到这一点,又怎能分身散形,无所不能?”
我听了半天,不由大急:“难道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么?”
左小琼忽的眉目一动:“有了!我师尊生平最喜欢下围棋,若临安城有围棋高手,能与师尊一战,他定将下山来,到时再恳求他,说不定就行了。”
杨至质笑道:“这还不简单,临安城为皇宫所在之地,宫中国手甚多,还不够与尊师一战么?便是洞庭道兄,棋艺也是不凡,你刚才也看到了。”
左小琼看了一眼洞庭子,咯咯笑道:“他?哈哈!不行,不行!差太远了!
连我都可让他二子。”说话间竟是一点也不给洞庭子留情面。
洞庭子微笑道:“好狂的小女孩儿!”
疾风子忍不住了:“谁强谁弱,一战便知,光凭一张嘴吹牛是不成的。”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估计也颇好此道。
左小琼瞪他一眼,胖乎乎的小手一扬,喝道:“拿棋来!”
我本来对围棋不甚感兴趣,因事关搭救师姐一事,便也凑上去细观。
只见棋盘四角先摆上了四个棋子,对角两子颜色相同,黑对黑,白对白。洞庭子先下,在棋盘边上居中的地方安放了一枚棋子,左小琼未等他落稳,“啪”的一声,将白子在角上一枚黑子旁拍下,众人都“啊”的一声惊呼,我心道:“琼弟当真如此厉害么?”
左小琼棋艺高,则表明她师尊棋艺也高,我不由得暗暗担忧。细看了一番众人神色,似乎又不像,赞叹惊异之色一点不见,倒是嘲笑讥讽之意极浓,我又寻思,琼弟毕竟年幼,不知深浅,练了几年棋艺,便自以为是天下高手啦……
只见两人一来一往,轮番落子,洞庭子越下越慢,神情渐渐凝重,左小琼则轻松洒脱,洞庭子一落子,她便跟着投下一子,每次她的白子一下,洞庭子便如给人刺中要害一般,浑身一缩。我虽看不懂围棋,此时也知道左小琼棋力比洞庭子强了许多。
未至终局,洞庭子手握一枚棋子,沉思良久,连我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嗒”的一声,棋子从他指缝中掉下,砸在了棋盘内一堆棋子中,洞庭子叹道:“此乃飞剑术也,步步进攻,无一招防守,令人不能喘息片刻,我输啦!”
左小琼笑吟吟地推散了棋盘中的棋子,道:“再来,再来!”
洞庭子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是你对手。尊师棋艺高你几筹?”
左小琼道:“让我一子,互有输赢,他的赢面居多。”
洞庭子点头道:“宫中国手也能赢我,却不能像你这般赢得容易,你应有国手实力啦。嗯,能让国手级棋手一子,且尚有余力的,宫中大国手许稹行或可一试。”
左小琼笑道:“许稹行?他与师尊十战皆北,师尊一怒之下曾将他捉去灵河关了数月,说是若不能赢他,便不放许稹行下山。结果许稹行苦修数月,与师尊又下了十局,九败一和。师尊看在他和了一局的份上,才放他回了临安。”
洞庭子惊笑道:“竟有此事?难怪两年前许稹行失踪许久,回来后声称回乡养病了数月,原来是被你师尊捉去下棋了。”
杨至质道:“俗话说:”不怕朝廷的,就怕江湖的‘,临安城藏龙卧虎,或许市井里巷间有奇人高手也不一定。“
洞庭子摇头道:“大凡高手,总会脱颖而出,只要听说哪里有棋道高手,贫道总是千万百计访而会之,目前尚未遇见过国手级的江湖棋手。”
慧空问:“孙处道如何?”孙处道是执掌余杭洞霄宫的道士,以棋艺著称于道界。
洞庭子道:“与贫道在伯仲之间。”
左小琼道:“你们别费心思啦,你们能想到的,师尊恐怕早已找上门下过棋啦。”
洞庭子点头道:“此言有理。”忽看了的慧现一眼,道:“就棋力而言,这孽障倒……”望着慧现痴呆若傻的模样,不禁又摇了摇头。
疾风子忽凑到洞庭子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洞庭子眼睛一亮,寻思片刻,对左小琼笑道:“明日有一人,你与他下一局,试试他棋力如何。”
左小琼奇道:“谁?”
洞庭子含笑不答,只道:“明日一见便知。”说罢,振衣而起,唤来数名道士,吩咐安排我们几人的食宿。
用过晚膳,天色已暗。夜空中繁星无数,月亮挂在天边,起初仅是苍白的一张圆脸,渐渐的越来越亮,整个园子都在它的清辉披洒之下。
我的身心稍稍安定下来,坐于廊下,怔怔不语。昨夜那几乎置我于死地的诡异月色恍然如隔夜之梦,今晚月光轻柔如水,照得人心头微波荡漾,我不禁想起在青阳山时的情景。
每当月圆之夜,我们师兄弟几人和师尊坐于小镜湖畔谈天说地,微风作扇,蛙声奏乐,说不尽温馨从容、轻快惬意。师门长幼辈份之序虽严,却从不禁言笑。
我未出过山门,听他们说起外间种种掌故趣事,总是异想天开,问些古怪的问题,惹得众人一片笑声。
师尊说,总有一天大家都要下山历练修行的,那时我便满心里憧憬,期盼有朝一日能出山行走江湖,闯出好大一个名声,为神龙门争光露脸。
从没想过,这一天竟是这样到来。一切都身不由己,无奈而又茫然。以前总觉得师尊无所不能,神龙门的法术乃天下少有,出得山来,便威风凛凛,无往不利。师尊虽提到过其他门派的法术神功厉害,也以为他只不过是自谦。可是短短两天,自己逃亡、受伤,几乎处处受制于人,无能之极,而通过今日之见,神龙门原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道派而已,偶然之间,因一部经书卷入天下势力纠纷,便烟消云散了。
我不由得心灰意冷,往昔的许多幻想纷纷碎了,只一心想把师姐救出,找着师嫂、师兄,回到青阳山,再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了。可是师尊呢?虽未亲见他老人家遇难,但十有八九已被全真教杀害。三师兄、陆师伯也因护我们逃亡而死,难道就不该替他们报仇么?霎时间胸口热血一涌,顿觉烦闷无力,俯身贴腹,张口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渗出一头冷汗。
左小琼正在园中玩耍,一下飞身而近,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我胸间难受得说不出话。一会慧空来了,神情间有些恍惚,伸掌贴在我额头,上面是冰凉的汗水。慧空手掌干燥火热,烫着我的额际,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头晕胸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慧空道:“阿弥托佛!慧现以密教‘催神大法’侵入你脑中,使得你外七窍经脉损伤,如今你耳目口鼻外七窍毫无阻隔,先哲云:外窍开则内窍闭,故此你胸间烦闷,郁郁难舒。此伤开始还不碍大事,时间一长,七窍紊乱,则导致耳鸣、目眩、鼻冲、口臭、灵觉迟钝,不堪想象,不堪想象!”
我心中一急,一口气郁结于胸,又是干呕不止。慧空一边捶打着我的背,一边说:“莫急,莫急!一急则气血阻塞,不利于养伤。”
左小琼怒道:“你这么一说,谁能不急啊!”
慧空恍然间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到什么说什么,莫怪,莫怪!”
左小琼道:“快想办法!”
慧空沉思道:“适才我正与洞庭道兄商讨疗伤之法,或许可行。”说完,他怔怔寻思一会,眉间微皱,似遇有什么难题,接着又自个儿点了点头。
我见他发根灰白,脸色如土,心知疗伤之法甚是复杂,才使得他这般沉浸其中。心中感激道:“大师,我没事了,请早些安歇吧。”
慧空点点头,自顾低头走了。左小琼嘀咕:“真是个老和尚。”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那个棋手,能赢得了琼弟吗?即使他棋力高强,能引剑圣裴元度出山一战,裴元度会答应解救师姐么?想到师姐落入全真教手中,不知会受何折磨,更是卧入针扎,难以入眠。
第十三章 静室疗伤
直至次日凌晨,我方朦胧入睡,醒来时已临近中午,慧空在塌前站着,脸上隐有喜色。我心中欢欣跳跃,问:“师姐已救出来了么?”
慧空闻言一愣,我随即明白,原来自己一夜胡思混想,凌晨时梦到裴元度已去栖霞观救师姐了,此际脑中迷糊一团,尚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慧空微笑道:“你的内伤已有解救之法,待会下棋过后便可助你疗伤。”
我神情恍惚,道:“哦!”此时看清慧空身后左右站着洞庭子、慧真,疾风子等人,左小琼则笑吟吟的立在塌旁。身后棍剑高出脑后数寸,愈见英气精神。
一名道士来报:“软轿已到宗阳宫!”洞庭子点头道:“大家请到云素斋!”
我跟着众人出了厢房,来到西首一间静室,院中已停着一顶红轿,轿旁侍立着数名轿夫,两名丫鬟,还有一名中年胖子,锦衣皂靴,油面短须,一双眼滴溜溜转圈,满脸精明圆滑之色。
左小琼看见他,不由一呆。我悄声问她:“认识?”
左小琼轻声道:“他便是前日咱们偷吃的那户人家的。”
我心一惊,幸好那人眼睛从左小琼脸上游过,似乎认不出她来。
洞庭子“呵呵”一笑,道:“有劳!”
那中年胖子双手一圈,宽袖拖垂,弓身道:“道长客气了。”
洞庭子道:“请入屋上座。”
中年胖子尚未答话,轿子传出一个女声:“便在院中罢了。”
我心中暗暗称奇,这胖子下棋,竟还带着女眷来,莫非轿中那女子也喜欢下棋,要一道来看看么?
却见中年胖子弓身道:“是!”朝洞庭子使了个眼色。
洞庭子会意,吩咐道士在院中摆上棋局,轿中女子唤了声:“齐管家!”那中年胖子凑到轿子窗口,侧耳倾听。一会摆手叫人将轿布卷起,露出一道珠帘,里面的人还是看不清。
我心道:“原来这胖子是管家,轿子女子是她主人,下棋的会是谁呢?”
左小琼在轿子对面坐下了,一会站在轿旁的一名丫鬟坐在了她对首。我心想不会是这小丫鬟来下棋吧?
忽听轿中女子问:“让几子?”
左小琼一下涨红了脸。洞庭子凑到左小琼旁边低声商量,一会轻轻拍了拍左小琼肩膀,像是抚慰,方道:“一子。”
轿子女子沉默了一会,吩咐:“摆棋!”
棋局中左小琼的白子对角放了两颗棋子,黑子放了一粒,剩一角空着。这回是左小琼先下,“啪”的一声,还是像上回一样在那颗孤零零的黑子旁拍下。
轿中女子轻轻说了声:“三五。”
左小琼对面那名丫鬟便依言放上一颗黑子。众人屏息吞声,静看两人下棋。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我见棋盘上白花花的俱是白子,心想莫非是琼弟占优?却见左小琼神情一点了不放松,目放凶光,紧盯着棋局,她身后棍剑,似随时会离鞘飞出,朝对面斩去。而那顶红轿,珠帘低垂,也不知那轿中女子神情如何,只听她语声依旧平静,一次次将棋路报出。
我虽不大懂的棋路,只觉黑子每落一子,便如画龙点睛般,附近的黑子顿时鳞爪伸张,矫腾若飞,白子瞬间黯淡许多。
两人愈下愈慢,日头偏转,渐往西移。左小琼一身衣裳便如铁铸,一动也不动,斜日将轿子的影子拉长,投到棋局上,遮住了大半棋盘,看上去棋局中黑压压一片。
再过一会,左小琼脸庞被黑影遮住,整个人气黯神虚,小脸儿呆滞无光。我不禁暗暗怜惜,一盘棋下来,她的修为竟似生生折损了许多。
半响,轮到轿中女子下子,却见她迟迟未出声,过了良久,方道:“你败了。”
左小琼闻言身子晃了晃,喉间“咕噜”一声,竟软下身去。那顶轿子和随行人众,悄声离去。
洞庭子等人将左小琼扶起。左小琼“哇”的一声,吐了口浓痰,神志才渐渐醒来,喘着气,定定看着棋局。洞庭子也盯着棋局,皱眉道:“双方棋势纠缠,尚分不出胜负,如何便说你败了?”
左小琼道:“她……棋势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一说我败了,我便感觉自己真的败了,心头一松,一下便撑不住身子。”
洞庭子道:“却不知她下一步棋在哪,定是胜负手了。”
两人揣摩良久,还是找不出那一手棋在哪里,左小琼道:“将棋谱带给我师尊看一看,师尊定能看出来。如此,师尊非要出山来找她下棋不可。”又问:“她是谁?”
洞庭子道:“贾府七娘子。向来极少与外人下棋。贾似道敬慕道术,与贫道颇有交往,才请得她出来。据说她自幼在天台山学棋,棋力之强,宫中国手尚非其敌,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左小琼小脸儿黑黑的,打起精神道:“好。我这便回山,将棋谱带给师尊。”
慧空踏前一步道:“小施主精力损耗,先休息一晚,再前行不迟,此地尚有一事须你相助。”
左小琼诧问:“何事?”
慧空与洞庭子皆含笑不语。我见两人神情古怪,也是心中大奇。慧空将我领至一间静室,洞庭子、左小琼随在身后,接着西域喇嘛和疾风子也跟着进了屋,慧真却留在外头,没有进来。洞庭子微微笑着,朝疾风子摆了摆手,疾风子也退到了屋外。
慧空道:“阿弥托佛,小施主有大功于佛道两门,却又因此身受内伤,贫僧心中甚是不安,昨日苦思疗伤之法,本来已颇有头绪,只是疗伤之际,涉及心、肺、肝、脾、肾五脏,施主年轻气盛,体内阳气充足,一旦与阳气冲撞,则不仅功亏一篑,且有性命之忧,因此左右难决。后幸得洞庭道兄指点,可走道家路子,用纯阴之体导引出施主体内阳气,汇往一处,则施法之际不受干扰,可竟全功!”
一听慧空之言,我霎时明白过来,满脸涨得通红,道:“行不通,行不通,此事万万不可!”
慧空正色道:“小施主莫要想差了!昨日我已跟你说过,你外七窍经脉损伤,牵动内窍堵塞,如今心、肺、肝、脾、肾淤混杂乱,医者言: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臭香矣;心气通于舌,心和则舌能知五味矣,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脾气通于口,脾和则口能知五谷矣;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你若有伤不治,则来日不能知臭香、知五味、辨五色、知五谷、闻五音,岂不形同废人一个?还望小施主三思!”我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若像慧空所言,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洞庭子笑道:“莫要害怕,也亏得你运气好,两位佛教高僧在此,贫道之术亦已小成。不仅可助你理顺五脏内窍,或许还可趁势打通你的内七窍,小兄弟,那你可就了不得了!先哲云:人心有七窍,圣人七窍皆开,愚人一窍不通。普通人或开一二窍,或开二三窍不等。若能内七窍相通,则视听食息,不用耳目口鼻。
天耳慧眼,皆从性光中发出。世出世间之事,可以无所不闻,无所不见,无所不知,而浑身光明洞澈,万窍齐开。故全真孙不二元君诗云:元神来往处,万窍发光明。大道歌云:蒸融关脉变筋骨,处处光明无不通。悟真篇云:近来透体金光现,不与凡人话此规。这些都是七窍光明之证。我们几人功力或许不能助你七窍皆开,但多开一二窍,你也是终生受用不尽了!”
洞庭子说得我怦然心动,他所提及的其实便是道家得丹迹象,正是像我这般练功之人一生梦寐以求的。
慧空也点头附和道:“阿弥托佛,凡事都讲究缘法,常人又怎敢自损七窍,走此捷径?即使有那大智大勇之人,敢于先破后立,也寻不着慧现的毁损之法、我等几人集佛道两家修为的重塑之力。善哉!善哉!”
左小琼两眼放光,甚是兴奋,道:“大哥!疗伤要紧,我年纪尚幼,如有耗损,还可凭借勤习功法补回!”听她语气,似乎以为,我之所以不同意,只是因为担心她损耗功力来帮我疗伤。
我窘迫难言,脸如火烧,只能一个劲儿摇头。此事对不起左小琼不提,只要一想到与左小琼行那羞人之事,就有种极其古怪可笑的感觉,怎么都难以接受。
偏偏脑中竭力抗拒这一念头时,居然有左小琼光露下体,两腿大开的景象浮现出来,一时恨不能使出遁地术逃出屋外。我脑中乱作一团,心头暗想,若是换任何一个其他陌生女子,勉强尚能接受。只是这……却又如何说得出口?
洞庭子似乎知我在想些什么,向我凑近,低声安慰:“只须用手便可。”
我一呆,不由暗瞟了左小琼那肉乎乎的小手一眼,转又遇见洞庭子的目光,登时又是大窘。含含糊糊问道:“再想一想,有没其他法子?”
洞庭子断然摇头。我无奈中,正欲点头同意,可稍稍想上一想,又是一阵晕晕之感,天啊!让左小琼于数人面前,探入我裤内……如此这般?!
我不敢细想,额上挣出了一头大汗。屋中几人寸步不让,几双眼睛逼视着我。
此时此刻,我身不由己,也只好两眼一闭,当作“此身非吾有”了。
洞庭子歪过身去,在左小琼耳畔低声吩咐。左小琼似解非解,迷迷糊糊的点着头。
我暗下咬牙,静待宰割。忽然一只手掌,五指叉开,按上了我的头顶,身后慧空的声音:“眼睛看着西域大师。”
我望向正前方的西域喇嘛。我见他今日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他是否能听懂我们说话。正寻思间,不知不觉开始注意到他深幽幽的眼珠子,与我们汉人颇不相同,像一个能掉进里头探寻什么的无底深渊,这般想着时,他的眼神似乎一辣,目光灼灼照人,逼视而来,我只想避开他的眼神,却又似被什么吸引,还想最后看那么一下。
接着脑中开始迷糊,头顶慧空的每根手指指尖都有真气注入,像有几注温水,当头淋下,头顶热湿开来,肌肤麻酥酥的有点痒痒儿,正中掌心突然一温,有一滴巨大的水珠滴下,宛如露珠从树叶上滚落的情形,只一滴,便没了。慧空的手掌颤动,似乎又在凝聚另一滴真气做的水珠。
我喉间不觉咽下一口唾沫,那粒水珠掉进我脑中一霎,畅美难言,感觉极其新鲜,此生从所未有,让人不由去细心体味。
忽觉腰间一松,我的袍带已被解开,那人掌背碰在我腰侧,应是洞庭子无疑。
我不由一阵心跳,不动也不敢动。
那只手将我襟袍下摆撩开,扯开我下裳系带结子,下裳失去维系,全都落下,堆到了坐着的臀跨间,腹部凉露,也不知左小琼能不能看到我腹下黑毛。
听得左小琼“啊”的一声轻叫,我知道要糟,果然左小琼道:“毛……大哥怎么长了那么多……黑毛?”接着是她吃吃直笑。
我的耻毛确实不少,除了尘根处有乱蓬蓬一丛,还有中间一线直长到脐下,三师嫂那天见了,也同样吃惊,却不像左小琼这般,吃惊之下,居然会笑出声来。
我正羞愤莫名,难以自处。洞庭子的声音:“痴丫头,莫笑。”随即又吩咐了几句。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摸了进来,才一碰到,突然缩了回去,左小琼惊问:“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彻底闭紧了眼。听洞庭子忍着笑喝道:“不可罗嗦!”
那只小手终于小心翼翼的挨了进来,大势已去,我只有暗自告戒自己,可千万别当作众人之面硬了起来。
左小琼的手肥软小巧,抬起了我的尘根,坚定不移的一遍又一遍上下抚摸。
这便是洞庭子教她的法子么?我不由恶毒的想,洞庭子这老道说不准天天自己摸自己的尘根。
起初,除了左小琼小手碰着的刹那,尘根抖颤了一下,还没觉着什么。后来发觉左小琼动作不那么生硬了,一来一去,像是有些犹豫。我不由悄悄将眼开了一隙,用眼角余光偷看了左小琼一眼,见她眼儿稍带迷茫,似寻思什么,轻咬着下唇,脸边竟有些微红,我心尖不禁一颤,下体一热,登时感觉尘根大了一圈,在左小琼的手中更加充实起来。
左小琼显然发觉到变化,小手更是有些怯生生的,欲动还停,给我的刺激却倍增。她有时手酸,指儿张开,碰着周边肌肤和下边肉囊,更给人意想不到的刺激,我终于守不住了,尘根一点一点涨大,渐要脱出左小琼的手掌,蹦腾而起。
便在这时,一直守在一旁的洞庭子忽到了我身后,双掌一印,贴上我后腰,不一会那手掌开始热得烫人。慧空也抽离我头顶上的手,在我身上各处穴道,这边拍击一下,那儿指戳一下,洞庭子输进的真气,便给他引得四处窜走。
左小琼却没停,小手儿纤转,腻着我尘根撕摩。我的尘根给她弄得一颠一颤,随时可能喷射出来。难道这也是洞庭子教与她的?我好奇之下,又偷看了一眼,见她脸颊如醉,神情似羞似恼,唇口轻颤,微吐着气息。天啊,她竟一下子像是解得害羞了。她脸儿本来很嫩,这时颊边醉红,似要晕出水儿来,一股鲜滴滴的前所未有的娇艳,出现在她犹带稚气的脸庞。
我心中跳跃数下,不敢再看。闭上眼儿,她适才娇艳咋吐的样子却再也挥之不去,下体间的碰触突然间变得异样难挨了,稍稍一触,我的尘根就全身紧绷,咻咻欲喷。
忽地左小琼手一瘫,整个手掌撑在了我下裳档中,里头一阵纷乱的接触,我尘根像碰到她冰腻的腕部,顿时涌出股浓浆,涂得她满手都是。左小琼“啊”的一声,抽出手来,小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急急奔出了屋外。
洞庭子等也没出声阻拦,我回过神来,才发觉他们都退到了一旁,洞庭子微微含笑:“恭喜,恭喜!你已多通了耳目四窍!”
一泄过后,我浑身乏力,却感觉眼目清凉,身子有些虚飘,原先心胸间那股郁郁难舒之感也消失了。屋里门窗关闭,本来光线颇暗,此时看上去却一切清澈如洗,窗沿下一只小虫在爬,纤细的毛足一清二楚,正在壁上使劲上攀,薄薄蝉翼微微振动。
一回头,吓了一跳,慧空的脸庞变得十分陌生,换了个人似的。细想之下,才知道自己纤毫毕见,看得过于清楚的缘故。
耳边同时听得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声音,此起彼落,万物争鸣,生机盎然,颇有趣味。但时间稍久,又觉糟杂闹耳,不胜其烦。
天啊,眼睛能看得更清楚些,还可接受,如此吵闹,那以后我岂不是别想睡觉了么?我喜忧掺半,跟洞庭子说了。洞庭子与慧空对视一眼,喜动颜色,道:“这是窍脉初通迹象,过得几日便好了,一切恢复如常,只在凝神细观细听之下才会如此。”我方才放下心来。听得外头一阵骚动,疾风子道:“启禀掌教师叔,左小琼出观去了!”
几人同时吃了一惊,忙出了屋外瞧。一名道士奔了过来,跪下道:“弟子无能。请掌教恕罪!”
洞庭子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道士脸上红红的一块掌印,神情甚是羞惭,道:“启禀掌教,刚才下棋的那位小姑娘忽然冲过来向弟子要棋谱,弟子说:”此事须得先禀告掌教方可。‘谁知她一听急了,伸手便来抢,弟子心想:“未得掌教之命,可不能随便给她。
’于是将棋谱牢牢抱在怀里,那小姑娘不由分说,打了弟子一掌,趁弟子失神之际,抢了棋谱便走,弟子也拦她不住。弟子无能……居然给一个小姑娘……”
他还要再说,洞庭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转头对我道:“放心,她定是等不及,先回山去了。”说着,嘴角却带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心下大羞,知道左小琼经过疗伤一事,隐隐猜出男女之别,懂得害羞了,不敢与众人朝面。心中暗骂:“这洞庭子身为有道之士,想到男女之事,居然也这般无聊。”
洞庭子倒不知我心里想些什么,温言对我说道:“小兄弟,你资质不凡,如今又多通了内窍,更是如虎添翼,加上你相貌颇为清俊,我有一事须你相助,不知能否答应?”
我心中一凛,这洞庭子大不简单,他费心促成裴元度下山,名为救我师姐,恐怕更多的是出于弹压全真教气焰的考虑,他热心助我疗伤,却不知又有什么目的?我相貌长得如何,跟办事又有什么关系了?
想是这般想,我对他还是感激之心多于疑忌,便道:“掌教有命,弟子无有不遵,只是弟子功力低微,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洞庭子呵呵笑道:“如此,你便在观中住下,咱们慢慢商议。”
慧空道:“阿弥托佛,贫僧明日便将慧现带回少林,洞庭道兄,小施主便交给你照顾了。”
洞庭子点头道:“大师放心前行。神龙门系我南方道门一脉,自当加以照应。”
我想起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嫂他们,不知现在何方?他们功力不像师尊,能够千里传讯。有何三长两短,我也茫然不知,无法感应。心中不由怅怅不乐。
第十四章 宗阳之秘
第二日,慧空、慧真、西域喇嘛携同慧现告辞出观,前往少林。洞庭子似乎知慧空了得,也不如何担心,只命人密切注意全真教动向,有事便可随时前往施援。
我在宗阳宫住了下来。想想那灵河远在西北荒漠,离临安城近万里之遥,就算左小琼日行千里,一去一回便得一个多月,师姐还要在全真教手中呆这么久,能安然无恙么?所幸全真教道士戒忌女色,否则情形更加不堪设想。
左小琼帮我疗伤之后,我对她总有股怪怪的感觉,兄妹义气间掺合了这么一事,实在难以消受。真不知她回来之后该如何面对。
杂七杂八乱想间,我在宗阳宫四处闲走,愈来越发觉它不像一座道观,倒更像一座王宫。不仅屋宇华丽,雕梁画栋,宫内的一草一木,也都格外珍贵罕见。
我在青阳山虽未出山见过世面,但是为阅习道家典籍,师尊七岁便开始教我识字,长大后看了不少书籍,这宗阳宫的格局便与书中王府皇宫的描绘毫无二致。
茅山宗历史悠久,在百年前更是地位尊崇,为南北道门各派之首。宋室南渡之后,逐渐衰微,北方崛起了全真教,南方龙虎宗也开始显露声势,地位已大不如前,但仍传承不绝,时有高道名于世,稳居南方三大教派之位,实力尚在阁皂宗之上,只稍逊于龙虎宗。
它能在临安繁华之地占据这么大一个道观,实力自然非比一般。然而仅靠实力是不够的,龙虎宗在南方无论从徒众规模、教派影响都比茅山宗强,却也只在临安城建了一个小小的道观作为落脚点而已。茅山宗定是深得皇室王公尊崇,方能如此。可是以前只听说,当今皇上除了按先祖成例尊奉真武教外,最宠信的便是宫中一名女冠和余杭洞霄宫的道士孙处道了,从没听说皇上对茅山宗有何特别眷顾。或许其中另有缘故也不一定。
在宗阳宫住了数日,洞庭子事忙,一直没空见我。我与疾风子倒渐渐熟了起来。疾风子此时已身为茅山宗少掌教,对宫中道士上下却都谦逊有礼,并无少年得志的骄狂之态。他平日冷峻少言,一旦与人接语,便温言相向,我对他颇有好感。
疾风子见我无所事事,在宫中闲走,对我道:“李道兄,宫中其他地方可任意游览,只北边那所独院,为本派禁地,千万莫要擅入,致生误会。”我点点头,也不便问个究竟,只道:“这宗阳宫甚是华丽,远非其他道观可比。”
疾风子道:“当然,这宗阳宫是当年高宗皇帝禅位后居住的地方。这里最早原是秦桧旧第,秦桧死后,第宅改筑新宫,命名”德寿宫“。高宗皇帝住进后,皇宫被称为”南内“,德寿宫称为”北内“。这里原是皇宫,自然富丽堂皇。前些年才改了一半为宗阳宫,赐给本派作为在临安城内的道观。”
我心中一惊,心知其中必有缘故,不敢多问。于是笑道:“那日见疾风道兄身法,快捷无伦,使的是贵教的‘云步魅影’轻身术么?”
疾风子道:“不敢,小弟的‘云步魅影’尚未修成,李道兄见笑了!”
我道:“疾风道兄年轻有为,定是要参加本年的道法大会了?”
疾风子沉吟道:“嗯,我师弟比我聪明,可是年纪尚幼,如无意外,应是我代表本派参加。”
每届道法大会,各派都有年轻弟子参加。我们修道之人,虽讲究清静却情,但毕竟少年天性,大会上既能在众人前风光露脸,又能结交许多年纪相仿的朋友,都很期盼,谈起这个,连疾风子也多了份兴致,随口反问我:“李道兄也会代表贵派参加么?”
我不由一呆。本来这届道法大会我的确盼了两年,眼看今年便可随师尊出山参加,只是现在师门离散,自然什么都谈不上了。
疾风子见状,安慰道:“待救出你师姐,你师门团圆,便可重建神龙门。到时一样能参加大会。”
我点点头:“但愿如此。”心下随即一阵惭愧。重建神龙门,是师尊离山前交代师门秘笈时就留下的遗命。我这几日心灰意冷,迷迷糊糊,练功都停了下来,只寄望于旁人将我师姐救出,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有朝一日与师兄、师姐重逢,只怕也要责怪于我的。
我心下惴惴,疾风子说了几句什么便没听清。只听疾风子续道:“……那日掌教师叔便是担心太乙派会邀请全真教参加道法大会,故设想拖延,命我明日即出观打探金丹南宗留元长前辈消息。李道兄,珍重了!改日回观,咱们再切磋切磋!”
我半天才会意过来,他是在向我告辞。于是忙道:“疾风道兄,一路顺风了!”
疾风子点点头,消失在屋角处。我方回想他刚才所说的一席话,怪不得洞庭子那日对张幼玉的态度令人费解,原来里头牵扯全真教
是否参与道法大会之事,寻思道:“这几日发生许多事情,处处都透着全真教的影子,哼!全真教,全真教,难道当真如此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势力大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了么?”
不由记起师尊在一次闲谈中偶然提过:“全真势大,恐非天下之福。”当时我对全真教茫然不知,听说全真教势力在北方崛起,气势上甚至超过了在北方根深蒂固的佛门众派,颇有点引为我们道门一系的荣耀,对师尊的话不以为然,心想:“管它是什么门派,只要是属于道教一支,总比那古里古怪的念外来经的佛教强大起来要好吧?”
佛道之争延续了近千年,自西晋惠帝时起,或激烈或缓和,却从未中断过争斗。我们神龙门也算道教一支,所以自小对佛门隐然有排斥感。道教中有一派能压过佛门气焰,对我们修道羽士来说,最是欢欣鼓舞之事。
师尊为人冲淡,从未在我们几个弟子面前贬斥过佛门各派,但在我们弟子私下心里,总存有些争强好胜之念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道门压过佛门一头,我们修道羽士也可在世人面前更加风光。牛鼻子全真道士在我心眼里,虽不似对龙虎宗道士那般有好感,总还是超过和尚尼姑的。如今全真教果然日益强大,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狰狞面目。此时再想起师尊的话来,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一路想着,不觉到了宫中一处后林,放眼满是清一色矮树,树枝细条枝蔓,上结金黄色小花。微风吹拂,浓郁的花香满园四溢。我心怀一畅,放下心事,游目看去,但见叶片被风吹得瑟瑟抖动,一时望不到头,当真好大一片林子!林子那头一个孤零零的独院,墙角被矮树淹没,便如建在树丛之上,露出部分,青墙灰瓦,十分洁净清爽。
那个院子或许是茅山宗那位前辈高人的居处吧?倒真会享福,住在这儿,说不准睡梦中都是香的。
忽觉有些奇怪,那院子离这至少隔了近千米,怎地那青砖一丝一毫,纹理糙面,如此清晰?稍一寻思,才发觉自己凝神细观,不知不觉气布双眼,使出了超常目力。
耳边听得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响,数百米外,左侧矮树丛一乱,枝头颤动,瞬间往林中深处延伸,所过之处,树巅轻动,宛如一道弯弯曲曲的细线直逼那个院子而去,似有野兽在树间穿行。可是这宫中哪来的野兽?
眼见那响动如一阵风掩过林子,院子门前的树丛倏的窜出一个人影,推开院门,闪了进去。难道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道士么?当真好快的身法!
我绕着林子,折往东行,堪堪离那独院有四五百米,忽的心中一动,此时日光照耀,以影辨位,院子恰处在宗阳宫之北,莫非便是疾风子所说的茅山宗禁地?
好奇之下,凝神细听,瞬间一种极其动人的风吹树叶的微响传入耳中,哗啦啦似闻远处水声,又如夏夜里池畔万虫齐奏,天籁妙音,令人心怡神醉。
忽听得风声中一个女音“哼”了一下,接着半响没有声息。我心中一跳,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声哼叫,却瞬间让人想象到那女子的绝世容颜和无限风情。我不禁浑身一热,耳力探寻过去,声音正是从那院子里传出来的。
隔了好一会,才又听到那女子娇柔无限的轻叹了一声。接着,一个男子长舒了口气,道:“我……回去了……你小心身子……”听声音竟像是洞庭子!
那女子“嗯”了一声,似乎不置可否。有个脚步声退出房门,“呀”的一声,将门带上,院门处出来一个身影,果然是洞庭子!我心怦怦只跳,忙矮下身藏在树下,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让我流了一头冷汗,心中直期盼洞庭子千万不要从这个方向出林。
偏偏听得那沙沙声响,往这边逼来,我避无可避,满脸涨得通红,正欲寻词以对,却听响声忽顿,洞庭子折往南行,去了宗阳宫正殿方向。
我不知洞庭子是否因发现了我,才改道南行,总算吁了口气,站起身来,浑身便似没了力气般,脑中一片混乱:“宗阳宫禁地怎的藏了一个女子?听适才那声息,好像是洞庭子与那女子有私,更是让人不可思议。南北各道派虽都有女道士修行,但大宋礼教甚严,道门也深受影响,男女素不同观。即便是不禁女色的南方教派,道士可娶妻生子,却也都安置在道观外,从不曾有女子居住于观中之事。
茅山宗是名门大派,自然约束更严,身为副掌教,洞庭子又怎敢如此大冒天下之不讳?
刚回到居处,尚未歇脚,一名道士来报:“掌教有请!”我心头一震,惴惴不安中,随那名道士到了回阳殿,洞庭子早候在那。
洞庭子目光一射过来,我心下又是一阵怦怦直跳,暗骂自己:“又不是我作了什么亏心事,何须慌张?”悄悄打量洞庭子,见他神色如常,浑若无事,眼神中也丝毫不带惭愧,心想:“好深的城府。”听他有何话说。
洞庭子微微一笑:“小兄弟,坐!”
我便在他旁边找了地方坐下。
洞庭子道:“那日我跟你说道,有一事须你相助,一直未得空与你商议,今日请你来,便为此事。”
我点头道:“嗯。”心想:“他要我帮什么忙?我功力低微,茅山宗随便挑一个弟子也能胜过我,我又能帮上什么忙了?”忽的一想:“哎哟!莫非要让我去陪那院中女子?否则何须‘相貌清俊’什么的。”一时间心头鹿撞,坐立不安,脸色十分不自然。
洞庭子奇道:“你怎么啦?莫非身子不舒服?”
我忙道:“没有,没有!一切都好。”
洞庭子点头道:“那便好。”沉吟片刻,道:“小兄弟,那日慧现之事了,你听慧空大师说了罢?”
我道:“是。”却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事。
洞庭子叹道:“慧现于少林寺出家前,本是我和慧真的同门师弟,我和慧真可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说着,神情间似忆起些往事,不胜唏嘘。
我吃了一惊,慧真是慧现出家前的师兄,这我知道,没想到洞庭子与他二人居然也是师兄弟,怪不得他跟慧真很熟似的,对慧现的情况又十分了解。
洞庭子顿了顿,话风一转,道:“那日慧现被魔人施了手脚,以至神志不清,无法讯问。但据我与慧真对他的多年了解,他将《元棋经》偷出后,极有可能会交到一个人手上。那人极难接近,除非是青年美貌男子。尤其棋艺须佳,方可近其身畔。我思前想后,小兄弟,只有你最为合适!”
“我?!”我吃了一惊,两手乱摇,道:“这个……我称不上美男子,下棋……更是是一窍不通!”
洞庭子道:“小兄弟别慌,且听我说。你身中慧现催神大法,虽已治愈,却留有印记,正可冒领慧现门人,不致让那人生疑。至于棋弈之道,上手极快,若有名师指导,短期内便可进步神速,此事我自有安排,无须多虑。若非那人对我茅山宗等派有疑忌之心,我原可另派他人,如今却是你最为合适。莫忘了,你可是曾答应过帮我的!”说完,目光灼灼,紧盯着我。
我还欲分辩,洞庭子断然道:“此事关系重大,小兄弟切莫推脱!何况……
小兄弟,你不下棋不知道……棋中高手有许多像裴元度那般,性子也是极为古怪的,但往往都对能与他棋逢敌手的弈者极为尊重。为什么?这是所谓臭味相投的缘故!下棋之人遇见好棋者自然分外亲切,否则喜好不同,只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你有所求便难了!你若是贾府七娘子的弟子,要裴元度救你师姐,自然容易,否则……恐怕谁也帮不了你!”
救出师姐,是我现下最大的愿望。洞庭子一番话,听得我晕忽忽的,虽觉得他语气未免有点像哄小孩,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那裴元度心意难测,即便下得山来,是否能答应救我师姐?恐怕琼弟也无多大把握。听那洞庭子之意,似乎要我跟贾府七娘子学棋,如果我是贾府七娘子棋道弟子,或许当真能添些指望也不一定。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下微动。
洞庭子见我未出言反对,很是高兴,对门外侍立的道士道:“有请齐管家!”
一会儿,听得外头脚步声走近,一个声音呵呵笑道:“洞庭道长可真会缠人啊,连我家主子七姨娘都算计上了!”说话间,进来一个油面短须的胖子,正是那日来过的贾府齐管家。
洞庭子笑道:“用你们一人,也这般小气。你这管家可当到家啦。”
齐管家摇摇头道:“你当随便借用一个下人么?也亏得我们贾老爷答应你这荒唐道士的荒唐主意。”眼睛一转,向我看来,皱眉道:“不是说一个小孩么?
这般大了,出入府中可就不便了。”
洞庭子肃容道:“齐管家此言差矣!他才多大?又是修道之士。我跟你家贾大人早已说过了。你只管引他去见七娘子便是,有何不妥,一切在我!”
齐管家见洞庭子放下脸来,倒不敢得罪,陪笑道:“即是我家老爷的主意,我哪敢多嘴?”
洞庭子淡然道:“那便有劳齐管家了!”
我见齐管家将身一侧,眼里飘过一丝阴意,不由一凛。
齐管家换过笑脸,对我道:“车马已候多时,小道长请!”外头日光正好,我跟齐管家坐上一辆马车,车外日光铺射过来,一切如此清晰明亮,我却感觉一丝迷茫,仿佛自己是一颗随人摆布的棋子,浑没了自个主张。
洞庭子对这一切早有安排,自然不是因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才有意安排我出观。那么当真是为了那本《古镜经》了?慧现为何会将经书交给那一个人?洞庭子又怎敢名目张胆的辟出一个禁地,用来窝藏一个女子?朝廷为何要将旧皇宫赐给茅山宗作道观?
车身晃动,驶出宗阳宫,我回头看了一眼,宗阳宫大门巍峨华丽,透着些令人难解的神秘。
第十五章 贾府棋娘
临安城街道宽阔,街面由大块石头铺就,可同时容六、七辆马车并行,即便如此,道上车马如流,行人商货众多,因此显得颇为拥挤,车行缓慢,足足半个时辰,方出了武林门。
出了城门,折往南行,往来车马行人渐少,沿湖道路通畅,车速渐渐加快,我见身周景物,心知再过一会,便到了那日与左小琼游湖之处,不知那“西湖阿九”与船娘会在那么?不禁探头往湖面看去,齐管家道:“小道长,过了万舟渡头,咱们就到啦。”
他也许还以为我心急了呢。我微微一笑:“齐先生,这西湖景致真美!”
齐管家道:“小道长是初来临安不久吧?”
我心中一凛,不知洞庭子如何给他介绍我的,当下含糊道:“嗯,不算太久。”
齐管家捧夸了洞庭子一句:“洞庭道长在临安城可是赫赫有名啊,连皇上也时常召见他。”
我道:“是。”
齐管家见我一路说话不多,言行间颇为谨慎,也不便多问,头转向湖面,湖上岸侧迎面驶来一艘大船,船上有人大呼小叫“快上!咬它!”“哎呀,急死我了,快闪啊!”“黑头必胜!黑头必胜!”“唉……完了!”我正不知船上闹什么事,齐管家脸色微变,将身往车内缩回。
正在这时,船上一人直起身子,一回头,是个鲜衣少年,嘴张得老大,半天惊喜地叫出声:“齐管家!齐管家!”又冲船上叫唤:“停船!停船!”
齐管家无奈,只得吩咐车夫停下,下车后,脸上陪笑:“二公子!”。
那鲜衣少年笑道:“齐管家,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人回家取点银子用用。
你随身带有多少?统统拿来!”
齐管家笑道:“小的身边只带有七十两银子。”
那鲜衣少年皱眉道:“太少!太少!也罢,你先仍过来!”
齐管家解下腰间锦囊,隔着十来米,朝船上仍了过去,叫道:“二公子,早些回府,省得夫人挂念!”。鲜衣少年接过银子,也不答话,转身又吆喝开了。
齐管家回到车上,摇了摇头,吩咐车夫:“走罢!”
随齐管家到了贾府,先穿过一个空旷的前院,由第二进正屋折往右行,沿着一道长长的敞风走廊,过了两个亭子,绕过一坛花池,有个半圆拱门,齐管家领着我,正要从门往左行,忽见一个丫头急冲冲从花间小道出来,低头直行,也没看路,一头撞进了齐管家怀里。
齐管家被撞得一呆,喝道:“小菁!何事这般慌张,一点规矩也没有!”
那叫小菁的丫头脸儿通红,抬头见是齐管家,满脸忧色转为一丝惊喜,喘息道:“快!齐管家……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快请医生!”
齐管家皱眉道:“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小菁道:“今日午间……不!今日早上,大公子喝过药后,睡了一会儿,起来便吐个不停,吐……吐出血来了!”
齐管家眉稍一抖,喝道:“不许胡说!要是传到府中,惊动了老太太,仔细扒了你的皮!”
小菁道:“是!可是……可是……”。
齐管家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禀告夫人!”丢下我和小菁在原地,返身穿出拱门,往左边房屋走去。
小菁两手叉在身前,身子不住焦急地转动,左顾右盼,瞥见我正看她,登时羞红了脸,低下头来,下巴差点就要碰到紧身衣裳下鼓鼓的胸脯。
等了老半天,不见齐管家回来,小菁更焦急了,偶尔从我身上游过的目光充满忧急和不安,样子楚楚动人。我心想,贾府不知有多大,齐管家不至于去这么久吧?正寻思间,齐管家急冲冲走过来,一挥手:“快!带我去看看!”转身向我道:“小道长,府中事急,相烦你再等会儿。”
我点点头:“但去无防。”
闲站着无聊,顺着花径走去,心想这是他人府中,不便走远,绕出一丛花树,便停下身,往四周望去。只见右前方有一泓池水,池边一个亭子,亭中栏杆上放有些红红绿绿的纱巾、锦囊、荷包等小东西,却不见有人。
忽停得右边耳侧破空声响,一支箭当身射来。当下不及细想,迷迷糊糊中伸手抓住了。一看,箭头已折,只是一支箭杆。
一回头,见右侧后方一个少女嘴儿半张,呆呆的看着,半响才回过神,斥道:“哪来的野道士,在此瞎闯!”她脸儿衬映身边花树,当真说不出的娇丽。身旁一个丫鬟,也是嘴儿张的老大,兀自呆盯着我手中断箭。
我心知无意中撞见了府中女眷,有些心虚,也不搭话,转身便走。身后那少女喝道:“想跑了吗?!”又一箭射来,我头也没回,手在身后,将箭收了。听得一个女声:“芸儿,不得无礼!”
我回头一望,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云髻斜钗,正笑吟吟的盯着我看,眼睛会说话似的,像能读透人的心思。
我脸儿一红,弓腰道:“晚辈无知,擅闯内苑,还望恕罪!”那少妇慧喆一笑,耳边坠子不停摇晃,只顾打量着我。
我不敢与她对视,垂下目光,却又悄悄使动天眼术绕回她脸上细看。只见她瓜子脸儿,鼻孔娇俏,嘴角微翘,便如一名调皮聪慧的少女,眉间眼角却又带一丝洞透人情世故的成熟风韵。
听得她一声:“大胆!”我吓了一跳,也不知她怎么察觉的,忙收回了目光。
拿箭射我的那个少女道:“就是!这人十分胆大,冒冒失失闯进来,问他话,就急忙逃跑!定是来偷东西的小贼!”
我忙道:“不是,不是,我跟齐管家一块来的!”
那少妇道:“齐管家呢?”
我道:“他……他方才去了……”眼角已看到齐管家匆匆朝这走来,便停口不说。
齐管家一路走,一路叫:“七夫人!那小道士我已带来了。”见我弓身呆站着,道:“咦,你怎到这来了?!”
我道:“我……”一时脑中混乱,说不出话来。难道她便是贾府七娘子么?
那日在宗阳宫下棋,她一直躲在轿中,未露过面,在我印象中她应是个端庄矜持的深闺贵妇,没想竟是这样一个慧喆灵动像少女般的年轻女子。
那少妇笑道:“便是他么?倒有些山林野水间的灵秀气,也罢,先回屋说话。”
射箭少女道:“棋娘!怎么回事?这道士……要干嘛?!”拉着七娘子的手直摇晃。
七娘子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告诉你!”少女不依,缠着七娘子撒娇,俩人一路追着、笑着,往前走去。
到了七娘子居处后,我行过拜师礼,称七娘子为“师父”。此后便在贾府住下,跟七娘子学围棋。
贾府上下,除了当作外人面,都唤七娘子为“棋娘”,我叫了两天“师父”,也开始改口叫“棋娘”了,棋娘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棋娘却不从头教我下棋,只扔给我一本薄薄的棋书,命我两天看完,第三天,便叫丫鬟小萝与我对弈,开始小萝让我九子,还将我杀得大败,到了下午,我已将小萝逼为让四子了。
棋艺进步如此神速,我大为兴奋,晚间睡觉时,满脑子都是黑白棋子和纵横交叉的棋盘。睡梦中都在“噼啪”“噼啪”声的下棋。早上醒来,脑中迷糊一团,却隐隐感觉自己梦中所下的棋步甚是高明,很想立刻找小萝再来一盘,试试身手。
过了两天,小萝已不是我对手,棋娘命另一个丫鬟小莹与我对弈,小莹便是那日宗阳宫代棋娘执子的丫鬟,棋力高出小萝不少,棋风又稳又辣,想设个圈套骗她子儿吃极不容易。我只得收拾骁幸心理,扎扎实实,步步为营的跟她下棋,十盘中倒有八盘是我输的。棋娘除了偶尔凑过来看一两眼外,大多时候,跟那日拿箭射我的贾府二小姐贾芸在里屋玩耍,我下棋的时候,便常听见里屋传来低低的笑声,也不知她们在玩什么花样。
有一次非常奇怪,两人的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细不可闻。我好奇之下,忍不住使动天眼术,眼盯着棋盘,却将目光悄悄绕进里屋,见棋娘背朝门口,像在替贾芸整理衣裳领子,贾芸晕着脸,挺着胸,由棋娘摆布。旁边搭着一件解下的贴身小衣,看样子两人正在试着新买的衣饰。
绕前一看,一颗心不禁怦怦直跳。贾芸敞开了衣裳,脖颈下露了一大块雪白的肌肤,娇挺的酥胸颤巍巍顶起一件嫩红碎花小肚兜,一边带子已系好,另一边带子耷拉下来,大半个嫩乳雪堆似的耸在外面,乳头樱红一点,将露未露,棋娘捻起那根垂下的带子,正要绕向肩后,却又忍不住拉开肚兜打量了一下兜内的风景,贾芸红着脸吃吃直笑,身子乱闪,嫩胸一抖一抖,棋娘手提着的那根带子似要失手掉下来了。
“鬼丫头!”棋娘笑骂了一声,一只手伸过去,在高耸的乳尖上捏了一把。
“啊!”屋里屋外先后叫唤出声,里屋是贾芸,外间是小莹。刚才随着棋娘那一捏,我心上一紧,指间使力,竟把棋子捏得粉碎,碎未溅得整个棋盘都是。
我慌忙收拾,却把棋局弄乱了。
里边两人一时间不敢动弹,一会收拾好了,棋娘晕着脸出来看:“怎么回事?”
我低头收拾棋子,不敢吱声。小莹像是惊呆了,指着我脑门:“他……他……”说不出话来。
棋娘眼睛看过来,我只得道:“刚才太用神了,不觉手间使了真气,把棋子捏碎了。”
棋娘狐疑地盯着我,凝思半响,一霎脸却红了,没有再问。我心扑扑跳:“难道棋娘知道我会天眼术不成?”
老半天,才看见贾芸脸红扑扑的从里屋偷偷钻了出来,呆了一会,脸上红晕才渐渐消褪,又闹着要跟我下棋,棋娘道:“不行!你会杀得他以后不敢再下棋的。”
她那么厉害么?我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贾芸得意地皱了皱鼻子,娇娇的下巴儿扬起来,仿佛巧手捏就,生动得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把。
我与小莹重新再下,棋娘和贾芸坐一边看。我手拿一颗白子呆想,一低眼,见棋娘坐在旁边,柔顺的丝袍压出两只腿的形状,丰润修长,在膝前勾回而下,裙衣下摆,莲尖露了一个头,一缩,便藏回去了。
我脑中顿时轰隆隆血气乱翻,卷缩的尘根弹身而醒,将裤档撑起,热痒难耐,心道:“今儿怎么啦?心儿着了邪了!”随手应了一子。
听见贾芸“嗤”的一笑,我知道下了一手坏棋。棋娘命贾芸不得出声。我心全乱了,悄悄打量棋娘,见她酥胸前偎,纤腰后收,下头绷开一圈圆润润的胯部沉沉的坠在椅上,曲线玲珑有致,柔滑毕现,我暗暗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眼里冒烟,一会也坐不下去了。
棋娘屁股稍稍在椅上移了移,道:“李丹,该你下了!”眼儿会说话,像嗔怪又似质询。我“哦”了一声,应了一手,眼角却看见棋娘的屁股稍抬起来了些,刚离了椅面寸许,又沉了下去,丰肌似要从丝袍下绷泄而出,然后像水一样散成一滩。
我喷出的呼吸都是烫的,脸颊开始烧热。棋娘看了一会,忽觉着什么,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眼脸儿搭下,脸上神情陷入沉思,忽的眼神一闪,直看进我心窝里儿去,我心“咚”的一大跳,低下头去,她拉起贾芸,道:“好了,让他们自个下会儿。”我不敢抬眼看她们,只听脚步声碎,裙衣乱摇,两人出了屋子了。
似有什么沉沉的东西一下从胸口挪了去,我顿时轻松了片刻,随即又想,棋娘看出什么了吗?
棋娘回来,却没什么异样的表示,依旧言笑自如,只是那双眼,我再也不敢碰。
匆匆几日过去,棋娘始终未跟我对过一局,只又给了我一本古今定势、名局谱,我与小莹对弈时,她在一旁看的时候倒多了起来。她只要一走近,我身上的血便开始发热,竭力保持着气定神静的样子,估计看上去倒有一番棋士风范吧?
这段日子,我除了白天学棋,夜间总是偷偷找个无人处练功,日子过得飞快,算一算,左小琼已回灵河有半个月了,不知还须多久才能赶回?
晚上想着这事,怎也无法入睡,悄悄起身,到园中闲走。旁边几屋住的是府中帐房先生、大厨、杂役等,齐管家住在这个院子的正屋,房里亮着灯,估计尚未入睡,其他屋则都黑了灯,四周静静的一片。院外便是园子,园中有个角门通向棋娘住的内院,角门晚间是锁着的。半夜里,谁也不会到园中来吧,我想。
学了十天棋,我也不知到了何种程度,现在只能跟小莹下个互先,估计尚不是贾芸的对手,离左小琼那样的棋力就更差上一大截吧?反正无法印证,这些也只是我心里暗下比较。
初秋时分,已有些夜凉。这种气氛,很让人有些孤单凄凉。除了师门的事忧心,这几日里,时不时,脑中净是棋娘的那双眼睛,聪颖而带些少妇味,暖到人心底儿去,藏近了又含些敬怕之情,不可亵玩,又丢不开去。
角门那边依旧亮着灯火,棋娘还没入睡吧?贾府的家主贾似道在外做官,任江西安抚使知江州,平日一般都在江西,难得回来一次,棋娘定是独守空闺了。
这么晚,她在做什么呢?几次我都想使出天眼术窥探一番,每一转念,棋娘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又让我不敢。棋娘,她定是修过玄门功法吧?每次她一坐定,那种隐然宗师风范的气势便逼人而来。平日却又看不出她身具武功,棋娘,真是个神秘女子啊。
贾芸呢?想起那雪堆似的酥胸,我心不禁怦怦直跳。一下子,贾芸的闺房像个毫无防范的私密花园,似乎等着我去浏览。我运起天眼术,目光穿透夜空,往园外游去,忽见园中人影一闪,圆肩厚背,像是齐管家,耳力跟过去,听得一声:“别胡思乱想……快快回去!”
黑影一个怯怯的女声:“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齐管家低声喝道:“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个女的没吱声。齐管家声音放软:“快些回去……莫要给人看到,没事生出事来。”
那女声犹犹豫豫:“是……”
齐管家转过身子,向这边走回。
我心中疑惑,齐管家莫非与贾府哪个丫鬟有私情?似乎大公子对这丫鬟也有企图?不敢久呆,一阵风一般掠回了屋去。
次日,我到了棋娘居处,见只有小莹一人在屋,诧问:“棋娘呢?”
小莹道:“一早听说大公子病重,这会都过去看了。”眉间隐有忧色,大概大少爷的病很重吧?
我道:“那……我们下棋?”
小莹点点头,坐下了。半天两人都没动,对视一眼,都笑了:不仅她,我也没心思下棋。
静坐一会,我道:“我们玩儿吧。”
小莹“嗯”了一声,认真的盯着我看,等着。小莹很聪明,是那种带些固执劲的聪明,却不是很灵活。
玩什么呢?我寻思,呆盯着小莹看。突然发觉小莹其实也挺可爱,眼神清澈透亮,看人眼儿眨也不眨,说是天真么?似乎她自个又颇有主见,不会轻易上人当。
小莹见我老盯着她看,脸有些红了,道:“那日……那日……”
我粘起一枚棋子,捏碎了,道:“是这样么?”
小莹道:“对!……你是怎么弄的?”非常好奇的表情,这时她还是很天真呢,我想。
我忽然心中一动:“棋娘不会么?”
小莹摇了摇头。我笑:“是你没看到,还是她不会?”
小莹笑,仿佛很不可思议的:“七夫人!……怎会这个?!你们道士才会这些法术吧?”
我道:“这可不是法术,会武功的就能,棋娘练过武功么?”
小莹吃吃笑:“七夫人杀只鸡也不敢,怎会武功?二小姐倒会射箭。”
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没说话。小莹单独与我呆坐着,有些坐立不安。
我道:“要不,你也过去瞧瞧,看看大公子怎样了?”
小莹点点头,眼圈一红:“大公子是好人……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去了。我看着小莹细瘦的背影渐渐去远了,走出屋外,信步往园中走去。园中今日空无一人,偶尔见有一两个府中仆役,也是慌急的跑过,显是大公子的病情非同一般。
整个府中仿佛就剩我一个闲人,我到了那日贾芸拿箭射我的地方,发了一会呆。见亭后有颗大树,苍劲挺拔,倒有些青阳古木的样子,与园中其他矮小的树比起来,颇不和谐。显是这个园子还没建时,树就长在那儿了。我在青阳山最喜在高树间往来穿梭跳跃,坐卧逗留。此刻不禁有些心痒,见四处无人,使出神龙门的陆地腾飞术,身子往树巅飘去。
到得树巅,整个贾府尽收眼底。进了贾府大门,是连着三进正房,每进房子中间隔着个空院,第一进住着护院,二进是大夫人和贾似道居处,三进是贾老太太和两位小姐的居处。第三进正房后,是我那日偷吃经过的院子,院子不大,却很精致,池水、假山、曲栏,北边挨着墙是膳房。
院子南边,有一道长长的通风走廊。走廊通往这个大园子,园子东北侧出去是贾府大公子、二公子居住的院子,西边是齐管家等仆从居住之地,我也暂时住在那儿,东南边,角门出去是棋娘等六位姨娘居住的地方,面积最大,算是贾似道的后宫吧。
贾府大门面湖而开,日光照耀下,西湖水面泛起一层白光,刺人眼目,水光中湖上大小船只看不清,只见一道道大小不等的黑点。贾府门前的大道,离园子不足千米,倒是我目力所能及。
大道上行人车马远较城中稀落,多为游湖商客,负篓渔人,偶尔也有居住附近的富室车马驰过。我正眺望间,北边忽走来两个道士,看衣袍样式像是全真教装束。定睛一看,天啊!是那全真女道士赵燕非!
第十六章 女冠受辱
不及细想,我身子已像纸片一般飘落,在地面一点,又弹身而起,几个起落,跃至园外敞风长廊的棚顶,顺着棚顶掠行,到了挨近道旁的屋顶。此时赵燕非已过了贾府大门,往南走去。我在屋脊朝里一面的斜坡踏行,只高出屋顶脊梁半个脑袋,远远吊在后边。
我心中翻滚暄腾,也弄不清自己这么做有何明确目的,只是一见赵燕非,心下十分激动,非要跟上看个究竟不可。心中隐隐想到:“师姐被全真教擒去,不知情形如何,或许能从赵燕非身上探知一二。还有,那日青阳山一别后,师兄、师嫂的下落,也须从她话语口风间偷听点什么。”
与赵燕非同行的是个男道士,身材肥大,举止笨拙,赵燕非似乎对他有些轻视厌恶,总是小心地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让他靠近身。相反那胖道士总是笑呵呵地讨好她,陪笑说话。
耳力铺展过去,听得赵燕非冷冷的声音:“还有多远?!”
那胖道士笑道:“师妹别急……就快到了。”侧过脸来,瞧见他满脸憨厚,眼角下方却有一划刀疤,使他看上去又有些古怪。
赵燕非皱眉道:“你那天真在那园子里见过那个小淫贼?”
原来两人是去捉拿哪个淫贼,我心想。
胖道士道:“没错!恰好是在凤尾鹰回来那天,衣着相貌又跟师妹形容的那个小淫贼,分毫不差,还能是谁?师妹提过此事后,我特意留了心,几次到园子探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踪迹。只是……那天还有个御剑门的女道童,跟小淫贼一道,剑术甚高。如果她还跟那小淫贼在一起,就比较麻烦了。”
在说我么?小淫贼,小淫贼的,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提到“凤尾鹰”和“御剑门的女道童”,我才会意:原来在说我呀!这个胖道士莫非是那天我与琼弟陷身太极阵势时,围攻王寂的群道之一?
听见赵燕非清清冷冷的声音:“你怕了么?!”脸上一股不屑的傲气,又是那种让人恨得咬牙,同时不免想亲上一口的神情。
胖道士连忙陪笑道:“帮师妹办事,还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是御剑门的一个小道童,便是剑圣裴元度,大伙也非帮你不可。”
赵燕非“哼”了一声,对他百般讨好无动于衷。
说话间,两人离王寂府已近,我知道他们将要进去,于是跃落地面,施展遁地术先一步到了园子,躲进其中一个房间。
一会,园中有声音传来:“那日小淫贼先在这亭中,不知为何却被王寂追赶。
其后乘陆师伯与王寂说话,逃了去。”
赵燕非道:“哼!让我遇见那小淫贼,必先一剑杀了他!”言下一股恨恨之意,想是在青阳山受了我的羞辱,极不甘心。
我登时想起赵燕非浑圆滑腻的后臀,不由抿了抿嘴唇,咬过她屁股的那儿,似乎还留有一丝奇异难言的余味。
胖道士问道:“听说那小贼是神龙门的?”
赵燕非“哼”了一声,似乎不欲多谈在青阳山的事。问道:“那小贼跑了之后,怎会再来?听陆师伯说好像那小贼与少林和尚一起到了宗阳宫。你却说这几日发现了他的踪迹?”我心头一震,暗道:“不会是那日来贾府途中给那胖道士瞧见了吧?他又怎能认得出我?”
胖道士道:“师妹,请跟我来!”听脚步声,正是往我藏身的方向走来。
我不由打量起自己藏身的屋子:门关着,窗子完全被毁,无遮无挡,我便是从那跳进来的。地面干净,不似长期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屋?天啊,果然有人新近住过的痕迹,屋中靠墙横放着一个光溜溜的大木榻,两边顶到头,几乎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这种木榻寻常人家比较少见,一般作静修打坐、炎夏午息之用。
木榻的一头放有枕头,角落里散乱地堆着一床棉被,榻面几乎没什么灰尘。榻下地面有几个空酒坛子,一个散开的荷包里有发霉的下酒菜。
该死!我想起左小琼,这屋肯定是她住过的地方,我无意中偏偏闯进这里来了。有人住过的地方,外头两人定不会放过。
屋外脚步声走近,竟是直奔这个屋子而来,我一愣,见屋里四下一览无遗,干干净净,几无藏身之处,唯有木榻对面的角落,置放着一个空的水缸,缸口小而缸肚大,但容不下我这么大一个人。我急急扫了两眼,情形紧迫,不容多想,两脚踩了进去,凝气缩身,团成一个圆球状,总算勉强藏了进去。
以我此时的功力,已不惧那赵燕非。看那胖道士的身形步法,似乎修的不是道术,武功应该有限,倒不足畏。待会若被发现,夺路逃走,应该不成问题。我匆匆估摸了一下形势,稍稍定下心来。
这个水缸原先不知作何用处?如果左小琼是个男子,我或许会怀疑她临时搬来作便桶用,此外,真想不通这个屋子为何会放个水缸。
赵燕非两人已进了外屋,胖道士道:“那小贼就住在这里!”
赵燕非“哼”了一声,掠进里屋,我甚至感觉她目光四下扫了一遍,我早已敛藏体气,将声息禁闭。除非她到缸口正上方探看,否则发现不了我。
胖道士也跟了进来,应是停在赵燕非身后。
赵燕非道:“不对,这里至少已十多天没人住了……”
胖道士:“咦,那个水缸……”赵燕非的目光立刻跟过来了。
我心中一惊,正欲长身逃出。忽听赵燕非喝道:“你……你干嘛!”语气有些奇怪。
胖道士关心道:“师妹,你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赵燕非惊怒的声音:“你这狗贼!我……我……”噗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
胖道士道:“哎哟,不好了!师妹,你怎么摔倒了?是不是给人点了穴道,身子忽然一动也动不得?别急,别急,师哥来帮你,哈哈!”声音越说越奇怪,越说越得意,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我知道情形有变,心下大奇,打开双眼,将目光探出缸口,见胖道士正弯下腰,手往地上的赵燕非身上伸去。
赵燕非身子卷缩着,目光愤恨已极,大声斥道:“拿开你的脏手!你敢……
你敢碰我一下,我定将杀了你!”
胖道士丝毫不加理会,将赵燕非身子抱起,口中道:“那怎么行?躺在地上会着凉的。师妹……你真轻,抱在怀里像只小猫似的……”。此时那胖道士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憨厚的表情一点不见,口中净说些轻薄话,神情显得阴狠从容,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兴奋之色。赵燕非一条身子软软的横在胖道士手上,小腿耷拉下来,一双柔美的纤足露出道袍外,胖道士一只手抄在她膝弯处,衣袍扯紧,将她浑圆的屁股裹露无遗,她脸朝上方,双唇紧闭,一股似怒似犟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动人。
换了其他女子,定会惊喊出声,赵燕非却一声不吭。让人测不透她心里想些什么。
果然,胖道士也有些心虚:“师妹,你怎地不说话?”
赵燕非“哼”了一声,脸上冰冷凛然,一字一顿道:“我死,你亡,你只会比我死得更惨!有什么好说的?!”
胖道士神情一松,道:“是么?这么说反正是个‘死’字,不如赚回个本来!”
嘿嘿连声,猥亵地笑起来,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赵燕非脸上变色,坚硬的神情犹豫挣扎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将声放软:“你放了我……我不追究你,也不告诉教中知道便是。”说完,一点委屈的泪光溢上眼中,忍羞含辱地侧着脸,这不啻于在求饶了。对一向骄傲自负的赵燕非来说,只怕是极难为、打死也不肯说出口的事。我看在眼里,心底下忽然窜出一股兴奋的邪火,压也压不住。
胖道士道:“嘿嘿,你以为我怕死么?自从你师父孙道清那贼婆娘杀了我几位兄弟,我混进全真就为了这一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这小淫婆平日不是一本正经的假清高么?哈哈!今日便要扒光你衣服,让你在男人胯下求饶叫唤,再扔到大街上让大家都瞧瞧,看你那师父今后有何脸面行走江湖、教训他人!”
他越说越兴奋,抄在赵燕非腿弯的大手已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抓捏起来。
赵燕非惊叫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绝望之色。我浑身一热,心怦怦跳,暗道:“我怎的这么爱看她这种表情?!”此时声息禁闭的法力已被破去,幸好那胖道士无法察觉。
胖道士将赵燕非放至榻上,伸手滑过赵燕非脸蛋,手在颤抖,显是兴奋已极。
赵燕非惊怒交集,喝道:“你……”
胖道士淫笑道:“我……怎么了?”手滑下来,顺势在赵燕非鼓挺的酥胸上猛地一捏。
我心一抖,见胖道士的手指深深陷进赵燕非胸前,乳头的形状被挤得尖露出来。赵燕非眼中珠泪滚滚,也分不清是痛,还是愤怒。我心上像被辣辣的割过一刀,十分痛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胖道士呼吸急促,手从赵燕非道袍对襟开处伸进去,探摸了起来。赵燕非泪水从眼角滑下,恨声道:“狗贼……狗贼……”清丽生辉的脸庞,沾着些泪珠,看得我如痴似狂。
胖道士喘息愈重,忽抽出手,急急解着赵燕非腰间袍带,分开来,露出素白色里衣下裳,手从下方一捞,扯着裙角边上拉,贴身亵衣翻上,赵燕非一只俏生生的玉腿袒露出来,一截浑圆鼓白的大腿衬在亵衣下,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女儿身子深藏的羞意。屋中似乎一下子全被照亮,胖道士定定看着那截腿儿,伸手摸过去。
赵燕非惊羞愤恨间,泪水滚滚而落,随着脸颊爬下。我心中灼烧如沸,悄悄解开了缩身术,身子松弹而开,就要现出身来。
听得胖道士口中语无伦次:“孙道清贼婆娘!……今日我先尝尝你心爱弟子的滋味……十七年……我等了十七年啊……”
赵燕非蓦地一声尖叫:“你是山东五霸庄的人!”
胖道士脸颊一抖,停下手,道:“没错!我便是山东五霸庄的人!昔年我五霸庄何等风光,我弟兄几人纵横江湖,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我五位兄弟一次出去办事,却全部遭了孙道清那贼婆娘的毒手。嘿嘿,你要怪,就怪你师父好了!”
赵燕非霎地脸色全白,颤声道:“办事?……十七年前,你们五位狗贼乘兵慌马乱杀我全家,抢掠全庄,办的是什么事?!师尊虽杀了你们五位狗贼,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想不道……还有你这狗贼活在世上!”嘴角不住颤抖,显是十分激动。
胖道士脸色一愕:“你是赵各庄的余孽?!哈……哈哈,好啊!我以为你全家都死光了呢!居然还留下个孽种让老子今天来爽!哈哈!孙道清这贼婆娘还真够意思!”说着,狂笑不止。
笑完,又道:“想不到吧?……别人都以为五霸庄、五霸庄……是五位兄弟,却不知有两人是孪生,同排第四霸,兄弟共有六人,哈哈!江湖上传言五霸全是瘦竹杆,前些年我将自己养得胖胖的,混入全真教,今天终于逮着机会将你骗到此地,嘿嘿,这里哪有什么小贼?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哈哈,老天真他妈的有眼!”
赵燕非目光喷火,一怒之下,竟气晕了过去。胖道士将她拍醒,狞笑道:“晕了?晕了可不成!我还要让你挣扎、叫唤!眼睁睁的看着我肉棒插进你体内,哈哈……”手在赵燕非腰间一扯,赵燕非下裳连着亵衣被扯下一大截。
这时我已从缸口冒出脑袋,肩臂扭动,从缸中挤出上半个身子。胖道士听见响动,猛地回头,呆了一呆,将赵燕非丢开,狂扑过来。
我运气一绷,“啵”的一声,缸口从上臂炸开。胖道士闪过碎片,大手直冲我脑门抓来,武功竟是不弱。
世俗武功,与佛道魔教功法均不能比拟,相差太远。只有御剑门极于剑法,超卓独立,遥遥领先于其他武林门派,数百年前终于向剑道迈进,已跻身道门,不能算俗世武功了。因此胖道士武功虽高,与自幼修行道法的我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我将身一折,已从胖道士腋下穿过,右掌在他后颈一拍,真气窜入他体内,不用闭其穴,他已软软倒下身去。
赵燕非道:“是你?!你……果然在这里!”脸色苍白疲倦,也许刚受过太大刺激,此时显得柔弱无力,连说话声也严厉不起来。
我道:“是我,你不是要杀我么?”怔怔的望着她,适才知道她身世,对她一股怜惜之意,不可遏制。
赵燕非见我呆看着她,骂道:“淫贼!……”羞愤地别着脸,脸上一丝鄙夷之色。
我一惊,才看清赵燕非胸前衣裳被胖道士弄乱,还留着手指抓过的痕迹,下裳被扯落,一瞥白白的腹肌软堆堆的鼓露,腹下两道斜沟从两跨边往中间汇聚,延伸处,正是女子最隐秘的私部,中间已有几根卷曲的黑毛翻出下裳外,让人不敢想象下面是何情状。登时一股血气冲上脑门,我哑声道:“我……”不由踏前一步,她腹前耀眼的白肌肤晕着我的眼。
赵燕非惊道:“别过来!”想是无法阻止我,一急,眼中又挤出晶莹的泪花。
我道:“我师姐……被你们藏到哪去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心思却全不在那。脑中一片混乱:我是想上去安慰她么?还是想上去轻薄她?我该可怜她么?还是该报复她?!
犹豫中,心下一步步在退缩:“罢了!罢了!问过师姐、师兄他们下落,就放过她!
赵燕非道:“你杀了我吧!”眼睛一闭,含在眼中的泪珠从眼角掉落。
我道:“我……不杀你,你说,你们把我师姐怎样了,她在哪里?我师兄、师嫂呢?!”
赵燕非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脸上又是那种倔傲之气。
我心下一狠,逼上前去,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赵燕非将眼打开一隙,斜望我一眼,道:“有种的便将我杀了!今日落在你们两个狗贼手里,我本就没打算活着!还罗嗦些什么?!”言中愤恨之情,竟不逊于对那胖道士。
我心下一怒,将手掌高高举起,冷哼道:“好!我便杀了你!”
第十七章 心魔初现
赵燕非闭目等着,后窗清冷的光洒在她脸上,从上方望下,唇鼻分明,匀巧生动。整个脸庞笼着一股淡淡的清辉,让人不可逼视和侵犯,看上去依旧那般骄傲。
我胸间涌出一股欲望,我要把这张脸儿揉乱!我要让她求饶、挣扎、叫唤!
张开了嘴儿,却还是那句:“你说,还是不说?”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威胁力,似乎在给自己寻个借口。
赵燕非眼皮一颤,闭得更紧,不加理会。我喉间一干,将手伸出去,搭在她耳边。
赵燕非将眼打开,骂道:“淫贼!你……你……”。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我心下一阵甜美的快意,心道:“这下你终于怕了吧?!”手指划过她脸颊,滑溜溜的不留手,一下到了她下巴。
赵燕非一声不吭,狠狠的瞪视着我。
我喉间“咕噜”一声,一股邪火在我心底越绕越旺。我的手指流过她脖颈,再往下便是她的胸部了。
素白色衣下鼓起两个小山峦,随着她呼吸微微起伏。手掌放上去,似会会被弹顶起来。
我这般想着,眼睛盯着那两包会呼吸的小山,手掌掩了上去,立刻传来盈盈弹弹的热力。忍不住随手一紧,整个胸乳充盈了掌心,手指挖到了乳根,掌心正中顶着颗小乳头。
赵燕非“哼”了一声,我向她脸上看去,撞上她冷冷的眼神。我的手掌还停在她胸上,似乎显得很无聊,只加重了她的轻蔑。
我一股无名火直窜,冷笑道:“你不说是不是?好……”指间团着她乳头一捏,赵燕非“啊”的痛叫一声,眼角立即溢出泪水。我不敢用真力,否则,这一捏,她乳头恐怕便要碎了。饶是如此,赵燕非已痛得承受不住。
赵燕非虽痛得满眼水花,依旧不屈:“淫贼!有朝一日……”
我指上还留有一丝异样的感觉,邪欲驱使下,颤声道:“有朝一日便如何?”
手顺着她乳尖滑下,向她两腿间掩去,才碰到她下裳边,赵燕非惊恐地叫:“不要!……
那一闪而过的惊恐,那一刹惊飞的眼神,配上她眼角沾着的一丝泪迹,让我心醉神迷。我呆呆望着,不知不觉将脸凑近了些。
赵燕非嘴儿一抿,厌恶地闭上眼睛。她双唇微陷,粉唇又弹露出来,湿嘟嘟的娇润诱人。
我不禁低下脑袋,唇儿在她嘴角一印,麻酥酥的心间一甜,荡起一丝温柔情愫,怔怔的想了一会:我恨她么?……不!其实我是喜欢她的!
在青阳山初见她时,她一袭宽袖飘飞的青色道袍,裹着娇小可人的身子,向我冷冷看来一眼时,便让我心一震,又痛又美!我与师姐、三师嫂被她几人截住时,我只顾呆看着她。她拿剑刺向我时,我刹那间竟有种昏眩的冲动,很想就此死在她的剑下,浑忘了闪躲,还是三师嫂替我挡过一剑。在土中咬过她后,我为何一遍一遍的忆起?今日一见着她,心下便这般激动,难道仅仅是为探知师姐、师兄她们的消息么?还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看一看她的娇容?
可我若是喜欢她,为什么我一见她冰冷的神情总想逗耍她,一见她傲犟的样子总是心底来气,为什么我总忍不住一个劲儿要折磨于她?看到她惊恐、绝望、凄凉无助、痛苦的神情时,一边说不出的心疼,一边却舒舒地冒着快意?我甚至迷念这种感觉超过了一切?!
我是个恶魔!我心想。
闭目晕想了一会,我回过神,环顾着四周。
四下无人。
她毫无反抗之力。
近在眼皮底下,她完全受我控制!
我心怦怦跳起来。
她是属于我的!我心想。
我喉间发紧,痛苦的欲望升起来,手不由伸出去,碰到赵燕非颊边,赵燕非含怒盯了我一眼。我心一紧,索性将她身子抱过,右手把她脸停在臂弯,一低头,鼻尖闻到她的发间一股幽幽的清香,不禁随手拨弄了她耳后发丝一下。
赵燕非双目闪动,惊恐的探测我的表情。我悲哀地想:“我要毁了你了,我奸了你!我要让你痛不欲生,我要让你永远都记住我!”
我的手在颤抖,解开赵燕非下裳结子,手掌从她后腰滑下去,顺着低凹的腰滑过她的尾骨,上了颤晕晕翘起的后臀。一根手指一勾,扣进了她股缝私处。
“啊!”赵燕非大叫一声,羞愤的泪水溢出眼眶,口中骂道:“畜生!……淫贼!……”
我脸上一抖,肌肉硬成一块,满手沾着鼓滑脂腻,将她下裳连着亵衣一起往下挤,往下挤……
晕白的两掰屁股露出来,浑圆滑腻的大腿露出来,小巧的腿弯露出来,滑过小腿肚,我又解开她一只脚的绑带,褪下她布制的袜子,布鞋掉下去,露出一弯抿成一团的脚尖,幼嫩的脚趾像一只只小动物乖乖排列着睡在一块。
赵燕非屈辱绝望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滚滚而出,似乎连骂也懒得骂了,整张脸泛起凄艳的苍白,颊边却还留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便如用稚子逗着心尖,用手探试剑锋,我心痛得发抖,又冒着凉丝丝的致命快感。我爱煞了她!我非摧毁了她不可!
我把她搁在榻上,抽出身,忽将她两腿举起来,猛地往两边一分,她双腿大开,私处一下袒露无遗,卷曲的稀疏黑毛触目惊心,坟起的小山包下,粉嫩的开着一道肉缝,欲闭还开,惊羞无限。
“啊!……”赵燕非惊唤了一声,她的两只脚在我手中微微颤抖,脸上因羞愤到极处而扭曲,娇容的变化动人魂魄。
我怎能这样……?我心想。我就这样了!另一声音在狂喊,我打开了她深藏多年的羞耻!凛然不可侵犯的赵燕非私部在我眼前大开!
我兴奋得浑身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顺势将她两脚往前推,压在她两臂旁,身子跪下去,到她两胯中央。
她大开的私处近在眼前,吹一口气,便能将她翻开的肉唇吹动似的。羞白的屁股压在青色道袍上,两边是不含杂色的雪白粉嫩的大腿根,中间一层层、一圈圈柔嫩的肉褶皱,像是打开的花瓣,鲜艳咋吐。再下方一圈紧紧密密菊花小洞,是她的股眼儿。
按耐不住一股冲动,我往她私处吹了一口真气,她两边腿儿往中间微微一颤,似要闭合,却又动不了。
听到她“啊”的一声轻唤,接着是有气无力的骂声:“淫贼,淫贼……”
低低的呜呜声传来,她终于羞愤得哭了起来。那哭声像一道清凉畅快的小溪,流进我的体内,又痛又甜。
随着她的哭声,秘洞竟流出一线湿湿的水光,让我惊讶之余,兴奋莫名。又是吹出几口真气,有的凝成一道细线,锐如针刺,有的云开一团和风,春风过林;有的往她秘洞中直灌,有的拂过她秘洞上方含着的一粒肉疙瘩……跟三师嫂嬉戏时,我知道那一点儿是女子最难挨忍之处。
她股间肉儿一缩一缩,流出更多水儿,哭声变成长一声、短一声的抽泣,唤起我心底无限温柔,带有些飘浮的诗情画意,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股邪劲儿让头皮阵阵发麻,细细玩弄着她的私处。
我在她大腿根深情一吻,舌尖吐露出来,像条欢快的小蛇,游向她的神圣的秘处,那儿花蕊吐蜜,嫩贝含珠。舌尖绊倒在含羞绽放的花瓣,一舔,花瓣翻卷,花心羞缩,渗出一股亮晶晶的水儿来,奇景难描难画。
顶着股晕劲儿,我埋首在她股间,百般戏耍,赵燕非哭叫声、呻吟声混成一片,私处淫水淋漓,被我搅得一塌糊涂。我腰下尘根耸直一根,似要破裳而出,已是引火烧身,欲焰难禁。
我直起腰身,如醉了酒似的,身子颠了颠,松开腰间袍带,露出翘直的尘根。
将她腿儿一分,尘根凑近,用我的粗大欺凌她的柔弱,在她私处上下划拨着,不顾赵燕非惊羞的哀叫,蓦地一下沉进去。
“啊!……”赵燕非悲嘶一声,整个身子像颤动的琴铉,瑟瑟发抖。眼中痛出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滚了滚,终于顺着脸颊滑下来,拉开了一道弯弯曲曲的湿线。一歪,爬上了她的唇。
便若一柄刀抵在了我的咽喉,我气息窒了一窒,心下发狠,尘根再往前一耸,如巨蟒入洞,被她的秘唇吞没了一大半,秘唇像张开的一张嘴儿,紧紧的将尘根含着。拉出来,如抽出利刃,带出一股血水,顺着她腿间爬开,她私处肉唇沾着血迹,像翻开的一个伤口。
我心间像有一阵大风刮着,呼拉拉的畅快莫名,似悲似喜,如颠似狂。歪了歪臀儿,将尘根再次插入,在赵燕非哭唤声中,一耸一抽,快感一阵阵,如钢刀刮着骨髓,憋着一股狠劲,在赵燕非体内狂抽狂耸,看她脸儿变了形,看她哭声变了腔,突然,一股快感的洪流卷上来,我大叫一声,往前死力一抵,扑在了赵燕非身上,紧紧扯着她两侧肩臂,身子一阵痉挛,精水一股又一股,俱打在她的体内。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抽了筋髓似的无力,脸贴在赵燕非胸上,看见赵燕非的青色道袍,在榻上铺开了一大片,像流了一滩青色的血液。#--iCMS.PageBreak--#久久的回过神来,昏昏然爬起身,见赵燕非眼儿张开一片漠然,看着屋顶上方,像在回想些什么。看上去那么柔弱,那么无助,像只被剖开的羔羊。
那一刹,竟有股茫然的感觉,迷迷糊糊中像有根线牵着,我到了赵燕非的脸旁。
她在哭,我心想。
她很伤心,我心想。
我嘴角裂开一丝笑意,一丝心酸痛楚蓦地流遍身躯。
不知不觉跪上榻,垂下的尘根停在她的脸上方,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便如自己亲手杀害了一个亲人般,我悲痛莫名,心儿麻木,用手指轻轻拂拭着她眼角的余泪,浑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淫贼……”一个声音传来,是叫我吗?
我茫然中转过头,看见一柄青光凛凛的剑向我刺来,我竟张开两个指头想捉住它,“簌”的一声,指头像有冰片辣辣的割过,接着胸侧传来锥心的疼痛,我看到自己胸前含着一柄剑身,诧异间抬起头,一个全真道士朝我狞笑着,是那个白脸道士,赵燕非的师兄。
“师妹!师妹!”我听着他的叫唤声,跌跌撞撞地踩下了榻,定下身,胸间一股刺痛蔓延开来,手脚在发颤,胸前衣袍全被血水染湿。
我要死了吗?茫然四顾,发觉自己已到了屋外,听到屋里赵燕非的哭叫声:“杀了他!杀了他……”
我心一紧,一边掠开身子,一边对自己奇怪的笑:我还能逃……我居然还没死!眼前黑晕晕一片,强忍着巨大的疼痛,我只知自己在拼命逃,不知自己逃向哪里。后面追声渐渐跟上来,我下了一处高墙,发觉自己到了贾府的园子。
脚一踩到软软的泥土,我便使出遁地术,才没入土中不到两米,再运真气,胸前热湿,血水狂涌,前行不得。我掩向胸口,却触到里头经书,登时想起:师门秘籍可不能落入敌手!随手掏出经书,遗在土中,身子使劲挣出土面,向前逃去。
“淫贼……休走!”喝声传来,我回头一望,园子石墙外飘进两道身影,是赵燕非和她师兄。
极度的疼痛令我有些疯意,我吃吃惨笑着,跌跌撞撞奔出几步,突然,一股刺痛拽紧了我的心口,痛得我无法呼吸,我停下身来,眼睁睁看着赵燕非和那白脸道士一步一步走来。
我知道已然无辜,默运师门离魂术,只等最后一击,魂魄借机逸出体外。
赵燕非脸色惨白,眼角犹带泪迹,神色漠然,看上去依旧那般动人。我凄然冲她一笑,勉强挤出声音:“你……你来……杀了我……吧!”
一声冷哼在她身旁,白脸道士将剑挥起。我蓦地将身一扑,撞向赵燕非剑尖。
赵燕非呆了一呆,剑身已没入我体内,我吁吁的喘着气,一股痛切心扉的甘美升上来,我心想:好啦,我终于是死在她的剑下啦。歪仰着头,望着赵燕非,挺着心口的疼痛,不住邪笑:“其实,我……我……好喜欢……你……啊!”
我痴痴的盯着她的脸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燕非的脸儿转淡,变的模糊……
仿佛听到遥远地方传来一声:“淫贼!……死到临头还说风话!”是那白脸道士。随即一股剑光劈面而来,将我下巴划开,剖下了胸口,我终于歪倒在地。
一切忽然变得那么轻,那么恍惚,不可捉摸。风儿似会把我刮跑,把我吹散!
我全身透凉,站也站不住脚!
我死了么?我吃惊地盯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身子。思绪飘飘乎乎,绕着我的身子,心中悲痛莫名,舍不得离去。
这是我的身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一滩血红,下巴血肉糊糊,唇儿开了一个口子,血红一线。
这是我的脸儿: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面颊灰土,涂溅着斑斑血迹,眉间微皱,稚气未消。
风轻轻吹着,我伤痛难言,求助似的望向四方。
赵燕非眼儿呆滞,神情有些迷茫,喃喃道:“他……他死了……”
是的,我死了!我冲她大喊,你会伤心么?!
赵燕非没听到我的喊叫,呆呆盯着我的身子。不对,现在应是我的尸体了。
却见白脸道士俯下身,在我身上探摸着,他在干什么?赵燕非也吃惊道:“你……你在干嘛?”
白脸道士道:“《元棋经》!师妹,这淫贼几个师兄和密宗门那女道士都逃了去,捉住的那个娘们身上也没有,我看看是否在这淫贼身上。”
我心下暗自庆幸。却见他搜了半天,没找着,突然起身,狠狠地往我身子上一剑又一剑刺去。我心头大怒,这恶道这般可恶!却无力阻止。
赵燕非似乎吃了一惊,“啊”的叫了一声。白脸道士朝她道:“师妹,他如此辱你,我……我非叫他碎尸体万段不可!”说着,又是刺个不停,口中续道:“可惜这淫贼的师姐送到宫中吴仙姑那里去了,否则回头定将她好好折磨,替你出口恶气!”我心一跳,师姐在宫中?!
赵燕非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先住手!”
白脸道士诧道:“师妹,你要自己动手么?”
赵燕非盯着我的身子,缓缓走过去,眼中茫然,似乎喃喃自语:“我杀了他!……他……他总算就过我一命……否则我落入那狗贼手里,更是悲惨……”说着,向前一俯,按着我的身子,一起没入土中。
我呆呆看着,她对我还不是那么狠,她……
正痴想间,赵燕非跃出地面,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我不由痴痴地跟着,突见她转过身子,嘶声叫道:“别跟着我!”苍白的面容甚是骇人。
我吃了一惊,她能看见我么?却见白脸道士身子蓦地停下,颤声道:“师妹……你怪我么?我本想与你一道来的,却给师父叫了办事去,我一办完事,立即赶过来了,却迟了一步……师妹,你怪我了么?”
赵燕非容色漠然,似乎没听见,身子一闪,倏地远去。白脸道士在后远远喊着:“师妹……师妹!……”
我跟着飘前几步,随即停下,心道:“我跟上去干嘛?”忽起想师尊说过,离魂术只能将魂魄短时间凝聚,时候一久,便要魂飞魄散了。不由心急起来:我何处寻找肉身去?
第十八章 幽幽离魂
离魂附体术是我们神龙门的独门秘术,本为道家尸解术一种,即修道者凭借肉身寂灭的刹那,得道升天。后世水解、火解、土解、丹解等术法出现后,渐渐被其它道门所弃用。皆因尸解者若功力未逮或稍有不慎,往往魂飞魄散,不得回生,十分危险不过。
师尊却取尸解术中魂魄离体后的刹那生机融合神龙门“凝神功”而创离魂附体术,不求升天得道之大功,只求肉身毁损后,魂魄能得以苟延残喘,另觅栖身之所,供修行者危机逃生之用。
离魂附体术又分为离魂术和附体术两个部分,离魂术,便是于肉身解体时,将逸出体外的魂魄凭借真气聚收而起,保持不散。道力强者,魂魄凝聚的时间也长,道力弱者,魂魄凝聚的时间则短。非修道者,也有偶凭一口怨气怒气将魂魄郁结不散的,世间谓之为鬼或冤魂。附体术,则是在离魂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肉身,将真力凝成的魂魄驱入躯体,真气同时散布体内各处,令血脉重流,心脏再跳,肉身复苏。而凭借重生的肉身供养,魂魄也因此才能长期依托生存下去,否则,终究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厄运。
师尊曾说,凡人皆有精、气、神,三者旺健者,魂魄上不了身。而死去多时的躯体,冰冷僵硬,生机全失,取来也没用。所以须寻得意志薄弱、神志不清或是死去不久、躯体尚温的肉身,方能附体重生。
可是,仓促之间,哪儿又能找到合适的肉身呢?
我向四周看去,园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影。几步之外,地面遗有我刚才流的一滩血迹,秋风咋起,不时有零零散散的落叶飘落其上。
没了躯体,手脚和胸腹的知觉却还在,我试着跨出一步,感觉自己竟轻飘飘的滑了过去,空空荡荡的,收不住脚,全然不由自主。
一瞬间,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我不再是人了……我是个鬼魂!虽然魂魄离体早已发生,却直到此刻才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我脑中不由回思师尊所交代的一切细处,生怕行差一步,落个万劫不复。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为何师尊和师伯、三师兄被全真妖道杀害,却未能得以附体重生呢?!
难道是一时都未找到合适的肉身?
未必!未必!突然之间,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恐惧:哎呀……错了!完全错了!
离魂附体术因太过危险之故,只停留在道法术理的阶段,从未经过亲身体验。
先前还以为,只须肉身解体,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够强,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适才我魂魄离体之际,明明是因内窍早已洞开之故,魂魄才得以顺利离体重聚!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肉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于虚无!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炼都未能打通内窍,又岂能在临死前瞬间突破窍关?
师尊呀……
难怪师尊临亡之际会传来遇难讯息,以前我虽知师尊遭难,内心还隐约地抱有骁幸心理,或许师尊能凭借附体术逃得一线生机,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绕园飞走,大痛彻身。
一定要找到合适的肉身!我心中狂喊,我要为师尊报仇!
悲痛驱使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往园外飘去:哪怕挨个人挨个人试一个遍,我也要活下去!
过了园门,飘到长廊,见有一个贾府婆子碎着小脚匆匆奔来,我稍一迟疑,心想:总不能附体后变成这样一个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干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开腿来,正给一个老汉戳弄。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堪,暗骂了自己一声荒唐。
正寻思间,那贾府婆子已擦身而过,带起一股凉风,卷得我一阵不舒服。我继续往前飘行,心想:是了,须得找个男身,否则日后难免遭男子羞辱!
穿过长廊,是贾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处悄无声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人和贾似道居处,两个小厮在院中备马,右边弯下腰的那个小厮身子瘦弱,长得还算清秀,我心下一狠,朝他扑过去。
“啊”的一声,那小厮大叫:“赵成,你干嘛推我?!”
另一个小厮正在一边理着马缰,闻言发愣:“见鬼!谁推你了?”
那小厮站直身来,摸摸脑门,神情迷糊:“那怎的我无缘无故闪了一下腰?”
那唤作赵成的小厮阴阳怪气:“陈安,不会是想小荃姑娘想疯了吧?哼,昨儿看你一夜没睡,今天尽犯迷糊了。”
那叫陈安的小厮脸色一白道:“胡说!”
“快!齐管家吩咐,龚护院一会得上江西给老爷送信,大公子……”赵成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置上马鞍,理着脚蹬。
失去躯体后,我本无形无状,刚才那一扑,其实是以一团真气接近于那叫陈安的小厮,却觉着他虽长得清瘦,体内生机充盈,反被弹了回来。正欲转身离去,听那赵成一说,顿时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适不过的肉身!于是返回长廊,往大公子居处飘去。
谁知才过长廊一半,一阵风儿吹来,“四肢百骸”要散开来了一般,身子轻飘飘的离了地面,贴附到了廊顶,若不是被挡着,似乎就要随风飘逝而去,大骇之下,忙凝神定气,好一阵缓过来,眼前景物次序浮现,才重又变得清晰,心知离魂魄消散的时间已不多。
却见眼前这阵风势甚是恼人,此时恰是初秋时节,季候交替之际,北来之风“呼呼”直刮,势头正猛,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心间愈来愈透着空凉,止不住浑身轻抖,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气不继的迹象,不禁心下叫苦。
这时,后边脚步声响,一股酒气先飘至“鼻”端。我回头一望,见廊下走来数人,一名贾府家丁在前引路,后边跟着三名玄袍方士,从左至右,由高到矮并行而至。观其容貌,皆丑怪无比。
左首一人高高胖胖,躯体粗笨,橘皮一般的粗脸能看见一粒粒凹洞,满面红光,喷着酒气,却竭力作出肃穆庄重之色。中间一人,牛鼻冲冲,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呆滞。右边那方士,身子瘦小,干巴巴的弓着腰,一对鼠眼停不到一处,时刻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我一看之下,虽在伤痛中,却差点喷出笑来,这几人的模样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招魂辟邪兼治病卖符的方士样子!
汉末之后,民间渐有不修道法、专事画符设坛号称治病除邪的方士,游走四方,骗财骗色,人数之众,甚至超过修习功法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愈是相貌丑怪者,愈是受人欢迎追捧。或许容貌愈丑,愈会被人当作奇人异士的缘故吧,便如白发苍颜的郎中,更被人视为医术高明之士一般。这几个人,若仅从相貌上来说,铁定是当世罕见的异人无疑了。
等他们走过,我忍笑扑将下去,紧贴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后,仗着他又胖又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风势,缩着身子往前飘去。
前行间,眼前景物渐渐飘忽起来,身子几次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心下着急,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运一口真气,凝成一线,锐如针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后颈一缩,却没什么反应。我暗骂了声: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货色!连着几口真气朝他耳后穴道刺去,却见他似乎还是浑然未觉,我正觉不妥,猛见他转过身来,吼叫一声,一方黑布当头罩下,避之不及,感觉整个身子落入黑影笼罩,四下圈围过来,身子一轻,已被人提在手中,左冲右突,皆被黑布挡着,逃逸不出,我这才惊骇起来。
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从不免费捉鬼,你刺我一下倒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戏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险些晕了过去,世间还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众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太过不堪,我一时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传言害人。忽觉上方开口处抖动缩紧,似是用什么丝带之类的系上了,听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幡拿好了,莫给他跑了出去。”接着袋身摇晃,传到了另一人手中。
这招魂幡四角收起后,里边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头颅,现在却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来。我的魂魄无形无状,也不感觉着局促,且尚有上下窜动的余地,只是自己忽然被缩成了拳头大小一般,心底有种极其怪异之感和说不出悲哀。
“身子”被缩小之后,我的真气凝聚在一块,目力倒变得更强了,透过薄薄的黑布,能看清外边情形,旁边那瘦小的方士空着手,那么自己是在那个牛鼻方士手中了。
前头走着的那位贾府家丁转过身来,看着这边,脸上神情像是不信,犹疑的问:“捉到鬼了吗?我怎没看见?”
我心中苦笑:“别说你不信,说出来我也不信啊!”可现在自己实实在在被人裹在幡中,拎来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梦。
高胖方士哼了一声,似对贾府家丁的怀疑表示不悦。
旁边的瘦小方士道:“那当然,你没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一看吗?”
那贾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两银子!”
那贾府家丁嘴儿张大:“什么?!”
瘦小方士理所当然地:“十两银子,我师父便耗损真力帮你开通法眼,你就看得见了。”
那贾府家丁仿佛给人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着叫道:“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啦,开了法眼,以后你不论白天黑夜都可看见鬼啦!”
那贾府家丁也没转身,只听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见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声细气道:“十两银子都不舍不得,我交了一百两银子,师父还没帮我开法眼呢!”
将我提在手里的阿才嗡声嗡气道:“什么?!你才交一百两银子,师父怎的收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师父……”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长,便如老牛哞叫一般。高胖方士道:“嚷什么!我让你早出师一年,不就挣回来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学法术了?啊?”
阿才道:“弟子当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学就闭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当即不敢吭声。一会,几人到了大公子居处,透过幡布,能看见许多人在大公子屋里屋外候着。那贾府家丁见方士们停步不前,回身诧问:“怎么啦?”
高胖方士傲然一“哼”,却不说话。
那家府家丁似乎会意过来,高声喊道:“龙虎山张天师驾到……”我吓了一跳,那高胖方士是龙虎宗天师府掌教张天师?师尊虽已独立门户,可按辈份我还得称张天师一声“师叔祖”哩。只是听说龙虎山这一代天师早已归隐静修,怎么出来干这些应酬琐事?看那高胖方士粗笨无比的样子,又哪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声提醒:“错了,是龙虎山下……”
贾府家丁应漫不在乎道:“一样,一样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没吱声。几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公子卧房,里头女眷均已避至隔壁侧室,当下拉开架式,布坛设香。张天师察看过大公子,面朝大公子卧床,隔着一张支着黄幡香雾缭绕的桌子,开始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洒下一把符纸到坛中,火一霎旺了起来,张天师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挑木剑,朝虚空中急刺徐劈,发出“哧哧”声响,身形大开大转,在坛后游走不定,有时将剑突然从旁观的家丁耳畔刺过,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弹。
忽地张天师将身一转,口中断喝一声,剑尖指向坛上烛火,但见火光一倾一倾,如被疾风吹过。我听得上方微有声息,往上一看,侍立在幡边、被幡布遮着的阿才正鼓着腮帮子在那拼命吹气呢,不禁哑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见那张天师身形步法倒是中规中矩,气度不凡,但功力却委实不敢恭维,恐怕比我还要差上许多。刺剑发声等等,只能算江湖骗子手段,自然不足一提。使气运剑,本来扑灭烛火乃轻而易举之事,他居然也办不到。不禁心下纳闷,如此功力,怎能步入灵界,将我捉住?
正寻思间,张天师左手两指并作一处,朝招魂幡一指,剑尖偏斜,跟着刺过来,我心下一惊,身子飘空,他的剑已从阿才手中将招魂幡挑过,往烛火送去。
我感觉下头火气一炙,忙往四处乱躲。听得满屋中人皆发出惊唤之声,人群耸动,屋里气氛一下热闹许多。
好一会,张天师似乎炫耀已毕,才将招魂幡移开,手团着幡袋紧下,表示内中空无一物,并非藏着什么小活物,然后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么做成的,烛火烤烧许久,却丝毫未损。
我定下魂来,心下恼怒,这张天师竟拿我作道具,向众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强,却害我被火气熏烤许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欢呼:“恭喜天师,捉住了这恶鬼!大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养病了。”
张天师也像功力大为损耗似的,将剑收回腰畔,吁了口气,闭目不语。
听到齐管家的声音:“天师辛苦了!”随即有人奉上银两酬谢。阿才和瘦小方士将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着,几人走出屋外。我心下发愁,眼见大少爷近在身前,却无法附体,也不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去。
到了门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幡,问:“师父,这个鬼怎么办?又没人给银子,不是白捉了么?”
张天师“嗯”了一声,也不言语,只顾走路。
瘦小方士道:“师兄真笨,改天找个大户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给银子了?”
阿才道:“啊?怎会有人……”突然醒悟过来,连声道:“师弟说得对,师弟说得对!”顿了顿,却又疑问:“可这鬼自己跑了怎办?”
瘦小方士道:“有我们看着,它跑得了么?”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竟毫不客气地把我视作赚钱工具了,等他们哪天找到大户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同时暗暗奇怪,怎地过了这般许久,自己还好端端的,莫非这招魂幡还有延续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爷院子,张天师突然加快脚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师父,走这么急干嘛?”
张天师低声道:“那大公子眼见不行了,他一断气,我们今日所得的一百两银子就没了,说不准还得给人捉住毒打一顿。”
瘦小方士一听,一忽就抢在了张天师前头。阿才嗡声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瘦小方士回头道:“不错,大公子一死,贾府势大,恐怕会派官府捉拿我们。”
张天师道:“为师早想过了,做完贾府这笔大主顾,就带你们上山东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东?师父……你不会是怕少天师追上来,不敢在江南呆了吧?”
张天师道:“废话!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儿,你说,谁会怕谁?”
瘦小方士道:“当然是……叔叔怕侄儿!”
张天师怒道:“又说错话!你目无尊长,这次的半两工钱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师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钱,刚才已经被你扣光啦。”
张天师道:“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瘦小方士道:“可是,师父,没吃饭,怎有力气帮你干活骗……那个……挣钱?”
张天师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钱!”
瘦小方士登时如霜打了一般,低头有气无力走着,落到了张天师身后,吱吱呜呜低声道:“山东兵荒马乱的,鬼才愿意去呢。”
张天师却听到了:“笨蛋!兵荒马乱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点头道:“对对,捉鬼的生意便越好!”精神一振,紧跟上了他师父。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已穿过东北角门,到了园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第十九章 附体重生
张天师顿时脸色一变,脚下打转,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迟疑片刻,也紧跑上前。
张天师忽然想起,回头道:“快,快将幡儿藏起!”
阿才慌急间提着招魂幡四下里打转,张天师抢身过来,拿了招魂幡要往他怀里塞。却听得一个声音:“四叔!”园中一棵树下,站着个少年道士,面容沉静,也不知他怎么冒出来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头道:“少天师!”那少年穿的正是龙虎宗天师府的服色。
张天师满脸呆笑:“演儿,嘿嘿,你来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闭关修行之际,竟将本门历代天师所用的灵幡偷取下山来,在民间四处招摇揽财,坏了本门规矩,快将灵幡还来,跟我回山。”
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沉静清澈,似乎不惯行此催逼之事。
张天师道:“演儿,这幡儿你爹爹用了几十年啦,也该轮到我用些时候,过两年,我还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一直是打着”龙虎山下张天师“名号才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一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一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一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低喝一声:“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一脚踢过去,那小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一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出三个一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脱身。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一角搭拉下来,我一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一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公子居处飘去,出了园子东北角门,身周一切忽然变得愈来愈模糊,将到大公子屋子,隐约见有一大群人,挤得乱遭遭的,“大公子!”“筠儿!”的嘶喊声传来,夹杂着些哭声,却听不是很清楚,恍若隔梦,极不真实。
魂魄就要散开了!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使得眼前一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状了,怎地头部的感觉在前,身子各处的感觉却像张开的一件薄衣在后飘?一头撞进屋内,强忍着睁开“眼”,见榻上卧有一人,尚未看清他面容,便将身挨近,勉力使出附体术,真气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从他头顶灵穴中注入。
感觉如穿了身紧小的衣裳,全身局促得要命。又象给人点了穴道,手脚一点也动弹不得。我谨记师尊传授的附体术要诀,不顾屋中糟杂的声息,解体后残存的用来凝聚魂魄的真气一点点任其游遍全身,所到之处,如清泉流过干枯的旱地,麻木之感渐渐消失,心脏也开始恢复跳跃,当真气全部汇聚丹田,我长舒了口气:总算成功将这个新的肉身收归己有了。
同时心想,附体时躯体尚温,却没有一丝抗拒,看来大公子的魂魄在众人哭喊声中已经离体而去,我心里顿时像落下一块石头,负疚感也随即消失了。毕竟在他人生机尚存时,便夺人躯体,无论如何事后都会心中不安的。
我缓缓将眼睁开,见屋里人哭成一片。其中一个丫鬟猛然见到我睁开眼来,“啊”的一叫:“大公子!……大公子醒过来啦!”。众人一时都看过来,所有的声息一霎顿止。
最靠近床边的一个老夫人,抬起一张泪脸,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牵动,终于破啼为笑:“筠儿,筠儿!……”两手紧紧捏着我手臂。一名素衣妇人也扑到我身边,叫着:“筠儿……”声音梗住,水波一般的眼眸满是焦切关怀。后边一个女子跟着扶上来,是棋娘。
我才叫了半声:“棋娘!……”胸腹间随即一阵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几乎要晕了过去,运行真气内视一周,发觉自身脏腑糜烂如疮,显是中毒极深的迹象。
毒力虽不暴烈,却绵长细致,柔韧之极,一波一波从体内深处攻来。我忙闭目运气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来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药。”
用毒亦如修道一般,有高下之分。瞧这中毒情状,似潜伏已久,却丝毫未被郎中察觉,据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药术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若是平日,这点毒力应该难不倒我,可是离魂之际,我的功力损耗甚巨,剩不到五成,现在能不能将毒素逼出体外,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禁暗自叫苦:“我怎的选了个有毒之身来附体,岂不是找死么?”
听得有人喝道:“快!快让人将药灌下去,吊上一吊。”接着就有人端药上来,冰凉的药碗碰到我唇边,我吓了一跳:“这碗药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无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听我使唤,一时竟动弹不得,给人掰开了嘴唇,硬将汤药灌了进来,心下之惨,当真难以形容,只觉口中汤药源源不绝,全吞入了腹中,我一急之下,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窗外雨声滴答,我醒了过来,见屋内红烛高烧,照得屋子明亮如昼,外头却漆黑一片,显是夜已深了。榻沿弯伏着一名丫鬟的弓背,似已睡熟。
“这是哪儿……呢?”我心中疑问着,有那么一瞬恍惚,随即完全清醒过来。
我内视一周,体内毒素依旧未除,毒力似乎隔一阵才会发作一次,此际觉得体内平和舒适,并无痛状,稍稍安下心来。
指尖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我试着将手掌提起,竟能动了,举到眼前,见一只保养得如女子般的手儿,十指纤纤,肉色红白,比我的手掌要小了许多。腕下一截肌肤皓白如玉,肘弯尖瘦,配上华丽的袖口,我一时竟有些怀疑了,忙往裆下探了探,尘根软卷,方舒了口气。
以后我便是这副身子了么?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我发了一会呆,听见外边雨声不断,忽想起:“我从贾府离开,如今肉身被毁,深埋土中,这雨一下,连园中留有的一点痕迹也给冲得一干二净,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棋娘找不见我,不知会不会心下着急?左小琼若是回到临安,也必随宗阳宫人来找,只是……从此再了找不到我这个人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下一酸。
不知为何,我肉身被毁,虽与赵燕非有关,但对她总也恨不起来。每念及她时,心窝处似还停有她的那柄剑,痛感紧紧扯着,却又有一丝凄凉莫名的快美之意。
环视左右,转而发愁:“现在这副样貌,回去棋娘处固然不可,到宗阳宫去却也不妥。若是留在此地,贾府中人自当我是他们大公子,我却连大公子贴身丫鬟和亲娘都不认得,岂非让人生疑?”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从此地脱身为妙。待要撑坐而起,却发觉自己软绵绵的没半丝力气。
身子一动,伏扒着的丫鬟立即抬起头,额边压着一道红印,困倦的眼中满是喜意:“公子!你醒啦?哎呀,别动,小心身子!”她的眼儿,仿佛清晨雾气弥漫的小镜湖水,朦胧中不失清澈。观其容貌,正是我初入贾府时,撞到齐管家的那个丫鬟小菁。
我只得顺着她的手儿重新躺下,微微笑了笑:“小菁!”在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认识并能叫出名字的,毕竟是高兴的事,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方好。
小菁将我的锦被掖好,忽然定定的看了我半响。我有些心虚:“怎么啦?”
小菁垂下头:“今日吓死我啦,以为你……”眼圈一红,似有满腹话儿,却又将声咽下,深情眷念,全从眼波中漏了出来。
我心中感动,随即又想:“她这可是对大公子好,不是对我。”呆笑道:“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菁将神情掩饰过了,丢出笑靥向我:“亏得今日来的那张天师神通广大。
宫里来的太医说,你虽昏迷不醒,脉搏却强健多了,与前些日大不一样,病情应无大碍。老太太她们听了,才肯回去歇息。”
我想起张天师师徒三人的一番做作,心中暗笑,她们这般认为最好!口中附和道:“是啊,那天师施法之后,我全身顿然轻松许多,心头一松,竟睡了过去。
醒来却见你们大叫大嚷的……”
小菁静静听我说着,不知为何,颊边却慢慢红了,张口欲言,又缩了回去。
我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菁晕着脸笑,摇摇头。
我心儿发痒,碰了碰她的手儿:“快说。”
小菁低头轻笑,脸上又晕了一层:“都病成什么样了,醒过来,老太太、亲娘不叫,却只顾惦记着棋娘……”说到后来,吃吃笑着,声音越来越低。
提到棋娘,我心头一荡,随即耸然而惊:“我当时只识得棋娘,自然张口便叫了。她这般说,莫非大公子竟对棋娘有非分之想?!”
我定定呆了片刻,寻思:她连这种乱份的事都敢拿来说笑,可见少公子什么隐秘的事都不瞒着她,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却不知棋娘对大公子又如何?我心一时跳得厉害。棋娘慧喆姣好的面容浮上来,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这时,门口有个甜腻的女声:“大公子醒啦?!”一个丫鬟装扮的脸儿一张,随即消失了。
一会,那丫鬟扶着一个素衣妇人进来,那妇人容色娇柔,口中唤道:“筠儿……”神色甚是关切。
看来她们一直守在隔壁,听见声响,便过来了。我依稀记得这妇人是刚才醒来时扑到我身边的那个女子,想起小菁的话,犹豫地唤了声:“娘……”心里还不十分确定,大公子的娘这般年轻吗?那女子碎步过来,纤柔的掌儿团着我的一只手,只一个劲儿看着我,眼眸愁意中带着深深的怜爱。近处打量,她已不十分年轻了,眉目疏淡,一股掩不住的倦意笼着轻柔生辉的面庞。她定是好多天没歇息好了,今夜尚不放心,在外守着。
不知怎地,我想起自己的娘亲来,此生未见过一面,也不知娘长得什么模样,有时做梦,面容却有些三师嫂的样子。此时一见大公子的娘亲,又觉得她才更像些。
掌背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我心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呻唤了声:“娘!……”
大公子的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报以温柔一笑,手中随着轻轻揉动。我悄然闭上眼儿,细细品那先前从未领略过的温情滋味。一会儿,眼角边有指尖拂过,温滑一触,听大公子的娘轻叹一声:“我苦命的筠儿啊……”
我虽知她关心的不是我,眼眶中却有热意涌上,胸腔闷着股十分受用的感觉,索性任由那感觉停在胸中不住翻腾枝蔓,一团不可捉摸的轻云烫着我的心,浑不知身在何处。
朦胧中听得她们悄声细语:
“让他睡会儿”
“不要吵了他”
“雨一下,天有些凉,门窗都闭了吧”
渐渐的声息静止。身上锦被轻软,鼻间香气飘浮,一股舒适的倦意袭来,我浑忘了自己乃附体之身,只想永远这般睡下去。
次日,贾府老太太、大夫人、二公子、几位姨娘等都入屋探望,我生怕露了破绽,偶尔应那么一两声,大多时候只凝神细听,或装着昏迷沉睡,遮掩而过。
所幸她们也担心我这个“大公子”体虚乏困,不敢久呆相扰,有的则随在众人身后,甚至未发一言,也免了我提心吊胆的应对。
只是心中暗暗奇怪,一直不见棋娘来访。
掌灯时分,屋里愈静。往来探视的人一走,我躺在床上,心情松了下来。寻思:此地终非久留之所,待能走动,当侍机溜走。
此时我已知道大公子屋里共有五名丫鬟,小菁是贴身丫鬟,地位在其他丫鬟之上,在里屋侍侯,与大公子同宿一屋,随唤随到,与大公子的情分也更亲密些。
外屋有三名丫鬟,分别叫小萍、小莞、小茵,似乎负责缝绣、贴花、饮食、汤药等事,有时也入屋听候使唤。另有一名粗使丫头,干清扫、浆洗等粗活。此外,还有一名随身书童,却不住在这个院中,今天也没露过面。
耳边忽听外屋几名丫鬟在悄声议论:
“听说府里走丢了一个小道士。”
“是啊,跟棋娘学棋的。我见过。”小菁轻柔的声音。
“棋娘急坏了,四处寻找,不见踪影。管家派人去宗阳宫问了,也还没消息回来。”
“听说人长得挺机灵的,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长得怎么样,可就得问小菁姐姐了。”
“呸!小嚼舌的!”
“嘘……公子才睡下,小心吵醒了。”
“小莞我的儿,可就你最疼公子爷了。”
“呸,是谁……是谁陪公子……”声音低了下来,有人吃吃在笑。
“胡说!”小菁急道,转身朝里屋走来了,停在门口,又回头喊了一声:“小茵,药好了没?”
这时隔壁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在炉子上熬着呢!”
我一听,心头一震,蓦地想起前日晚间在花园里与齐管家说话的那个丫鬟,是她!没错!那个怯怯的、细细的声音,与其他丫鬟都不太一样。
那日晚间她与齐管家的对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别胡思乱想……快快回去!”
“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
当时我还曾猜想:大公子一贯风流,对这丫鬟企图非礼,丫鬟却又与齐管家有私,故此找齐管家商议应对之策。齐管家不敢得罪大公子,又怕人发现两人私情,遂竭力压制。劝丫鬟快些回去,莫胡思乱想。
此时看来,全然不对。大公子病得这般严重,怎会作出侵犯那丫鬟举动?
种种情形一一从我脑中流过,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第二十章 奇石惊现
齐管家为何哄逼着小茵,对大公子下毒?我脑中闪过一个疑问。
尚未及深思,小菁已跨入屋中,娇声惊呼:“公子,你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倾过身子,拿手探我额际。
她鼓饱的胸脯一下遮过来,在离我鼻尖不过尺许的地方,颠颠欲颤,芬芳的热气晕积不散。
“没什么。”我一阵喉干舌燥。久卧于床,那股郁积的欲念比平日更盛。一边手儿不由自主地扶上小菁的腰侧,一边想着:“总之药是不能再吃了,却怎般想个法子躲避才好?”指尖才搭到小菁腰间,她肌肤透过薄裳传来脂脂腻腻的惊人弹性,几欲将我的手指弹回。我心头一荡,神思迷糊间,听得小菁一声低呼,娇弹弹的胸乳没头没脑的压上我脸庞。
“啊……”两个人都没想到,同时唤出声。
小菁小心挣扎着,吐气有兰若之香,在我耳际低如蚊语:“公子,你的身子……”她显然误会了,以为我故意的。
我微微喘息着,没想到她竟如此敏感,那腰竟是不能碰的,一碰即倒。脸鼻被她胸乳遮住了,目不视物,从她乳峰传来致命的香软,不由得一阵晕头转向,唇儿痴迷地去寻她衣下的乳尖。她的酥胸确实与其他丫鬟不大一样,不仅看上去鼓挺许多,碰上去,娇软饱和,可想象出她薄衣下的丰美。
她此时双脚还立在床下,上身扑在我身上,后股却极力向后拖翘。在我唇儿含上她乳尖的一霎,她全身顿时如抽去了筋骨的软肉,整个儿摊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身上一沈,一时只想将上方这个软绵绵的身子紧紧抱住方好。手伸了出去,尚未合抱,小菁左右轻轻一扭,逃出了我的掌握。脸上红晕迷布,含羞带嗔:“公子,你……你不要命了?!病成这样还……?”
我微微一笑:“有了你,正是不要命了。”
小菁退开了些,脸儿愈红,道:“我可不敢!……老太太、夫人知道,定饶不了我!”语声悄低,避人耳目。
适才一闹,她湖绿色上衣在胸部皱起,衬得胸乳愈加娇耸傲人,乌黑的发丝有几缕烟一般吹过颊边,脸腮晕如涂脂,一时把我看呆了。
她咬了咬唇皮,又瞄来一眼,长长的睫毛翻出一道火辣辣的余味,带一丝调皮狡猾,顿时让人醺醺欲醉,我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托着飘起来了。
小菁掩嘴一笑,把头低了。
我知道既便她与大公子早就有私,也不敢跟我现下的有病之身歪缠。只是体内那股火苗被点着,忽然四处挨不着,难免有些不自在,正无奈间,忽听外屋小茵唤道:“药煎好了!”
小菁转身便要接应。我心中一动,忽道:“小菁,你来!”
小菁嗔白了我一眼:“不!”
我压低声音,道:“过来,我有话说。”
小菁见我神情有异,方近身上前。我断然道:“我不吃药!”
小菁急道:“公子爷……”
我悄声道:“每次一吃药,我身子就愈加难受,一日不如一日……”
小菁惊骇地望着我。我点头道:“你很聪明,知道便好,不须告知他人!也莫要让人察觉。你先去把药端进来。”
小菁似吓呆了,脸上还在犹豫。我轻声道:“去罢!”
这是我首次命人照我的安排行事,心中也不确定是否妥当。只知至少先不能让人知道下毒不成,否则使出其他手段来,便更难对付了。
体内含毒,身子软绵绵的,连动弹都有些困难。身处危机四伏的贾府,自是危险不过。眼下只有设法先将毒素逼出体外方好。
待小菁出了屋子,我试着将真气凝聚,发觉一提气,胸腹间便传来剧痛,所幸真气不曾阻塞,腾悠悠漫上经脉,不由心下一喜。
见小菁已与一名丫鬟端了药进来,我忙将真气沈回丹田。
进来的丫鬟肌肤甚白,唇鼻俏丽,姿色不逊于小菁,只是腰身瘦硬,胸脯平坦,不似小菁那般动人。她放下药罐,一言未发,便低头退出,快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神情间郁郁欲诉,终走出去了。小菁也看着她出了房门。我心知她便是小茵了,与小菁同瞟了一眼药罐,都没说话动弹,一时间反显得我和她做了贼似的。我笑了笑,小菁也勉强笑了一下,凑身坐近。
我忽有股尿意,强忍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小菁,我要小解。”
小菁脸儿微微晕了晕,点点头,侍侯我起身,扶我转到塌侧,那儿靠墙竖放着一张小床,枕被叠放得整整齐齐,透着些小女儿气,想是小菁歇息用的。
小菁从我塌下拉出一个干净便盆,便来帮我宽衣。我不禁一阵心跳,适才强压下的欲火又蠢蠢欲动,随着衣袍宽开,底下尘根已是半硬,将下裳档处顶起一团。
小菁脸愈加红了,俯低身子,轻轻喷着鼻息,手中却没停,三两下便助我将下裳褪了,露出光溜直润的尘根,看上去倒也不小,筋根未露,长长的歪戳着,像根秃笔管,洁净文气。我用手扶着,半天竟解不出,小菁已羞笑着转过头去。
我心儿发痒,顾不上小解了,戏去牵小菁的手。口中道:“好小菁,帮我扶上一扶。”
小菁耳根发赤,“呸”了一声,手儿轻轻一甩,丢开了,却碰在我翘着的尘根上,打得那处头儿乱点,摇头晃脑。小菁忙道:“哎哟!对不住!”吃吃低笑。
我趁机捉住了她的手儿,往腿间引。小菁使着小力回扯,碰到尘根时却不由指尖张开,轻轻一捏。
我三魂六窍俱在那轻轻一捏中飞了出去,身子颠了颠,愈加涎脸歪缠:“好小菁,索性帮我弄出来罢。”
小菁晕着脸:“不会伤了身子么?”
我忙道:“当然不会!窝着劲才难受呢……弄出来……身子便清爽了。”
小菁半信半疑,飞快地朝门口处瞟了一眼,手中轻巧地捋了几下。一霎却被自己的动作弄羞了,红晕扑面。
我心胸如醉,一把将她搂过身来,早就忍了许久的手贪婪地摸上她娇挺的酥胸,隔着薄衣,团着她乳尖细细揉捏、把玩。耳边听得她娇娇的呻唤声,心底一热,手中愈加使劲。一边贴着她脸儿,往她耳孔中吹了口气。
小菁顿时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我身上,眼儿斜过来:“公子……”似羞怨,又似哀肯。
我尘根翘举,贴着她腿儿厮摩,揣着她胸乳的手掌尖一卷,顺着她腰肋滑下,从她后腰低洼处摸上她浑圆的后股,指间传来她绸裙下股肉的圆实柔滑。正留恋不舍,手底的臀儿忽往下矮了矮,小菁惊唤一声:“不好了!”
我吓了一跳,随即看她两腿夹收、面红耳赤的情状,忽然明白了。手硬硬的便往她两腿交汇处伸去。小菁忙伸手乱挡:“公子,别动!别动啊!”
此时我那顾得上理会她肯与不肯?触手是一片醉人的坟突,软脓丰美,在碰着的一霎,魂儿都要丢了。
小菁“噢”的一声,两腿夹紧,身子虾米般像向前蹲弓,额头在我胸间一抵,忙又站起来,身子往外挣,我手上无力,却圈不住,扯带之下,两人一同跌在塌侧,压得锦帐塌下一边。
正乱着一堆间,忽听得外屋丫鬟叫:“棋娘!”“二小姐!”
脚步声乱,有人往屋中走来。我忙不叠的爬起来,急急提着下裳,小菁挣起身子,也帮我理着衣袍。
棋娘跨入屋中,脸上神情沉静,似有心事,猛然一眼望见我与小菁的慌乱情状,颊边倏地烧上两朵红云,身儿轻轻一转,我刚刚看到她的一个腰背,忽然间便不见了她踪影,一瞬间,我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贾芸却从旁边冲了进来,叫道:“大哥!”随即“啊”的一声,也是脸儿涨得通红。眼儿却睁得大大的呆立在那儿。
小菁又羞又急,泪花在眼中打滚,扶着我到塌上躺好,低头侍立一会,不知如何是好,又转身去香炉中拨弄,续了支麝香。
半响,棋娘才又从门外转了进来,道:“看来筠儿身子是大好了……”忽觉有语病,脸儿僵了僵,竟呆在那。
我从不曾见棋娘似今日这般魂不守舍,心下一甜:棋娘是因为我失踪的缘故吗?眼儿不知不觉盯着棋娘看。
棋娘脸上却丝纹不波,待她要抬开眼儿,我忙将目光收了回来。手上微觉一痛,是贾芸捏着我的指尖。
贾芸道:“大哥!”
我转头瞧见她两瓣微微张动的娇嘟嘟红唇。
贾芸似怪我没理会她,嘴儿一撅,忽又一笑,脸儿鲜花一般灿开:“这是什么?!”将缩在身后的手伸出,红白跃动的掌心托着一块鸡蛋大的玉石,石色底部如蛋清,上方五彩纷呈,依稀见有许多亭台楼阁、云雾缥缈。
我奇道:“咦,什么东西?哪来的?”
贾芸诧道:“你没见过?上回你去陆姐姐家玩,见了爱不释手,陆姐姐知道你在病中,便托人送来给你玩,解解闷儿。”
我不知道她说的“陆姐姐”是谁,不敢介面,“哦”了一声。
贾芸笑眼流波,忽将脸儿逼近,调皮地道:“你想陆姐姐还是不想?”
我呆了一呆。
贾芸一笑:“想便乖乖的安心养病,你身子一好。陆姐姐便可嫁过来了!”
我吓了一跳:“什么?!”
贾芸嘟着嘴道:“你一向病着,婚期一拖再拖,陆姐姐又不便过来玩,可急死我啦!”听她说话语气,似乎那个陆小姐嫁过来便是专为陪她玩的。
我脑中迷糊,一时理不清许多关系。瞥了棋娘一眼,见棋娘在那掩嘴笑呢,她脸上愁意未散,看上去别具一股异样风致。
我正欲岔开话题,听外屋丫鬟道:“齐管家来了,有事禀告七夫人。”
棋娘整整身子,道:“进来!”
齐管家进来,有意无意瞥了桌上药罐一眼,我心下一跳:适才忘记将药倒了。
却见齐管家在几步外向棋娘弓了一下腰身,道:“派去宗阳宫的人回来了。
说是昨日宗阳宫洞庭道长领着许多道士有事北行,留守宫中的道士说不识得小道士李丹。似乎宫中并无此人。“
棋娘神情一怔,脸上忧意转浓。
齐管家道:“会不会是李丹知道消息,跟洞庭道长一块北去了?”
棋娘眉儿微皱:“若是如此,怎会不告知一声?”
齐管家道:“想是去得匆忙,昨日府中又乱,不及辞行。七夫人切勿忧心,我看那小道士聪明伶俐,不会有事。”
棋娘点了点头,不再作声,独自沉思着。
听着别人当作自己的面谈论自己,并猜测自己的“去向”,实在有种怪异之感。同时也暗下奇怪:“宗阳宫道士北行不知所为何
事?难道慧空大师他们遇上敌人了么?左小琼为何还未回来?”
齐管家转过脸来,冲我陪笑道:“大公子今日气色可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忽见齐管家脸上一丝奇怪的神情,稍现即逝。我顺着他目光瞧去,见贾芸将玉石在掌心打转。
我道了声:“小心!”伸手接过。这颗玉石落入掌心,沉甸甸,冰着手儿。
翻转间,见上方雕着许多屋宇楼阁,层层叠叠,错落有致,虽是方寸之地,却一点不嫌局促。甚至连梁柱上的飞龙舞凤,也依稀可辨。不由心下惊叹。师尊说,人的潜力无限,世间百行百业,若做到极致,均可称之为“道”,道之所行,往往让世人侧目惊叹,以至不敢置信。便如眼前一方小小玉石,若非亲眼所见,怎能相信凡人能造出如许精微奇妙的东西?
齐管家干咳一声,道:“公子,能否借我一观?”
我“哦”了一声,随手递给了他。
齐管家将玉石捧于掌中,细细赏玩,口中啧啧称奇。
半响,齐管家干笑一声,将玉石还了,说了些话,告辞而去。棋娘也起身道:“筠儿有病在身,早些歇息。”说话间,不由瞟了小菁一眼,吓得小菁低头不敢作声。
我目送棋娘和贾芸出了屋门,一转头,见小菁粉泪盈盈,吃了一惊:“小菁?!”
小菁眼睫一眨,掉下一滴泪来。我心知她怕老太太、夫人知道适才一事,会责怪于她,忙柔声安慰了她几句。
小菁却终究郁郁不乐。
换了从前,我定会想出许多古怪的法子来将她逗乐了。可自从师门离散、师姐遭擒后,我感觉自己性子变了许多,不像先前那般爱玩闹了,往往稍稍起了个念头,便起不劲儿来,转即被自己强压下了。想起适才的胡闹,我心下不免有些惭愧,暗暗告诫自己:“我只是借了大公子的肉身,切莫把自己当作大公子了。”
寻思了一回,心意愈冷。若非体内毒素牵制,身子无力,便要立即离府而去。
待小菁睡熟了,我悄悄坐起身来,盘腿运功。忍着心腹间传来的剧痛,将真气周身游走两遍,渐渐聚于内腑,往体内附着的毒素逼去。体内渐渐发热,如有蚂蚁在爬,伴随着隐隐作痛,过了半个时辰,内腑的骚痒似在移动,我心下一喜,愈加运气催逼,不知过了多久,腹中如有水滴往下流去。我大汗淋淋,终于体力不支,停气歇息。
感觉全身轻快了许多,我似惊似喜,内视一周,却发觉毒力丝毫未减,不禁有些气绥。便在此时,忽觉有受人注视之感。我心下一惊,屋内扫视一圈,空无一人,小菁的呼吸声传来,也尚在熟睡中。
眼儿游过屋子侧窗,我忽顿下,喝道:“谁?!”
窗外似有一阵风儿吹过。我跃下床去,推窗一看,黑暗中只有树影婆娑,稍远处二公子屋里灯光未歇,黯淡的微光照在廊前的一片院中,不见半丝人影。
小菁已惊醒了,嗓音迷糊:“公子,什么事?”她坐起身,身上的里衣单薄,显得身子柔弱不堪。
我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道:“没事,睡罢。”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跃落床下,身子敏捷,实非运功前可比。
暗下琢磨,发觉毒素虽丝毫未逼出体外,却已从心口压下,毒素凝聚收缩,侵体范围变小了些,不由大喜,如此不须七日,我的五成真气便可运使自如,要避人耳目,离开贾府,那是绰绰有余了。至于体内之毒,出府以后再慢慢设法驱除便是了。
上塌躺下了,心想:“不知那人是谁?看到我夜半打坐没?”心下惴惴,隐有不安。
连着几日,我在疑神疑鬼中小心翼翼的应对,倒也无事。到了第七日,我已将体内毒素压缩至小小的一团,毒力发作虽较先前频繁,且更为尖锐痛楚,却不影响我运功行走了。只是每次强行将毒力压制过后,却无缘无故添了股燥热之感,令人烦闷不安。
自那日被棋娘撞见我们的尴尬情形后,小菁一直胆战心惊,如临大祸一般。
在贾府中,像她这般的丫鬟,自是一点也错失不得。我看在眼里,不由心下怜惜,愈发不敢招惹于她,言行间也不知不觉带了些客气,可小菁神情郁郁,始终未见舒展。
第七日夜间,我待众人睡下,悄悄爬起身,从侧窗跃出屋外。夜风清凉,吹在身上感觉几分轻快,扮了多日大公子后,首次不觉闷气,我要做回我自己了!
到了园中,我不由向棋娘居处默望了一眼:此次一去,往后自当尽量避开贾府人众,不知何时,方能又见到棋娘?
第二一章 太乙门下
园中虽无灯火,但天上有半勾月儿,满天的繁星,尚能凭借着微光辩路。
我带着些许失落之情,到了那日埋下师门秘笈之处,打算取了秘笈,便离府而去。
我记得那日刚从园墙跃落,便遁入了土中,于是便在北边的园墙附近没入地面,开始搜寻。体内的几成真气,虽不能作长距离地游,小范围内搜索尚可做到。
那次王寂府中不小心将经书弄湿后,我在宗阳宫找了块油布,将羊皮卷和小册子仔细包好了,故此倒不但心藏于地下的经书会被雨水浸湿,只是怕自己现下功力不足,不能在地底久呆,找起来要费劲些。
在方圆丈许内足足摸索有半个时辰,掌尖终于碰到了那个油布包,我心下大喜,取了秘笈,跃出地面。
正欲从园门穿出,远远望见对面屋顶上,一人斜签着身子朝这里掠来,那人身子飘飘荡荡,仿佛被风儿托举着,足不点地的飘行而至,微光下,看上去浑若鬼魅夜行。
我一惊之下,忙退回园中,挨着园墙,藏在一堆乱石后,大半身子没入土中,只露了一颗脑袋在外。
那人从我头顶斜上方飘进了园中,于离我丈许之处歇落身子,身影过处,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异香。我暗想:“夜行者一般都刻意掩饰体气,此人却毫无顾忌,当真是胆大之极!”
不禁向来人看去,见来者黑衣束身,身子玲珑凹凸,起伏有致,应是名年轻女子无疑。我心想:“难怪!”
不过,即便是女子,夜行时一般也会用药物压制身体气味的,这点简单的江湖知识,连我仅凭三师嫂讲故事都知道了。除非此人不怕被人发现。
那女子向四处环视一圈,退入了一棵树影底下。我正猜想着她所来目的,见园子西边出现一个人身影,缓缓向这边行来。
走近了,我心砰砰跳:“果然是他!”
是齐管家!他来到近处,迟疑地东张西望,树影下那女子出声了:“齐胖子!”
齐管家闻声向那树影靠近,弓身问道:“可是连师妹?”
树影下伸出一只手来,亮了一下符牌。齐管家呆了呆,忙道:“恭喜连师妹升任本门护法!”
那女子道:“齐胖子,你在贾府可风流快活啊,交给你的差事都丢到脑后了吧?”语气虽带调笑,那种居高临下的责问之意依然十分明显。听她声音,却也不算年轻了。
齐管家身躯一颤,道:“齐藩受本门重托,藏身于贾府,一日也不敢忘了本门大事!”
原来齐管家与那女子是同门,被派到贾府来卧底的!却不知他有何图谋?大公子的中毒身亡是否与此有关?我存了心思,不知不觉凝神偷观。
只听那女子在黑影中“哼”了一声,冷冷道:“是么?三年前本门费了许多心思,才让你进了贾府并当上府中大管家,掌教每次派人来问,你都毫无进展。
我看你是在贾府锦衣玉食,乐不思蜀,快将本门给忘了吧?”
齐管家干笑一声,道:“连护法言重了,齐藩一片忠心,可鉴天日!”听口气,似乎齐管家职位虽较那连护法低,却也不甚畏惧于她。
那叫“连护法”的女子森然道:“嘿嘿,齐胖子,莫以为你躲在贾府,所作所为我便不知道,哼,我且问你,那贾府大公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啊?”
齐管家闻言一震,弓着的腰身明显僵硬,半响说不出话。
我心中奇怪,这齐管家毒害大公子,与这连护法有何干系,她竟来大举兴师问罪?
连护法道:“怎么?哑啦?!”
齐管家干巴巴的声音:“不敢有瞒护法,他……他曾服过……用过本门之药。”
连护法冷冷道:“是‘长想思’罢?哼!你竟敢私用本门圣药,胆子不小!”
我心想,“长相思”?那是什么毒药?的确邪门的紧,那毒力纠缠的情状果然不负“长相思”之名!
齐管家嚅嗫道:“是……是贾夫人命属下所为,属下身居贾府,有些事却也情不得已。”把柄被人捉住,他声气登时低下,口中也改称自己为“属下”了。
连护法打了个哈哈,显是怒极,道:“好一个情不得已!齐胖子,你哄小孩来着。哦,贾夫人命你去毒害大公子,你这个做管家的便乖乖听命下手了?若非你俩人串通,贾夫人敢开这样的口?也不怕贾府其他人知晓?”
齐管家道:“这……”似乎自己也感到难以自圆其说。两腿不住打颤,“扑通”一下跪倒了,道:“属下胡涂,望护法开恩!”
连护法嘿嘿冷笑:“你虽是师伯得意弟子,但违犯门规,身怀异心,我身为本门护法,一样可取你性命!本门命你潜入贾府,打探渡劫石下落,你本该谨慎小心,掩饰身份,却先与贾夫人有奸,又私用本门圣药,可谓一点不把本门大事放在心上,留你何用?免得坏了大事!”声音愈说愈厉,最后隐隐透出股森然杀意。
齐管家连连磕头,道:“属下行事胡涂,那是有的,但一直都在尽心尽力打探渡劫石消息。望护法明察!”
连护法沉默许久,没有作声。我忍不住暗中道:“杀了他!杀了他!”随即耸然而惊:修炼者守心如止,我怎地忽起杀心?再说,齐管家与我并无深仇大恨,自己怎会如此激动?莫非功力大失之后,定力也大为减弱了?
半响,那连护法缓缓道:“齐胖子,三年前,你一身功法是如何被废的,还记得么?”齐管家道:“属下胆大妄为,偷采同门师妹阴精,故此……故此被罚。蒙师尊求情,掌教仙姑只废了我功法,留下性命,命我入贾府寻访渡劫石,以期戴罪立功!”
连护法道:“你知道便好。事情可一而不可再,这回恐怕连师伯也救不了你了。我问你,你须老实回答,莫要给我再耍花招!”
齐管家道:“是!是!属下往日曾对护法多有冲撞,望护法大人不记小人过!”
连护法娇笑一声,语气登时缓和:“起来说话罢。你若用心办事,本护法怎会责怪于你?本门上下还盼着你能立下大功,找到渡劫石呢!”她一直躲在树影之下,我始终看不到她脸上表情,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有股独特味道,让人不由自主想象出她说话时冷面含怒、犹豫沉思、得意娇笑等种种情状,鲜活之态,如在眼前。
只见齐管家缓缓站起,道:“多谢护法开恩!”一边横袖拭着额边冷汗。
连护法道:“此次我来,为何不见王师妹?”
齐管家道:“禀告护法,因贾老太太胡氏曾为那张石匠之妻,渡劫石最有可能在她屋中收藏,王师妹初入贾府,我便安置她在胡氏屋中侍侯,以便搜寻渡劫石,谁知……谁知那贾似道荒淫好色,见王师妹颇有姿色,上月已被他收用,如今又被他带到江州任上去了!”言下掩不住一股恨恨之意。
连护法连连娇笑:“王师妹精于房中术,贾似道看中她的恐怕不仅仅姿色吧?
嘿嘿,王师妹被安排到你手下,正如羊如虎口,多半与你早有一腿,这夺‘妻’之恨,难怪你会心有不甘,勾搭上贾夫人了。”
齐管家道:“属下该死!原来……原来护法什么都知晓了!”
连护法淡淡道:“我该知晓的便都知晓。嗯,贾夫人为何要置贾府大公子于死地?”
我心一动,想道:“嗯,这连护法还在试探齐管家!看他是否还会有事隐瞒着她。”
刚才听了半天,我大致猜想到:多半齐管家以前不大服从管教,此次连护法来了,先去探清贾府近况,免得给齐管家愚弄。却发现另一同门王师妹突然不见,遂怀疑齐管家有不二之心。无意中撞见齐管家与贾夫人的奸情,又见了大公子病状,猜到齐管家可能私用了本门之药,于是拿作把柄来降服齐管家。
此外,那日偷看我在屋中运气逼毒之人,身法轻快,转瞬不见,贾府中更有谁人?说不准便是眼前这位连护法了。
听齐管家道:“这个……嗯,大公子并非贾夫人所出……”
连护法冷冷打断道:“这个我知道。”
齐管家续道:“……此事说来话长,主要是牵涉到贾氏立长还是立嫡之争。”
连护法道:“贾似道年仅三十多,关于贾氏立长还是立嫡,不嫌太早了些吧?”
齐管家冲口而出:“护法有所不知……”猛然发觉不妥,忙即住口。
连护法轻笑:“你接着说罢!”
齐管家道:“是!贾似道虽刚过而立之年,却乃当朝国舅,其姊贾妃现今最受皇上恩宠,因此年纪轻轻,已官至四品,按大宋官制,其子便可领受恩荫。不出一年,朝中恩荫的封令便会传下。本来二公子乃嫡出,受封理所当然,但二公子顽劣不堪,向来不为贾似道与胡氏所喜。而大公子颇具才气,脾性虽有些涓狂古怪,却颇得贾似道和胡氏喜欢,这倒罢了,更有一样,大公子诗书琴画,无所不通,深受贾妃宠爱,常出入宫中,甚或时得皇上嘉勉。故此,这恩荫十有八九要落到大公子身上……”
我一听大公子“深受贾妃宠爱,常出入宫中”,不由心中一动,师姐不是正被困在宫中么?一棵心砰砰跳得利害,脑中暗暗转着些念头。
连护法道:“身为贾府的公子还怕不一生锦衣玉食么?为了区区一个恩荫……”
齐管家道:“此等门第,一向明争暗斗,倾轨得利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贾夫人心高气傲,素与大公子生母三夫人不合,又瞧不起三夫人出身,将来怎甘屈于三夫人之下?那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况且一旦恩荫落到一人身上,另一人便一辈子被压制于下,虽共处一堂,却得终生看人脸色行事……”
连护法轻轻“嗯”了一声,两人说到这,一人于树影外,一人于树影下,忽然都默然无语,半响没有出声。
齐管家咳了一下,道:“只是奇怪,大公子已服用过本门之药,却……”
一双眼看着树影内。或许,他见连护法一开始便知内情,多半以为是她弄的手脚,与他作对呢。
连护法却忽然提高音调,冷声道:“这便是你擅自私用本门圣药之过了!贾府既与宫中有牵连,宫内御医中难免有高人,若被瞧出破绽,你固死无葬身之地,本门大事也教你给坏了!”
齐管家没想又惹来责问,忙道:“是!属下知罪!只是大公子中毒已久,御医也来过不止一回,都不曾……不曾瞧出破绽。”
连护法冷笑道:“那当然!我太乙派圣药岂同寻常?‘长相思’入体,药性柔伏,谅那些御医也瞧不出来,只是凡事须得小心才是,以防万一。切不可因些不相干的事,坏了本门大计。哼……多半是那些御医用了些珍贵药物,将大公子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了。嘿嘿!‘长相思’、‘长相思’,即名相思,又岂能压制?
愈受压制,药性愈烈,也只有死得更快!”她话语中透出一股强烈的信心,我听了,猛然一惊,心想:“太乙派!太乙派!我体内之毒果然是太乙派的!那”长相思“毒力正是被我用真气压制下了,如她所言,岂非……”一时不禁冷汗直下。
以前我便听说过,当今天下,若论施药用毒,以道门中丹鼎派和太乙派为最,比世俗武林中久负盛名的蜀中唐门还要更胜一筹,两派之毒,非其本门解药,那便只有两字……无解!
太乙派擅长采补术与丹药术,数十年前忽然崛起于闽东,渐成南方道门中的大派,其后却因掌教吴道姑受当今皇上信宠,行事转为隐秘,近年来江湖上甚少见其门人踪影。那日忽然在宗阳宫遇见张幼玉已是奇怪,不料今夜又有太乙门人在此出现,却不知这连护法与张幼玉什么关系?按年纪推断,她该是张幼玉的师姐或师叔吧?嘿!幸好给我遇着了,否则,我取了秘笈,便扬长而去,浑然不知那“长相思”的毒性利害如此,岂不糊里糊涂死了都不知道?
我暗自庆幸:“齐管家功法全失,待会两人分手,我只须偷偷跟着齐管家,逼出解药即可,说不得,也只好用些强了。”
正自盘算之际,听得连护法沉吟道:“……只是有一点,若中毒者身具功法,却可察觉自己体内中毒……”顿了顿,忽问:“那贾府大公子可有修行道法?!”
我心下一跳,愈加确定她便是那晚偷看我盘坐运气之人。
齐管家笑道:“贾似道附庸风雅,颇慕仙道之术,常招些江湖野道来府中,奉吃奉喝。他自称‘云水道人’,向那些道士学了些呼吸吐纳等入门功夫,贾府大公子,嘿嘿,打坐盘腿是有的,都不过是在装模作样,做些表面功夫而已。”
连护法道:“哦……”声音低了下来,似在沉思。一会,清清嗓子,道:“齐藩,嗯……你此番私用本门圣药,按照门规,非得重惩不可!”
齐管家忙道:“望护法开恩!”
连护法停了停,续道:“不过,念在此事未被人察觉,尚不曾坏了本门大事,姑且从宽处理……”
齐管家连声道:“多谢护法!属下定将肝脑涂地以报护法深恩!”身子拜了下去。
连护法道:“且慢!本门门规向来谨严,不可轻犯,为示警戒,我暂且先收了你的圣药,你若从此谨慎办事,此事我可不向掌门呈报,否则,哼!……”
齐管家道:“是!是!应当的!”忙从怀中取了个小瓶,双手奉上。
连护法道:“解药呢?”
齐管家道:“在!在!”又从怀中掏出个小红瓶奉上。
我心想,这连护法好生厉害,一下便将狡猾难制的齐管家训得如此服服帖帖。
这样一来,齐管家把柄握于人手,纵然心有不甘,往后也得乖乖听命于她。同时不禁暗自发愁:“解药若在齐管家手上,取来容易,现在落入连护法手中,可就麻烦了。”心下转念,筹思着有何良策能从连护法手中将解药拿到。
连护法将药收好,又温言勉励了齐管家几句。忽问:“渡劫石一事,最近可有进展?”
齐管家道:“启禀护法,属下乘贾似道不在府中,安排人手暗中于各房搜索,却始终没有渡劫石线索,不过,却有一桩怪事……”
连护法道:“哦?”
齐管家道:“前些日,我到大公子屋中,见有一方玉石,形制模样几乎与渡劫石毫无二致,石上也雕有亭台楼阁,云雾缥缈,只是那玉石足有鸡蛋般大小,比渡劫石大了许多。”
我心中一凛,适才听到他们不断提及什么“渡劫石”,似乎便是他们潜入贾府欲谋取之物,此时再听齐管家提起,且说与陆小姐送来的玉石相似,不禁暗下奇怪,那渡劫石是什么东西?这般要紧?
连护法沉思道:“你是说那玉石与渡劫石十分相似,只是大小有别?”
齐管家道:“是的!属下曾取在掌上细观,绝不会有误!后来属下暗中打探,得知那块玉石来自贾府的姻亲陆家!”
连护法一愣,半响方道:“可是那……临安城颇具声名的玉渊阁陆家?”
齐管家道:“正是。陆幽盟独女已许给贾府大公子为妻,只是尚未过门。”
连护法喃喃道:“陆幽盟,陆幽盟……嗯,你继续小心察访,有何情况立时向我呈报!”
齐管家道:“是!”
连护法又嘱咐几句,齐管家去了,我望着他稍嫌笨拙、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下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齐管家今晚显得太过窝囊了,他向来心机深沉,恐怕不是这般容易对付的吧?
一回神,连护法已走出树影,却并未立即离去,缓缓移动着步子,似在寻思什么。
她离我愈来愈近!此时我若跃身而起,正可乘其不备,将她制住,那么,解药便可到手了!
这一念头逼近,霎时间,我心跳加快,手心是汗,正欲起身发难,忽见连护法身子离地飘起,足尖点上了园墙。适才只稍一迟疑,却已慢了一步!
第二二章 销魂夜行
不及细想,我重新没入土中,从地底穿出墙外,准备堵击她从园墙另一侧落下身子的那一刻。
不料,她竟在园墙上停了停,朝斜对面长廊的方向飘去,待我转身横移,却又慢了一步。
连着两番失算,我只得现出地面,借势藏身,远远吊在她身后。只见她几个起落,已过了花池、两个亭子,在廊前一停,重又飞身而起,跃上廊顶。
我脚步轻提,绕过花池,来到第一个亭子,再往廊顶一望,登时呆住了:才一瞬间,长长的廊顶便已不见了她的踪影!横向的几进屋顶上也没有!
静夜无声,只有稍远处一片树叶轻轻飘落。我游目四顾,身周一切在模糊中静静矗立,仿佛适才她本就没出现过一般。迷糊间,正犹豫是否要登上廊顶搜寻,鼻端忽掩近一股淡淡的异香,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我大骇之下,不及闪身,运掌逼去,却软绵绵提不起劲,后腰一麻,已给人点了穴道。
连护法娇笑不止,将身绕我一转,把我夹于腋下,在空中划一道弧线,飞上了廊顶。她一边掠开身子,一边侧低了头,借着微光打量我,忽低声惊呼:“哟!你是贾府大公子?!”
我“哼”了一声,没有答话。适才不知怎地被她发现了行踪,她一上廊顶,便悄悄绕下,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了!适才一经发现廊顶不见她踪影,便该凝神戒备的!
连护法似奇怪我既没回答,也没大声呼救,清亮的眼波盯了我一眼。我却知道她掌心贴在我胸肋要穴,只须稍稍出声,她掌力一吐,我便一命呜呼!
连护法似笑非笑打量我,道:“啧啧,好俊的小哥儿!”忽地将脸一沉,低声喝问:“深更半夜,你为何会在屋外?且跟踪于我?!”
我稍一迟疑,连护法按在我胸肋的掌心微微滑动,道:“快说!”
我只有故意装傻:“跟踪?我……我不知道啊,这些日肚子痛得厉害,夜里一直睡不着觉,我又不想惊动旁人,便悄悄起身,到屋外闲走。你……你又是谁,怎会在我家中?”
毒力常在夜半发作,搅得我睡不着,这倒是真的。
连护法手掌一紧,冷哼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我悄悄留意她的神情,道:“是……是姐姐你在问我。”淡淡光亮中,她的脸庞虽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出她相貌颇美。
连护法脸上浮起一股模糊的笑意:“你知道便好。好好回我的话,你几时出的屋?看到了什么?为何跟着我?”
我道:“我……刚从屋里出来,见有一个影子从前面飞过,以为是自己眼花,就上前看看,后来……后来姐姐就抱我上了屋顶。”
连护法听了,神情稍松:“哦?这样好不好玩?姐姐带你玩去,好不好?”
娇笑声中,她身法蓦地加快,一时间,我耳中凉风直灌,也不知她欲去往何处。
适才问话时,她脚下一直未停,此时早已出了贾府院墙,离左侧的西湖也愈来愈远,根据她来时的方位推测,应是往东北而行。
连护法不再说话,只一味默默掠行,在高高低低的屋面上飘高落低。她的身法不算很快,却圆转如意,轻飘无声。足尖时而轻轻划过屋面,动作起落不大,难怪远远看上去,似在飘滑而行。
她的手夹搂着我肩臂上方,我的脸便停在她胸侧的位置,软弹弹的乳峰贴挤着我半边脸颊,随着她身形掠动起落,挨挨擦擦,一挤一碰。她却浑若未觉,毫不在意。
微光暗淡,夜风清凉。身子贴伏于一个成熟而陌生的女子胸侧腰间,更有一股淡淡若若的香气在鼻端飘浮,若不是命悬人手,前途未卜,实在是件香艳刺激之事,此时我却不断转着念头,寻思脱身取药之计。
我悄悄试着提了口真气,发觉丹田处空空渺渺。太乙派用药之术果然厉害!
适才那么一瞬间,迷香制敌,便让人真气涣散,直到现在还凝聚不起。
这时连护法忽将我身子紧紧一夹!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我在运气。却听她鼻腔轻轻“嗯”了一声,我颊边乳峰随即起伏不定,隔着薄薄的黑衣,乳头尖露而起。我偷偷转脸朝上,见她脸上一片迷醉之色,似在挨忍着什么,又似沉浸在某种销魂的感触中。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在注视,清波垂下,冲我忽忽一笑,竟略带含糊的羞涩,随即臂间弯收,把我紧紧搂向怀中,娇弹怒耸的乳尖几乎要塞进我的口中。
我心想:“此时我若一口咬下,那便如何?”
随即迅速转念:“即便我能将她咬伤,自己现下穴道被制,且身中迷药,依旧逃不出她毒手!”
连护法突然吃吃笑道:“你是不是想咬我?!”
我登时发觉胸肋处那只手掌的存在,心里打了一个突,含含糊糊应道:“姐姐这儿好……好诱人哟。”舌根顶着她乳头,双唇抿了抿。
“嗯……”连护法轻哼一声,臂力愈加收紧。我唇下的乳峰部分明显鼓胀起来,娇娇的将我下巴脸鼻托弹而起,她喘息道:“好弟弟,你且试着咬一咬,可莫太轻了!”
贱货!我脑中恶念一闪,趁机狠狠咬下!
“啊……”我听到她压抑不住地唤出声,侧脸向上一看,见她娇容扭曲,头部后仰,眼儿稍稍一闭,又张开了,脸上现出有一股说不出的满足之色,她喘了一喘,又道:“你咬罢……越发使劲些!”
我却有种苦笑不得之感,我身中迷药,全身提不起劲力,刚才那般狠劲地咬下,也只能将她稍稍咬痛,非但不能伤她,反而让她觉得舒服。
见她正望着我,我忙掩饰道:“姐姐你痛不痛?”
连护法娇笑道:“哟,好会疼人!姐姐不痛,你咬好了……好舒服的。”说到最后,声音放低,娇昵缠绵,很是诱人。
我心头一荡,正自心神不属,忽觉身子一下从她手中跌落,这一惊非同小可!
脊背凉嗖嗖发寒,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身子却依旧还在她手中,只不知如何竟换成了她双手横抱。此时我一个七尺男儿,竟给她如抱小儿般,搂着贴于胸前。我转眼四处一打量,原来适才从一处高屋跃落,她趁机换了个姿势。她注目朝下,杏眼流波,唇角微微含笑,道:“好不好玩?”一边伸手在我颈后、腰背、臀部轻轻滑摸,如抚慰小儿一般。轻柔的手掌流过之处,唤起我一阵阵酥麻的快感。适才一惊之后,全身说不出的敏感,随着她的轻抚,尘根登时弹身而举,贴在她腹侧。
她的手在我臀后摸着,顺着大腿往下捉,突然,那只手如灵蛇般从我腿间穿过,捉住我怒耸的尘根,我“啊”的一声,不由唤出声来。
连护法脸上露一丝异样的笑,手儿异常灵巧的捏弄把玩,看着我,仿佛在问:“舒服不舒服啊?
我被她这般淫艳无声的撩拨,挑得神思迷糊,脸颊火烧一片,一时间浑忘了自己身处险地,只觉夜间掠行中,这般无法无天的戏耍,委实刺激无比。而这个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女子,此时也处处透着俏皮亲热,看上去没什么危险。
正自迷糊间,忽觉脸鼻上有凉牙一碰,随即传来一股甜得发痒的咬痛,是她轻轻地咬了我一下。一个声音细细的钻入我耳孔:“姐姐对你好不好?”轻笑声中,尘根上那只纤柔的手掌忽又生出了许多变化。
我一时喘得说不出话。她动作直接而娴熟,别具一股成熟女子辣热之味,让人止不住的浑身欲火直窜。若不是身上穴道被制,我不知自己会作出什么举动来。
连护法仿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纤手从我腰背流过,气流一窜,我的手脚登时张动自如,被释放的手不由将她一只乳房紧紧握住,双脚垂开,勾盘上了她的腰身。
“嗯……”她眉间微蹙,脸上神情难挨难忍,却兀自掠行不歇。
我晕晕忽忽,喉干舌燥,只想找个地方突破眼前境地,手儿哆哆嗦嗦,摸到她腰旁去解她衣带。
摸索中,我的臂侧碰到一样硬硬的瓶状物事,不由心下一跳,手上登时缓了下来,寻思着要不要乘她此刻不注意,将那解药偷取到手?
却听她轻轻嗯哼了一声,娇娇喘着,眼儿迷离,低下头来看我的举动。我忙不迭的继续解着衣带。一会,她带子松开,我一愣,她穿的是半长短衣,我慌乱中解开的,竟是短衣下摆内的褶裤系带!
“你……?!”
连护法似乎也吃了一惊,叫出声来,随即,在我后臀处狠狠一捏,娇声啐道:“小坏蛋……”夜色遮掩中,她脸上现出一种模模糊糊却又无所顾忌的撩人羞态,别具一种纵容、鼓励之意。
我喉间一干,情兴愈热,一只环过她腰后,从另一边提着她褶裤系带,免得裤儿掉落,另一手摸进她裤内,里边柔柔滑滑,是她贴身罗质亵裤,档处中空,肥美触肉,丰隆突起,手儿游过,是一片纤柔的阴毛,下边,湿滑一片,娇嫩的两瓣肉唇早已被她流出的淫水打湿。
刚探到她阴户部位,掌尖涌上一道温热,显是她新流出的水儿,手上登时粘潮滑腻,丢抹不开。
她呻唤一声,死死将我抱紧。我脸鼻被埋在了她颤耸的乳峰,呼吸都有些困难,加之长时间在奔行中横空躺卧,脑门晕晕忽忽,只觉天地间所有的人事和是非俱已远去,只剩下这静夜掠行中的两人,而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却任由我无法无天地在她怀中、腿间玩耍。顿时陷入一种无所顾忌的狂乱境地,愈加放肆地探了手指进去,在她露裸的牝户内勾挑探摸,逗出一股又一股水儿,顺着她两侧大腿根流下。
她娇喘连连,身法开始摇摇晃晃、颠颠欲醉。我故意将手指停在她阴户中不动,随着她的掠行,两腿挪移,牝中贝肉一左一右地挤着我的手指,滑溜腻就,别具奇趣。
她两腿愈收愈紧,却始终不肯停下,夹着我的手掌,一路掠行。这般如火如荼、胡天胡帝地纠缠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有一阵凉风吹过,我从她乳峰中侧出脸来,见前方隐约耸横着城墙,不知到了临安城哪个地方。
连护法忽慢下身来,轻笑一声:“到家啦!”手指迅疾在我背上一戳,我穴道又被制住了。我心一惊,随即清醒:我怎地如此胡涂,她乃太乙派护法,怎会轻易将发现了她行踪的贾府公子放过?
却又有些不解:“我身中迷香,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偷偷一运气,顿时说不出的懊恼:原来此时迷香药力已弱,真气涓涓如流,竟已运使自如了!天!适才手脚自如时,我岂不是可趁机将她制住?!
贪色误事!我暗暗骂着自己。同时感觉身子急落而下,已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中。
院中只有两间房屋,连护法将右边那间房门打开,依旧夹着我,也不知她怎么找到火石,点的火,我感觉眼前一亮,屋中两道烛火,扑闪几下,随即高高烧起。屋子本不大,一时明亮如昼。我环视一周,发现屋里陈设虽是简单,却也齐全,床榻之外,桌椅妆台,尚有一道小屏风,遮在屋中一角。
这时她将锦被拉近,把我斜放在榻上,低下头来,在我颊边一亲,腻声笑道:“乖孩子!……姐姐一会陪你快活快活,好不好?”目光逗留在我脸上,依依不舍的离开,烛光下,她脸色潮红如醉,显是情动已久。
适才模模糊糊中看不清她面容,但因着黑暗中的微妙接触,感觉自己与她已颇为熟稔。此时烛光一照,她脸庞娇艳生辉,历历在目,清晰如画,却陡然间给我以十分陌生之感。
她姿容动人,说不清有多大年纪。观其容貌恰似二、三十许佳龄丽人,可一对眸子,却稍嫌老辣冷沉,给她整个脸庞添了股阅尽世故的风情,看上去又不似年轻女子那般鲜嫩。
我默看片刻,心中暗道:“这才是她!”
连护法将腰身一转,回视一眼,媚笑而行,款步间,腿儿夹闭,躲到了屏风后。一会细碎的水声传来,我初以为她在小解,听了一会,却觉声音不对。
我身后垫有锦被,此时正好半躺着,打眼看去,见小屏风遮不住她全身,她一边臂膀露在外边,不时抬动一下,水声唏唏哗哗,撩动泼洒,屏风上用于遮挡的布料甚薄,隐隐约约透见屏内一个晃动的大白股儿。
她竟在洗牝!
太乙派擅长采补术,她自不会将我放过!我心知不妥,暗下默运真气,还好,她点的是我后腰穴道,且并未施用重手法,虽被封闭,当可于半个时辰内冲开。
我一边运气,一边朝屏风瞧去,暗自希望她在里边呆得越久越好!
一会,见连护法一只纤臂从屏内搭出,于旁边几上取了一个药罐,也不知她作何使用。好一阵,她站起身,从屏后转了出来,手在腰边欲系褶裤结带,却又停下了,任裤儿垂落于地,随即里边素白色的贴身亵裤也被她松开了,堆在脚下,湿迹宛然。她赤足跨出来,露了两只白生生的丰腻大腿,上衣袍带已松,胸乳顶耸之下,下摆空空荡荡,遮着她若隐若现的两腿之间,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不由得心下狂跳,直直向她看去。她俯身而近,轻拧了我脸颊一把,昵声问:“姐姐好不好看?”
我尚未作答。她一只大腿已举高来,搭在我胸腹上,我顿觉眼前一阵雪白晃晃,她的大腿比我想象还要修长!大腿根处饱满白嫩,肌肤嫩得要滴出水儿来。
上衣下摆飘摇间,黑黑隐隐,纤纤阴毛遮掩不住。
我不敢细看,忙闭上了眼睛。她吃吃娇笑:“哟!……嫌姐姐长的不好看么?”
她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显然对自己颇有信心,并无丝毫恼怒之意。脚掌在我胸腹上挪移,渐渐往下,忽用足尖挑起我的尘根,嘻嘻笑道:“原来你也这般不老实!”
适才路上,我体内阳气早已耸动,郁积的欲念本盛,怎经得她这番挑逗?尘根早已涨硬,在下裳档内歪歪耸着。
连护法俯身在我唇上飘忽一啜,只听得“吧”的一声,随即腿间转沉,我睁眼一看,她已跨坐于我身上!
她一手撑于我腰旁,微微倾身向前,一只纤掌从我腹间滑摸而上,渐渐从我胸襟开处滑入我里边,探摸一遍,顺着我斜襟拉下,轻轻将我袍带勾开,纤掌蛇一般从我里衣隙口游了进来,贴肉而上,口中腻声而笑。
“咦……?”她的手忽然停住,从我怀中抽出一包物事,蹙眉打量,问道:“这是什么?”
我气息一窒,险些晕了过去,心底暗叫:“糟了!”
【第二部终】#--iCMS.PageBreak--#第三部 贾府疑云
第二三章 怨憎聚会
师门秘笈!今夜刚取出的秘笈正好在我怀里,现下即被她发觉,不仅秘笈难保,她一旦起疑,恐怕脱身更难了。
我勉强定下心神,道:“那是、是……”
连护法已将油布打开,里边突然滚落一枚珠子,正是神龙珠,顺着锦被滴溜溜跑去,被连护法一手捉起。
“天台玉石?原来是你老家的特产玉石呀。”连护法笑吟吟地两指捏着珠身:“嘻嘻,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喜欢玩石头。”
什么天台玉石?!我听都没听说过。我老家?嗯,她说的是贾大公子,贾家是台州人么?这我倒不知道。
连护法将神龙珠放下,又取出了那本小册子。
这下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眼儿一霎也不霎地盯着她脸上神情。
半响,见她嘴角渐渐泛起一道笑纹,嘀咕一声:“……棋谱。”
她也说是棋谱!那么大师兄为何会将一卷棋谱交给三师嫂?难道因三师嫂非我神龙门弟子,不能将师门秘笈交她保存,故而换之以棋谱?
我正寻思间,见连护法已将小册子放下,手儿捏到那卷羊皮一角,正轻轻抽出,不禁暗暗叫苦,我曾匆匆看过皮卷所载,里头有不少道家符图,这回却再也难以满过她眼目了。
果然,连护法打开皮卷,停下来,凝神细观。
我心下念头乱转:一个富家公子怀中居然藏有道门秘笈,这却如何解释?
正自嘀咕之际,连护法已打眼向我看来,神色间似乎有些古怪。
我心下一凛:“不好,她已瞧出秘笈非寻常之物啦!”
却见连护法盯我一会,强撑着的表情蓦地破开,“噗哧”一声,娇躯乱颤,喘笑不已,娇笑中一双妙目兀自连连向我打量。
我被她笑得浑身发虚,暗骂:“有什么好笑?不要得意过早,我神龙门的秘笈功法,你也未必能够参透!”
“哎哟,哎哟!我的好公子哥……笑死我了!”连护法一手轻轻扬打,软软地落在我脸上:“瞧你这副紧张的模样,这、这就是你的宝贝罢?一刻也不舍得离身,是不是还担心我抢了去?嗯?嘻嘻……”
她真莫名其妙得可以!我满肚子疑惑,不知她胡说些什么。
连护法手执皮卷,正了正表情,大声念道:“尸解术……若求大道,停息断脉,神游……”
啊,皮卷所载正是师尊用以创立离魂术的道家尸解术,我匆匆翻看时倒未留意,只是,这却有何可笑了?
诵读中止,连护法脸上又忍不住泛现笑意:“啧啧,仙家密术,好高深的道法,你……你不会是想飞天升仙罢?”笑眼停在我脸上。
我渐渐明白她笑什么了。尸解术十分繁奥,非功力深厚、道术大成者不敢轻试,或许她以为我学了些似是而非的道术皮毛,竟要来个尸解升天什么的。
当下装作胡涂:“那是我一千两……一千两银子求得,你须得……须得还给我。”
此言果然引得连护法娇笑不止:“我的傻公子,若非遇见我,你的一条性命糊里糊涂丢了都不知道哩!”
我似乎不大明白,疑惑地盯着她。
“这是骗你银钱的,尸解术,不知害得多少修道者的丢了性命,早已为道家弃用,你……你却当宝贝藏着。”连护法一笑,见我呆呆望着,道:“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听着,你想修仙得道,却也容易,只须乖乖跟着我,姐姐让你快快活活的,不知不觉便成了个神仙……”说着,语声昵就,眼儿媚视,滑了一只手,从我下巴摸到胸口。
她的指掌纤柔婉转,愈往愈下,纤指流过之处,惹起一片痒丝丝的触感。那手儿到了脐下,轻轻一转,将我中衣打开,我整个胸腹便凉露了出来。
她指掌在我裸露的腹肌柔柔地一按,忽地指甲辣生生划过我腹部,抓起旁边的神龙珠,一手掷了出去。
我吃了一惊,心想神龙珠碍她什么事啦?神龙珠虽非什么宝贝,却是我师门之物,摔碎了我当然心疼。
只听墙角“啊!”的一声痛呼,一人骂道:“连丽清!你恩将仇报,干嘛拿石头打我!”音色沉闷,听来像是来自地底下。
连护法冷声道:“又是你这老淫贼!鬼鬼祟祟,躲在那偷看老娘!”
“什么?!”地面倏地跃出一人,戳指大骂:“我好心好意赶来给你报信,竟拿石头砸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今日跟你没完!”话没说完,飞身而近,双手双脚没头没脑地攻了上来,嘭嘭声响,一一给连护法掌力挡击了回去。
那人矮矮胖胖,身高不足五尺,身子在墙壁一撞,又弹身而回,拳脚密如骤雨,将连护法全身笼罩,连护法坐姿不动,双掌翻飞,似乎应付自如。却苦了我在下边,那矮胖子的沉重掌力,全透过连护法,坐实到我腹部,将我满腹肚肠都要给挤断了。
“且慢!”连护法在矮胖子一轮急攻之下,不由气喘吁吁:“你……你又不是第一次偷看老娘,难道冤枉你了么?你适才说什么……说什么报信来着?”
那矮胖子呲牙一笑,道:“这时才来求我停手,却已迟了,难道我倪老三是白白挨打的么?嘿嘿,要我告诉你消息不难,你且将全身脱得光光,让我一饱眼福,也不枉我替你跑腿一趟!”
连护法冷眉一皱,杀气骤现,一闪即逝:“好!便给你看……看清楚了!”
站起身,衣裳一掀,朝矮胖子卷了过去,嗤嗤声响,衣沿半旋,瞬间硬如利刃,化为一件杀人利器。
“噗!”我胸腹间陡然一沉,矮胖子竟从连护法衣底扑了进来:“哇!好白好嫩的大腿啊!”
“你……!”连护法恨声道:“我送你归天!”
矮胖子动作看似笨拙滑稽,却极为迅速,下体一弹,便如一只青蛙,跃过我身子,溜溜地顺着墙边爬下了床去,连护法一掌击空后,竟追之不及。
矮胖子哈哈大笑:“你连护法一身白肉,不比那些小姑娘儿差,嘿嘿,适才看你洗那大白屁股,真是……啧啧!”喉间咕隆一声,似乎一时忍不住咽了口涎水。
连护法气极:“你……你适才便躲在一旁偷看?!”
那矮胖子得意洋洋:“没错,没错!看得我……。”一语未了,将身急退,避过了连护法的一记飞身突袭。
连护法下体寸缕未着,腰身闪动之际,白臀若隐若现,玉腿飞踢之时,袍底更是春光大泄。
那矮胖子看得眼花缭乱,一边挡击,一边叫唤:“你疯了!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偷看,竟然辣手偷袭,亏我还赶来救你!”
连护法喝道:“你这淫贼总是纠缠不清,今日便结果了你的性命!”一时掌风大盛,攻得愈急。
那矮胖子叫道:“喂!喂!再打下去,你冤家对头就要赶来了,你要命是不要?”
连护法道:“什么冤家对头?胡说八道!”
那矮胖子道:“信不信由你,待会怨憎会的人来了……”
连护法手中蓦地一停,喝道:“什么?!”
那矮胖子喘息道:“是……怨憎会!你知道厉害了吧?”
连护法道:“胡说!我、我从未招惹他们……他们找我干嘛?”语声颤抖,显是惊怕之极。
屋子本就狭小,两人斗得激烈,身形在屋里四处追击窜闪,我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绕着她们身形转,生怕殃及池鱼,其实我动弹不得,被“殃及”到也是无可奈何,却还是忍不住看着。见那连护法一听“怨憎会”三个字,脸色登时苍白如纸,心想,那“怨憎会”是什么东西,为何她如此忌惮?
听那矮胖子道:“你听我说……老子今晚闲得无聊,正要赶去湖边顾家偷看美女,才从地里冒出头……嘿嘿,就闻见你这骚娘们的气味,喂,别凶!算我说错了,我心想你这一身香气独一无二,别无分号,多年来都没换过,肯定不会弄错,定是你去哪儿采花路过此地,就想跟上来饱饱眼福。谁知远远有两人朝这边飞了过来,我急忙遁入土中,躲一边偷看,哈!你猜我看见了谁?”
连护法喝道:“谁?!”
那矮胖子道:“陆幽盟老婆,哈哈,你的死对头!”
连护法颤声道:“真是她?她……她不是早失踪多年了么?”
矮胖子道:“是啊,我还以为她早死了呢!当时吓了一跳,心想没道理呀,死了的人怎么突然出现了?乖乖不得了,莫非老子也归天了?再仔细一看,没错!是那娘们,而且轻功还挺不错的样子,这就更是奇哉怪也……“连护法道:“你说她会轻功?!陆夫人出身富室,向来……向来不通武艺的。”
矮胖子道:“这就要怪你了!都是你逼的,你勾引人家老公,还抢去人家孩儿,这娘们……这娘们,嘿嘿,我以为她早死了,原来是入了怨憎会,一门心思要寻你报仇来着。”
连护法急道:“你说什么?你说她入了怨憎会?你、你……怎不早说!”
矮胖子道:“你怕啦?哈哈,我原本一早要说,特地赶来给你报信,是你用石头砸我,还又打又抓的。”
连护法足下一顿,霍地转身,不再理他,随手抓起一件下裳,往腰间一圈,屋内一转,匆匆取了些要紧物事,塞入怀中,便要开溜,似乎全然把我给忘了。
我兴灾乐祸,暗道:“走吧,走吧!你走了我便行动自如了。”忽想起解药还在她身上,不禁又有些着急。
矮胖子笑嘻嘻跟在她身后:“你放心,她也是闻见了你的独家香气,才寻上来的,我看她东边闻一闻、西头凑一凑的,恐怕没有半天找不到这儿来。不如你收拾收拾,到我庙里躲上一躲,嘻嘻!”
连护法尚未应答,“嘭”的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两扇木门摇晃不定,过了半响,却不见有人进来。
连护法与矮胖子正惊看间,听得屋外一声:“倪老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我怨憎会的事,小心我拆了你五通庙!”
矮胖子大叫一声:“乖乖不得了!”转瞬便于地面消失了。
原来那矮胖子是五通派传人?五通派虽不属于道教,但地行术冠绝天下,我修的五行土术,与五通派的地行术比较起来,可谓孙子遇见了爷爷,不值一提。
五通派门下个个喜淫,江湖上有句话“天行健,地行淫”,这个“地行淫”,说的便是他们。……我呸!地行淫?岂不是把修行遁土术的我也包括了进去?
屋外来人一句话吓走那“倪老三”后,又是半响不见动静,连护法颤声道:
“是……葛姐姐么?”
屋外一个阴恻恻的女声叹道:“十三年前,得你唤一声姐姐,夫去子亡,如今哪敢再受你一声姐姐?”
连护法可怜兮兮:“你我俱被那陆、陆幽盟骗了,你有冤屈,何苦却来寻我?”
“住口!”白影一晃,屋中多了个中年妇人:“休要提那负心男子!”
连护法将身缓退:“多年不见,姐姐你……练成了好高明的功夫!”一掌提在腰侧,凝神戒备。
那中年妇人缓缓转过脸来,白生生的面容,丰韵有致,神情却说不出的凄惨碜人,连护法一望之下,不由又退了半步。
那中年妇人道:“好得很……你却一点也没变,我老担心,寻到你时,你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我都认不出来,那……我又何处寻那当年貌美如花、蛇蝎肚肠的女子?”语音虽轻,却是满含怨毒之意。
连护法身躯一颤:“我说过了……你我俱是被害的……”突然“呀!”的嘶叫,身子打了个旋,左耳坠被那中年妇人闪电般硬生生扯下一角,几滴鲜血,露状凝饱,挂在颊边,衬着雪白的肌肤,妖艳异常。
中年妇人目带怜惜:“很疼吧?十三年前,你在我家园中,耳朵被花枝挂破,也是我用丝绢帮你擦拭的。那时你如花玉容,弱不胜衣,可怜生生的模样,不知多惹人疼,我靠近你耳边,你身上淡淡的香气煞是好闻……月光照着你半边脸儿,洁白纯净,天真无瑕,我当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你脸颊……你还记得么?”
连护法捂着一边耳朵,默不作答。
中年妇人摇摇头,又道:“那时你的样子,似乎连被女人轻轻碰一下,都害臊得不行。哪知道……哪知道其实你与那狼心狗肺的狗贼早就勾搭上了!那时节正是你与他欢好情浓时,夜夜淫声荡语,是吧?你过来……你怕什么?让我帮你再擦一擦耳边血迹,闻闻你身上的香气是不是还像当年……”
连护法一步步退后,似乎正害怕得发抖,骤然间玉腿踢出,那中年妇人切掌一挡,连护法腿儿一歪,似乎站不稳身子,头往前撞,底下玉臂却陡然一长,先一步印在中年妇人肩胸交接处。那中年妇人身子猛晃了一下,嘴角沁血。
连护法一击得手,随即退后,喃喃道:“我不想跟你拼命,你、你也别逼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当年没有,现在……也不想!”
那中年妇人开唇一笑,鲜红的血水顺着雪白的牙缝缓缓滴下:“我知道,你当年很容易便可将我杀了,你却一直没有下手,对不对?你其实一直不忍心对我下手,对不对?承你有心,你勾引我夫婿,这我可以……原谅你,那负心男子本就不是好东西!我今日也不是为他向你寻仇,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儿!!!”她嘴边带血,最后一声,厉声嘶喝,容貌甚是骇人。
连护法神情间甚是复杂,道:“我不知道,那时我虽嫉妒你,却从没想过要用小孩儿来伤你心,是、是因陆幽盟那恶贼!他、他一直在愚弄我,我偷去孩儿,就是要设法狠狠报复他!”
中年妇人脸上一时忽变得凄艳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听完连护法说话,眼盯着连护法,点头道:“很好、很好……这十几年来,我抛家弃女,加入怨憎会,今日、今日就是来替我那孩儿报仇的,你受死吧!”心下一激动,口中蓦地喷出一道血水。
屋外一名男子道:“十七妹,你没事吧?!”
中年妇人道:“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她适才那一毒掌,被你给我的护甲反击,毒力全还给她自己了!”
连护法举掌一看,脸色大变,猛地转身发掌,推开床边窗子,只见窗口直直立着一名乱发蓬须的大汉,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从他肩头后望,院子里影影绰绰,院中、树上、墙边,隔开数尺,均如石像般立着一人,总共不知来有多少,夜色中,人人肃穆静立,脸上神情模糊,看上去浑如鬼魅!
这帮人围定屋子,断了连护法所有逃路,却只让中年妇人一人面对连护法,似乎要让她舒舒心心地享受报仇的快意。
连护法绝望地哀叫一声,忽然侧过身,一手卡住我的咽喉,向中年妇人喝道:“别过来!”
中年妇人脸带讶色:“你干什么?”
连护法身子渐渐挪移,腰臀贴偎我头边,叫道:“你一过来我便杀了他!”
第二四章 重回贾府
我大叫倒霉,适才我一直在暗运真气,穴道眼看就要冲开了,此时却又被连护法制住了咽喉!
那中年妇人一步步逼近,道:“莫名奇妙,他不是你捉来取乐的男子么?你爱杀便杀,关我什么事?!”
连护法叫道:“你知道这少年是谁?他……他是你未来的女婿!”
中年妇人摇摇头:“胡说八道。”继续缓步近前。
连护法道:“我没骗你!他是贾似道的大公子,你女儿陆小鱼已许配给他了!”
顿了顿道:“杀了他,你女儿就是个望门寡!”
中年妇人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陆……陆幽盟把小鱼许给贾家?”一边不住摇头道:“不行!万万不行!我女儿绝不能嫁给贾家!”
连护法道:“这可不由得你了,你失踪多年,女儿当然全由父亲作主……”
中年妇人冷笑道:“我女儿不会嫁给他的!我……我先杀了他!”一掌击来,竟不是冲着连护法,而是向我而来。
连护法一惊之下,不及阻拦,窗口那名神情木衲的大汉喝道:“十七妹!不得胡乱伤人!”
中年妇人呆了呆,停掌凝身,脸向窗外,道:“九哥,这少年……”
窗外那名男子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是……”
两人争执间,连护法焦急地四下张望,眼见逃脱无门,脚下不由顿足痛骂:
“倪老三!倪老三!你这个死王八蛋!”
蓦地,随她叫骂,木床周围的地面开始摇动,整间屋架也咯咯作响,地面倏地往两边裂开了一道深隙。中年妇人猝不及防,忙往后跃。窗外的大汉一愣之下,断喝一声,身背扬起一把阔面大刀,身凝半空,隔窗往前直劈,劲风呼啸而至,我惊骇间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歪身缩让,但听得“嘎啦”一响,木床倒塌,地面也被刀劲劈开一道深深的豁口,我大腿侧一阵辣痛,急叫:“我的腿!我的腿被斩断啦!”地面下却同时有倪老三在嗷嗷叫痛。连护法未及全身陷地,半个身子在塌陷处挣扎,连连惊叫。
那大汉轻轻跃窗入屋,冷冷向我看来一眼,喝道:“闭嘴!”一刀刀向附近的地面搜寻劈落。
我这才发觉大腿完好如初,适才那一刀气势凌厉,将木床砍翻,我的腿侧戳在硬处,吃痛中却以为自己大腿被切,故此胡乱喊叫,不由一阵羞愧,随即发现自己一急之下竟然气破穴关,能够动弹了,不由又是一阵窃喜。
突然,听得连护法哀声痛呼,我歪身一看,见中年妇人唇角含笑,正从她身旁缓缓退开,连护法整个身子歪趴在地面,胸前衣裳殷了一大片血,软条身子不住抽搐,回首向中年妇人狠狠盯视。
中年妇人柔声相问:“哟,很疼是么?”猛地又扑前一掌,击在连护法后腰,连护法被掌力一激,仰头喷血,吁吁嘶喘:“你……好狠的心!竟破了……破了我的练门。”
中年妇人甚是关切:“是吗?真对不住……我可一点也不知道。”缓步近前,凝掌又将扑击。
我不忍看连护法这般惨状,明知中年妇人势若癫狂,不会轻易听人相劝,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止:“喂!……”
刚叫得半声,中年妇人脚下乱摇,立不定身子,那大汉向地面喝道:“好呀!
原来你躲在这里……“说着,将阔刀高举,便要劈下。
我心中一动,忽往大汉腰间一掌,将他推出半步,身子一跃,扑着连护法没入了地面。中年妇人与那大汉同声惊喝,随即听得“啵”的一声,刀破地面,刀劲在我身后如惊蛇乱钻,我后背吃痛,咬牙遁地平走,一股股刀劲又贴身追来,我耳边听得一声:“嘿,臭小子,让我助你一程!”前方土质松软,我游水似的毫不费劲地迅疾前行。
行不过百米,我停身喘息,附体后我仅剩的几成功力本就不能长距离的地游,加之适才一番运功耗气,牵动了体内毒力,此时咬心撕肺地疼,我恨恨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连护法气若游丝:“在……我怀里。”
我摸进她怀中,贴肉处掏出一包零零碎碎的物事,运功目视,却没见那个红色小瓶。心下着急:“到底在哪儿?”
“黑色的蜡丸,给我……快!”
我陡然明白,原来这是解她自己毒掌的药,匆匆捏碎了塞入她口中,喝道:
“我的解药呢?”
“……”
她丸药入口,娇躯顿然松软,神志迷糊,似要闭目晕去,压根没听到我说话。
我拿她没法,只得运气助她疗伤化药。她稍好一些,频频大口喘息。我知她不懂地底呼吸之法,却又不敢就此跃出地面,生怕刚才怨憎会那些人还留在附近搜索,无奈之下,只得又低头渡气给她,她唇角口中俱是鲜血,搞得我一阵胸闷恶心,骂道:“天下再也没有人像老子对你这么好了!”
“谁说的?!”
身旁疾游过倪老三,远远过去了依旧在嚷嚷:“老子对她最好了,你小子算个屁!”
他游身过处,将地底掀得天翻地覆,声势惊人。我心下一喜,知道他在故意引开敌人,于是回游连护法居处,破土而出,发觉怨憎会一众果然已不在。
连护法出了地面,便大口呼吸,她的脑袋还枕在我臂弯,痴痴地仰头冲着我呆看。
我道:“看什么看,后悔适才走眼了是吧?”将她放落地上,在她身上掏摸一阵,毫无所获,便在屋内四下里搜寻解药。
适才屋里被怨憎会那些人一搅,屋里床塌地裂,桌凳倾倒,破瓶乱屑,丢了一地,所幸烛火未灭。我忍着腹痛,一一将师门秘笈和神龙珠找回了,却没找着那个红色小瓶,毒力攻心,忍不住坐倒在地,却一眼瞥见破床底下滚着那个小瓶,长臂摸出,在连护法眼前晃了一晃,一阵得意忍不住打心眼里冒出。
连护法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眼儿无力张望,喘息道:“你……?”
我理也不理,将瓶盖拔开:“吃几粒?”
“你……先助我疗伤……我……再告诉你……”
“什么?!你别忘了,方才是我救了你!竟敢要挟于我?!”我勃然大怒。
“是……我很谢谢你,”连护法低下头,黯然道:“不过,我不骗你,那解药……是不能乱吃的。”
我腹间疼痛,心下一阵烦躁,却又不敢贸然用药。狠狠盯了连护法半响,涩声道:“好,要我怎样帮你?”
连护法见我脸色难看,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挟你……”。
我没好气道:“不要说了!”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到倾斜的木榻上。她的身子半点力气也没有,软软地靠在我身上,脸颊苍白,鼻息微喘,娇柔无助的样子让人陡生怜意。说实在,她现下这副模样,比起她裸身挑逗的时候,更让我心动。
我放软了肩骨,让她靠的舒服一些。探过一只手助她运气,她冰凉无力的小手将我紧紧握住,从她指掌上传来轻微的颤抖,她牙齿也咯咯打颤,好一会儿,她掌心回暖,颊边泛起一片娇红,道:“好险……适才若是真被她破了练门,那就万劫不复了。”
“咦,你不是说……”
“我骗她的。”她不好意思地仰起脸儿看了我一眼。
“你……”我一阵气结,在那样的情形下还想着骗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由打量了她一下,红红的唇,纤巧的下巴,整张脸儿的轮廓十分俏丽,肌肤却不再细嫩,稍现油光,尤其眼角处有细微的爬纹,离得这般近,一种十分陌生的成熟妇人的气韵逼人而来,让我既感吸引,又深怀戒备。
“你中毒多久了?”她运功数周,缓过气后,开始讨好我。
“不知道!”我余怒未熄,口气很硬。
“不知道?”她诧异地问。
“我知道还会中毒么?!”
“那倒也是,”她叹了口气,随即道:“适才我没骗你,本门的‘长相思’,说起来,本来并非毒药……”
“不是毒药?!”我腹中隐隐作痛,几乎是愤慨地叫。
“是的。‘长相思’选用的药材十分珍贵,制作工序又繁,本门哪有许多心思来制作一剂毒药?”她见我不信,便耐心解释:“‘长相思’,原是本门修炼采补术时必备的丹药,用在……用在炉鼎上——就是捉来的男子身上,可激发男子体内潜藏的阳气,便于长期采练使用。但服用‘长相思’后,若未经采练引导,就会变成一剂十分厉害的毒药了!”
“你是说……”我听了她一番话,隐隐感觉有些头大。
“嗯,所谓‘长相思’的解药,也只是用以采练引导的辅助药物,并非真正的解药。”她转动身子,笑望着我,道:“真正的解药……是我!”
我望着她杏面生春的娇靥,心间一荡,一时无言以对。
她软软地缩进我怀中:“咱俩是拴在一块了,你要好好助我疗伤,而我,则帮你解开噬体阳毒,从今往后,你到哪,我便跟你到哪……”
我吓了一跳:“不可以!”
她笑靥娇仰:“怎么?你不愿意?”
她的笑有些僵硬,让我很不自在,我避开她双眼,道:“难道你同门不能助你疗伤么?为何须是我?!”心想,自己乃附体之身,在贾府支应起来已是十分为难,岂能再带上身份不明的她?
连护法脸色微黯,道:“我便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我道:“你不说,我怎么信你?”心中暗道;信你胡扯才怪。
连护法一阵沉默之后,升起一丝自嘲的诮意:“我为甚不找同门?嘿,人人都道是同门情深,本门中人却互相嫉恨,要找个不乘机落井下石的都难。再说,本门近来图谋大事,哪顾得上理会我?不要说为我得罪那天下最难缠的怨憎会,只怕怨憎会找上来,二话不说便将我卖了也不定,哈!我只想找个地方独自养伤避仇而已,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不肯帮我!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她自说自笑,笑声听来十分凄惨。
我皱眉不语,悄悄打量于她,这女子太会骗人!谁也不知她哪句是真的。
连护法笑了一会,拭去眼角泪迹:“好了,让你看了笑话。我可以不缠着你!只是……你既救了我,我却须助你将体内的阳毒解了。“说着,强撑伤体,发颤的手来解我衣袍。
“你干什么?!”“帮你解毒呀!”
“好吧……”被她的手儿一阵拨弄,弄得我喉干舌燥,虽明知她做作卖好,却也不由心软:“你要跟着我,我不拦你……只是我尚未娶妻,丫鬟尽有,你凭什么身份进贾府?”
“你莫忘了,我现下是天下最好的良医呀!至于进贾府,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法子。”
王八蛋!我陡然想起齐管家。随即恍然,她刻意要进贾府,莫非是对那渡劫石念念不忘?不由冷笑:“你还想找那渡劫石是吧?”
连护法一愣,定定看我片刻:“原来你知道得真不少!”
我凝神戒备,点头道:“我劝你莫耍花招!”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滞。我知道她不少秘密,而她也知道许多我不欲为人知的东西,不如乘她虚弱……一时间,我杀心顿起!
“你想杀我?”她紧盯着我:“谁帮你解毒?”
说完,她噗哧一笑,又道:“你的样子好生吓人。”
我也笑:“进贾府不准害人。”
“知道啦~!”她娇痴无限:“我最听相公的话了。”
她竟连称呼都变了。
我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天地风云变幻,我在意念间只不过轻轻一跃,从此进入纷乱而危险的棋局之中。而我也在刹那之中,下定了决心,要凭借自己,游刃其中,笑到最后。
我一振身上衣袍,全新的我立了起来,以天下独为我用的目光俯视着她:
“那便好,我在贾府等你来。”
“等一等!”地底一个声音传来:“大家都去贾府,为何不带上我?”
“什么?!”我和连护法异口同声。
倪老三跳出地面:“怨憎会毁了我的五通庙,我自然要找个地方吃饭,喂!
臭小子,你不会很小气罢?!“眼儿滴溜溜却绕着连护法身子乱转。
“不可以!”我与连护法对望一眼,同声反对。
“当然,我也不会白吃不干活。”倪老三得意洋洋,述说他的大志:“我要在贾府地下建一个地府,即便怨憎会顺藤摸瓜,寻到了贾府,你们俩个也可高枕无忧啦。”
“这主意倒是不错,相公,你说呢?”连护法显然是动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矮胖子会不会吃得很多,干得很少?”
“不会不会,我可以作监工!”连护法似乎已经看上了倪老三,连媚眼也不吝与他。
倪老三的肥脸登时通红如醉,喝道:“臭小子,你要是不答应,我会拧断你的脖子!”
我恶狠狠道:“我为什么不同意?难道我的脖子很多么?”
“哇~!”矮胖子和连护法一齐扑上来,把我团抱得紧紧的。
星月黯淡。
我立于树颠,夜风吹拂,柔滑的缎料随风轻涌,如水一般的质感不时贴舔我身上的肌肤。
夜已深沉,此时整个贾府灯熄人静,偶尔的声响,也是磨牙打咳,睡梦中的声音。
我极目夜空,将手掌团紧,又缓缓张开。
“你手中握的是什么?”
“劲力,师尊。”
“何来劲力?你手中分明空无一物。”
“但我却感觉到劲力。”
“劲力从哪来?”
“当然是气。”
“气从哪来?”
“气从……丹田。”
“哈,丹田之气从何而来?”
“练功呀,就是采集天地精华之气,一点一滴的收入体内,融为我用,存于丹田,散于经脉。”
“嗯……那么气之用为何?”
“这个……就是有了气之后,劲力就足。”
“呵呵,丹儿,你听着,修道者养身健体、使力施法,千变万化,多种功用,都离不得一个”气“字。故此,练功又称练气、采气。所得功力称为”真气“。
气之所至,妙用无穷。练功的过程,就是真气积蓄的过程,也是运用真气开启人之潜力,一步步突破人身种种局限的过程。寻常人能举百斤之物,使气则可达千斤,寻常人一跃不过数尺,使气则可达数丈。寻常人冲不破金木水土火五界之阻,使气则可融小我于大我,化外物于无形,不仅仅是劲力增长而已……你且按我传你的秘诀,看看能否突破眼前这道土障。““……进不去呀,师尊!”
“谁进不去?”
“我。”
“谁?!”
“……我。”
“笨蛋,‘你’当然进不去。只有水才能进入水,火才能融于火,土才能化入土,‘你’算什么?!”
“呜呜,头好痛!”
“谁?谁痛?!”
“呜呜……不知道!”
我猛地一颤,寒意袭裹全身,眼角早已冰湿:该练功了!
飘身从树颠俯落,着地的一刹那,我左腿膝弯支跪,右掌尖指面触地,与地面交接处,我怀真默想,真气渐渐与地相融,我整个身子缓缓沉入地面。
我暂时进入“非我”之境,身体融为大地的一部分。四面八方的泥土与我呼应,接纳我,化解我,搬移我,我紧守灵台最后的那点清明,思游八方,地脉延伸变幻,我不断搜寻附近最强的气源,蓦地,我灵觉一震,脑中一个画面也随即清晰起来——王寂府?!我骇然失声。
下一刻,我已现出身来,呆呆盯视前面:这不是几乎使我丧命的那个亭子么?
为什么前几次练功我都不能找到这里,而今夜却可以?我心下疑惑,闭目默察片刻,愈发惊讶,这个平日被阵法锁住的气源,今夜却偏有偌大缺口,源源不断往外释放天地元气。
而这气源却与青阳山全然不同,不仅没有那种温洋如注的感觉,反而透着森森寒意,使我一时不敢贸然前试。
我四下打量一遍,府中园内灯火人息全无,破败荒空依旧,看来王寂几人那日之后,并未回府居住,不知去了哪里。
这亭中的气源……莫非是往日太极阵凝聚起来的天地之气?上次便获益良多,通了念力,眼下附体之后急需恢复功力,若错过时机,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不再迟疑,飞身飘前,四下搜寻片刻,便落坐于亭中石桌上,开始练功。
我双臂往两边伸开,掌心向上,如承接雨露。双目紧闭,头颅端默,如老僧坐忘。我的圆体周身,空中虚外,似已不在。渐渐地,我的身体与石桌接触部分失去知觉,浑如虚空端坐。手心轻痒,头顶落化,全身漂浮于若有若无的状态中。
灵气洗我脑,浸我身,只余舌苔清凉,满心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我欢呼一声,睁开眼来,感觉亭中气源已全然敛收,与平日无异。飘身于亭顶,只觉全身轻快,颊面如洗,四顾一周,园子是园子,房屋是房屋,杂草碎石,曲栏湖水,莫不入我法眼。我运气内视,又惊又喜,像这般练功,不须几回,便可恢复附体前的全部功力,长此以往,我一身功力岂不是可以突飞猛进?却不知这气源多久才能开启一回?
我在亭顶逗留许久,仔细琢磨,毕竟无获,于是折身一弹,矫矫稳立院墙之上。真气涌足,陡然飞身,呼啸而去。
将将到了贾府,忽见一道圆乎乎的人影,四下高低乱撞,我隐贴一处檐面,听得矮胖子倪老三喃喃自语:“奇怪!奇怪!好强的气源,明明感觉到,一闪就不见了。他奶奶的,莫非老子走火入魔?”
我暗下庆幸:“幸好被我抢先一步,嘿嘿,矮胖子,你吃残粥去罢!”试着运动真气,身子贴着檐面,呼呼直窜,游蛇一般,眨眼卷过数幢房屋,回房去了。
第二五章 丫鬟之死
“小菁,现下是什么时候?”
“太阳公公晒屁股了,一会,就该来人了啦!”
“原来已这么迟了,”我打着呵欠,舒伸了一下双臂,随即僵住:“怎么是你?”
“不可以么?”小莞抿嘴轻笑:“小菁姐……今儿还没起床呢。”
我脸儿霎时一热,昨夜定是将那丫头弄得狠了!眼角不由向小菁睡卧的小榻瞥去,小菁悄露了半个小头,脸儿红红的缩了回去。
小莞却瞧见了,奔过去:“好呀,你还装睡!”两手推搡着小菁被下的身子。
小菁身子在被底弓曲起来,喘喘的叫:“小莞我的儿,饶了我罢!”
“就不!”小莞手伸进被窝里乱搅,突然一声惊叫:“呀,什么粘粘滑滑的?!”
她还将手儿举到眼前傻看,屋里没人接她的话,她“哎呀”、“哎呀”的,好像发现了一桩奇事儿,叫个不停。我透过小莞身背的漏空看见小菁羞怨过来的眼神,一吐舌头,缩进被中,隐隐听见小菁张口结舌地胡扯,终于大笑着踩下床来,被小菁一阵狠狠的目光罩定身子。“小莞,替我去向老太太请安,就说……我又好些了!”我把那痴丫头打发了。
小莞走后,小菁肚兜白腿的就扑上来咬,我按她在小榻:“还想来么?”
小菁吁吁喘:“都是你害人!”酥胸一挺一挺,白眼儿极其妩媚。
昨夜,我乘她睡熟,摸进她被儿,竟连弄了三回,操得她天南地北都找不到,遗下一滩狼藉,美美地回大床睡了一个好觉,体内之毒居然也没来捣乱,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
连护法已进府十天,这些日我与倪矮胖子轮番施气助她疗伤,伤势已是大好,近日便可助我解毒。想到能摆脱体内的噬骨之毒,我兴致昂然,将小菁又耍弄了一阵,弄得她腰儿乱闪,腿儿一夹一夹,连连讨饶,这才作罢。
小萍捧来水后,我净了面,用过餐,便开始做“功课”。
我所谓的“功课”,便是熟悉大公子先前常读的书、临摹的帖子、下的棋路、收藏的字画等等。自那日重返贾府后,我便下决心要了解大公子生前的一切,以便将来在贾府尽量少露马脚。不过,才刚几天,我便对这些字字画画大感头痛,所幸发现大公子对修道甚感兴趣,居然藏有不少道家典籍,至少在这方面,我与他算是有相通之处吧?除此之外,全是麻烦!
有时我翻看着他的东西,便会揣测,这大公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对官家子弟全无印象,唯一可凭藉的便是那日齐管家的话,什么“颇具才气,脾性虽有些涓狂古怪,却颇得贾似道和胡氏喜欢”呀,什么“诗书琴画,无所不通”呀,而小莹呢,却说他是个“好人”,他奶奶的,“好人”是个什么样?
几日下来,我凭着耳力过人,时常偷听丫鬟们私下说话,渐渐获知越来越多关于贾府的事儿和大公子的为人处世,再模仿书中所写的才子,在心目勾勒出大公子的影像来。我举方步,我摇羽扇,我仰头望空——好像天上有轮月亮的样子,我还将衣袍半敞,作出涓狂不鞍的架式。看得小菁连连皱眉,我听她私下跟小姐妹们议论:“你们看公子近来是不是有些古怪?”
“是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天这么凉了,还摇扇儿。”
“他最懒不过的了,居然成天翻书看画。”
“脾性也变了许多,好多天没再作怪了。”
“嘘……看来病还没大好,大家小心陪着点罢!”
……我听了个满头冷汗,原来我是破绽百出呀!
恰在我私下琢磨出来的“好人才子”阵脚大乱之际,外头临安“高氏”绣坊突然让人送来了一方纶巾,说是早就定制好的,今日依期送来。
我忙喊来小菁:“你替我打发了罢。”取了卷书,留神旁观,我从未使过银钱,正好留意货价。
“什么价?”小菁忽闪着聪慧明亮的大眼,移步过来。
来人黄面嘿笑,瞅我一眼,却并不急着说价,小菁在一旁皱眉候着。待他裂开黄牙,弓腰陪笑道:“纹银五十”。站在门口的小萍竟一阵风冲了进来,叉腰斥道:“喂,你是来抢钱的吗?!”
我近日已知道些规矩,当即斥道:“小萍,休得无礼!”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吩咐:“小菁,去支银子来。”
小菁与小萍惊叫道:“什么?!”
我被她两人的神情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缩了一缩。送货那人嘀咕道:“公子给的价,他自己知道的嘛。”却被小萍狠瞪了一眼,当即住嘴,惴惴不安地望我。
我此时已知道货价定是高得离谱了,热脸一红,忙用咳声掩饰。
“哈!你们这些奸商,就会哄我们公子银钱!什么头巾?金子做的吗?凤毛做的吗?几十钱的东西敢要五十俩银子,欺我府中无人么!”小萍的唾沫星子都溅到那人脸上,胸脯一挺一挺的,几乎要顶到那人的鼻子。
那人侧着身子,皱眉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用的料子不一样!”
“我不是小姐!说!用的什么料,我倒要听听,竟值五十俩银子!”
那人招架不住,乞怜似的拿眼望我,见我没出声阻拦,只得道:“照公子的吩咐,这料子取用的是……”说着,又瞄了我一眼:“名妓唐安安的裹脚布。”
“什么?!”小菁和小萍失声惊唤,两个脑袋一齐转动,向我看来。
我被她们俩人的眼色盯得心中发毛,心下暗骂了大公子不下数十遍,鼻中哼哼,勉强作出镇定自如的样子。
送货那人见我尴尬,陪笑解释道:“是这样,那日公子与李五少到坊间,李五少说笑,说是……若能得唐安安的裹脚布,他便戴在头上也愿意。大公子……”
他脸上浮现一丝同谋的贼笑:“离去后悄悄返回,让坊间设法取得唐安安的裹脚布,说是要制一方纶巾送人……”
“嗯哼!嗯哼!”我喉间大痒,使劲咳嗽。
送货人当即住口不语。
小菁嗔瞟我一眼,偷笑着去帐房支银子。小萍兀自不服气:“什么唐安安,官妓而已!她的裹脚布那般值钱么?!,改时我给你……”脸上突然一红,顿足去了。
送货那人还追着她身背作揖:“物有所求,取之不易,取之不易嘛……。”
打发了送货人,几个丫鬟窃窃私语,等她们偷眼向我看来,我面容顿然一肃,倒也没惹来七嘴八舌的缠问。
这日我不停地哼着小调,揣摩大公子的行事,说实在,我倒有些喜欢上他了。
“哼,心里美个什么?”
小菁碎脚狐步,从我身侧行过,口中小声嘀咕。
哈,小丫头竟敢来惹我!我顺手将她腰儿一带,她脚步错跌,扑向通往外间的多格窗,我身子紧跟了上去,顶压着她后背:“小妖嘴,你又唠叨些啥?”
“唔……”她身子紧贴窗口,生怕惊动了外屋的人,不敢使力挣扎,只用腰臀摇了两摇,没有将我闪开,倒擦出我一身火苗。
我尘根骤硬,就势往前一挤,她两手撑开,像片纸人儿贴在壁上。我甚觉有趣,底下伸手一掏,卡进她脂滑的两腿间,往上提劲,她的两手在壁上便往下滑,腰身弓曲,丰臀高翘,乳峰离了壁面,颤突突地吊在胸前,愈发显得丰饱惊人。
小菁的脸儿已涨得通红,悄声喘求:“公子爷,放了我吧,奴婢再不敢了。”
“是么?”我手儿摸着她饱乳,喘笑:“还有你不敢的么?”
“呀。”小菁轻叫了一声,两腿瑟瑟发颤,似乎支撑不住。
“噤声!”我已火到咽喉,撩开她下裙,褪下她小衣,露出雪白滚圆的一个后臀,通直腻白的两只玉褪,在她湖绿锦翠的上裳衬映下,白得发艳,绮丽生香。
两股并处,一隙溪艳,粉凸肥美。我耸直的尘根对准那处,美滋滋地插入她小穴。
小菁惊眸四顾,唯恐有人进来,而我却不管不顾,在她身后拖拽卡摸,曲尽风流。
“小菁……为甚你这儿长得这般美……像个小馒头?”
我一边喘吁吁地耸动,一边问。她的私处异于常人,极其肥美,从后看上去,两瓣丰肉突起,紧紧包住间中一隙,前丘尤其丰满,落手便是一个腻滑的鼓包。
纤毫耸耸,不能遮挡肉色,可爱之极。
“不……不知道,哎呀!”
小菁咬唇羞望,两只撑在壁上的掌面不住移动,软哒哒似乎便要掉落,我又往前挪凑,将她重新顶回壁面。一阵轻微而频繁的响动在里屋这个角落惊风密雨地施布,“咣”的一声,窗下的矮桌被我的腰侧撞到,有几枚棋子掉落地面,又不知被我还是小菁的脚踩或踢到,飞溅出去,在远处打滚。
“公子……”小菁被声响惊吓,喘唇转来哀肯,却我的嘴堵住,吱唔难言,她口中吐露的火热鲜甜气息更激起我的淫兴,我腰臀起落,尘根挺动得愈加欢快,前腹不住撞击她的后臀,发出“啪啪”不绝的声响。
她的臀儿忙往前缩避,却被我尘根无情地一路追击,到后来,她整个身子又变成贴立壁面,两手挖爬,活像一只壁虎。我的尘根仅能入挑其半,浅浅地刺在她贝肉前端,我悄悄运气,尘根猛然舒展,被她整个身子落压,美美地舒透满根,偏又深紧难言,跋涉有味。
小菁浑身打颤:“公子……公子……。”两只手儿在壁上乱抓,身子被我挑得一起一落,若颠坐马背。
其实里屋门虽未扣上,声息却早被我禁闭,我却爱看她慌乱羞缩的模样,故意弄得满屋震响。小菁在狭窄的壁间挣扎羞乱,满目惊恐,甚至有乞怜的泪水从眼角爬下,我却渐渐津溢喉间,精液紧迫关口。
突听外屋一阵脚步纷杂,“林婆婆!”“林婆婆!”小萍几人纷纷招呼。小菁听了,吓得眼儿睁得乌黑溜圆,指尖死力捏紧我一只臂膀,软腰便欲向后折倒。
我尘根一热,怀中承受她腻而软沈的身子,便在一阵纷乱中胡乱喷射。白稠的黏液,沾得她裳角裙边,到处都是。
小菁也顾不上拂拭,急急整衣撩发,但她满脸的红晕,眼角残余的泪迹,羞急惊乱的神情,却一时哪遮掩得住?
里屋的门边已有个声音:“大公子,奴婢请安来了。”话音未了,门已推开,几个婆子丫鬟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林婆婆原是贾似道乳娘,神情端庄持守,看上去年仅四十许,是贾府内院仆妇的领头,往日都是她带了人各房巡视。
“大公子可好些了?”虽是问候,笑意只匆忽一闪,林婆婆的脸上并不见多添几分柔和,想是平日里对仆妇们板脸惯了。
我“咳”了一声,算是回答。见林婆婆正望向小菁,而小菁的情状实在让人不忍目睹,于是斥道:“愣著作甚?叫你们小心些,又把棋局弄乱了!”
小菁低头咬唇,肩身团缩,委屈不尽。
林婆婆也沈脸斥道:“还是家养的丫头,侍侯许久,怎的这般不小心,竟惹得大公子生气?”接着冲我一笑:“大公子身子要紧,何必跟丫鬟一般见识?算来还是奴婢的错,平日没管教好,下次叫她们小心些便是了。”她倒来陪笑打圆场了。
林婆婆脸上一笑,眼角眉梢竟平生几分春意,她姿容本就丰白,不再僵直的腰段儿一旦放软,顿时有种说不出味儿,让人一时想入非非,只想懒洋洋地伸臂说话儿,我骨髓酥软,斜睨她一眼儿:“林婆婆既然说了……。”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随即警觉到失态,话也忘说了。
林婆婆身后走出一个丫鬟,探头向窗桌上棋局瞄了一眼,吐了吐舌头:“难怪大公子生气,这不是上季棋赛,大公子输给二小姐那盘棋么,人家卧新尝胆,却被你坏了兴致,小菁姐,你可真行呀。”说着,推了推小菁肩膀。
一屋人都笑了,小菁偷瞄了我一眼。
那丫鬟笑:“好啦,你家公子又不小气,怕什么,快把泪儿擦了吧,啊?”
举袖欲帮小菁擦泪,却被小菁躲开了。
我正奇怪这是那房的丫头,脸鼻聪丽,身段纤灵,姿色倒是我见过的贾府丫鬟中最美的。听林婆婆道:“小荃姑娘,大夫人有什么话,你便交代了罢。”
那叫小荃的丫鬟笑道:“是。今日随林婆婆到各屋传话,后日便是老太太生日,大公子的病又见大好,得好好庆一庆,添些喜气。让各房准备准备,弄些花样,到时闹一闹,逗老太太开心。”
林婆婆皱眉道:“东府那边没话儿说么?”
小荃笑道:“婆婆真是,太过小心了。老太太的生日,又是大公子大喜,小聚一番,东府那边哪能不让人活了?”
林婆婆住唇不语,她身后的几名仆妇神情也大见紧张。
半晌,林婆婆开腔了:“既是大夫人交代,大伙儿照快里办吧。”屋中活了过来,仆妇们身影移动,便欲离去。
“嗤!”的一声笑,却是踩在里屋门槛上小萍一个纤盈的背影正扭腰而去。
“小茵!小茵!”小荃离去时,喊了两声。
“出去了!”小萍冷冷的声音。
晚间用膳,我一眼暼见小菁裙脚下那颗仰望着的圆溜脑袋,一失神,吞了口急汤,烫得喉间疼,心下一阵急怒。小菁盛饭回来,诧问:“公子,你怎么啦?”
“啊。”我支吾一声,踢动脚下一块碎物向那颗脑袋飞射而去,道:“没什么。”
那颗脑袋颠颠欲跃,忽左忽右,闪了两下,向我使了个眼色,没入地面不见。
我喉间硬咯咯吞食完的米饭,不待小菁收拾,便道:“我去园中走走。”
“等一等!”小菁随手取过一件披风,小步追出门外:“夜风甚凉,你披上这个罢。”
我只得回身取了披上,扬扬手,穿过园子,径往连护法养伤居处,推门便是一顿臭骂:“矮胖子,你娘个王八蛋!谁让你上我屋里去了?!”
“喂,臭小子,你敢骂我?脏话还是我教你的哩!”
“说了不准上我屋!”
“你屋有黄金呀?不就是几个臭小娘们!”
“信不信我宰了你!”我恶狠狠道。
“别吵了,”连护法道:“是我让他去的。”
“怎么?你又没死,我晚上自会来,催什么催?!”
“咦,”连护法花容失色:“人学坏可真快,矮胖子,相公才跟你几天,就满口粗话,这还得了!”
“哼!”我余怒未息,最担心矮胖子在贾府瞎闯,闹出事来,叫我如何遮掩?
连护法强作媚笑,招手道:“好啦,你过来。”
“什么事?”
“胖子今天在园中开地府发现一具尸体!”
“是么?”我心砰砰跳。
“贾府中人似乎还未发觉。”
“埋了便是,少管闲事!”我感觉颊间生硬,竭力压制心中起伏。心下里暗自酸楚,我的肉身呀,烂得不成模样了罢?
“没那么简单,贾府发现少了一人,自会四处搜寻查问,我与胖子见不得光,恐怕齐管家也遮掩不了,我这良医……”连护法说着,抿嘴一笑,斜睨了我一眼:“还没正式开工哩!”
“那、你说怎么办?”他奶奶的,矮胖子真够厉害的,偌大一个地底,居然给他翻出我的肉身来!这不是添乱么?我不禁瞥了他一眼,他兀自气呼呼地,正瞪着我。
“你先去认一认,死者到底是贾府什么人,弄清了,咱们再想办法。”
还用认么?想一想即将要见自己的“尸首”,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哎呀呀,我最怕见死人了,免了吧,免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矮胖子举起拳头威胁我:“去不去?”
“我……”想了一想,还是硬着头皮尽快把这事完结了吧,看情形,连护法和矮胖子也不会放过我:“在哪儿?”
矮胖子带我到藏尸处,我一眼见了,大吃一惊:“……小茵?”
第二六章 贾府夜宴
我脸色铁青:“竟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未必是齐管家做的。”连护法脸上不露声色:“你且歇歇气。”
“歇?!”我怒道:“歇到齐管家把贾府的人都杀光吗?”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居然把他同门也带进贾府,棋娘等人不免更加危险,不由杀意升腾。
“大公子,”连护法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从那学的一身功法,也不想知道!
但你若以为凭你便可制服齐潘,那可错了!他虽被废去功法,但一身是毒,等闲莫要惹他!“我霍然回首,紧盯连护法,狞笑:“这般说我须怕他?”
“唉~”连护法轻声叹息,垂眉低目:“说太多也没用,以我眼下在本门的身份,或可压他一头,等我先问清了好吗?”
“你说过的,”见她软语商求,我气消了一半:“进贾府不准害人。”
“是。”连护法答了一声,不再言语。
“啪!”一只粘乎乎的厚掌落在我肩上,矮胖子豪气万丈:“人若是他害的,我来帮你!”
“拿开你的脏手!”
我自己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难道我已分不清大公子是大公子,我自己是我自己了吗?或许只为连护法是我引入贾府的,担着道义的责任罢?
“我的伤不碍事了。”见我欲转身离去,连护法冷冰冰道。
我回头道:“这便是说……。”
“嗯。”她头也未抬。我心中跳跃了几下,此时滋味杂陈,不好多说什么。
本来耳热心跳的事儿,却在气氛僵硬中了结,说了定规。至于我来找她,还是她来寻我,一时也不便细言。
“贾府来人查问的事,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这句话表示我余怒未息。这等小事,也难不着她吧?
小茵的死,竟然给暗压下了。贾府的夜宴如期举行,府中四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只有我屋里几个丫鬟知道小茵失踪,虽举动照常,该做的还做,但显然神情中小心翼翼,连相互的说话声都很小,却也没人来多问。
夜宴设在花园。想到小茵或许便死在附近,我浑身不自在。其他人不知内情,倒是言笑莺莺,举灯的丫鬟,抬酒的小厮,间或打闹一番,四下里一团喜气。由长廊转月门,一路挂着红灯笼。众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大哥!”
我冷眼回望,一个鲜衣少年冲我胡乱一作揖,扯着身边丫鬟衣角,走到另一头去了。他身形过处,传来忙活的丫鬟尖叫,也不知他捣了什么鬼。
“大夫人来了!”
远远望见一名中等身量的盛装丽人在一众仆妇簇拥下往这边行来,一路停停走走,吩咐打点,行到我跟前,才猛一抬头:“哟,筠儿早来了?让我看看!”
玉盘脸儿逼近来,我只觉下颌微凉,她一只软腴的手忽忽一触,便移开了:
“果然气色好多了,今儿可得喝几杯!”
娇笑声中,忽然叱骂:“笙儿,你作什么?!”
鲜衣少年笑道:“我自玩我的,你须管不着。”
大夫人微叹了口气,眸光缓缓移过我脸庞。刹那间,她黑瞳如梦、容色皎洁的模样深深印入了我心中。我一呆之下,心下寻思:没想到这样一位姣好女子竟是一名淫荡狠毒的妇人!小茵的死,怕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却听她问道:“老太太可收拾好了?”
她身旁的林婆婆道:“是,这便过来了。”说着,不由一笑:“那不是吗?”
园门处一大堆人,臃臃肿肿,正缓缓走来。但见云带斜钗,高鬟相并,一个个女子争光夺艳,居中一名老妇,面目慈和,正是贾府老太太。
“真是的,”大夫人连气带笑:“我说各房的人影半个不见——都凑到老太太那去了!”
一个颇修容光的仆妇打趣道:“我说呀,今儿的醋你可吃不成,原是人家的生日哩!”
林婆婆暗扯了那仆妇一下,大夫人却未瞧见,冷笑道:“我吃老太太什么醋?
李家的,你昏头了不成?“说着,举步飘摇,迎上去了。
贾府老太太似不惯这般热闹场面,笨着身子团团转,被人扶到座上去了。不住四下里点头,瞧见我了,手儿扬了扬,却被几名跪前请安的身影遮住。人影移开,她的手依旧举在半空,小菁低声道:“老太太招呼你过去呢。”
“咦,棋娘呢?”我一边走,一边问,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什么人不好问,偏偏去问小菁?
小菁掩嘴一笑:“棋娘往日都是迟来早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下恍然:棋娘的性子卓尔不群,怎会与这帮妇人厮混?当下低斥:“莫再笑了!”
“谁又笑了?!”小菁转过脸来,果然严正板直,一个玉面小包公。
“回去再收拾你!”我威胁道。
“你、你……”小菁突然想起什么,眼圈一红:“你若还像前日那般欺负我,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小心被人瞧见。”
这一招很灵,小菁果然乖乖的低头紧随,没再添乱。
向老太太请过安,被她拉着手疼小儿般絮叨了半天后,我便在一旁落座。一名姨娘笑问了几句,知趣地闪过一边,大公子的娘移座过来了。
“娘!”
人多嘴杂,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的两只手却被她紧紧捏在掌中,无声抚慰。四只手儿在桌底下交缠不舍,虽说是母子情深,却也像是避众偷情,我心下砰砰乱跳,竭力压制那十分不应该的邪念,只是手儿被她握紧,不便强抽出来,而腕臂落在她柔滑浑圆的大腿上,虽隔着布料,依旧能触到那致命的肉感。
这时由不得我细细打量她:胸乳微隆,削肩弱腰,咋一看不过是个寻常的纤弱女子,但容色轻柔含怨,举首眼眸凝睇,圆臀叠腿,裙衣皱处,却有股说不尽的敛藏风流,适足以乱置犄角桌前,鞭挞蹂躏,享足弱态生娇之至味。
正胡思乱想间,腋下微微一痛,却是贾芸伸指来戳,棋娘也盈盈笑立于身前。
我大喜道:“棋娘!”
一眼扫见小菁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正竭力别过脸儿去,不由颊边微热,呐呐道:“你来了。”我心下想说:你终于来了。回贾府这几日,棋娘一次也没来瞧我,听说是往东府下棋去了。
东府原是贾似道之父贾涉的宅邸,距此有一湖之隔,贾涉亡后,尤有老母汤太君高堂享寿,不知为何,汤太君对庶出的孙儿贾似道视同疾仇,几不容贾似道一府共处。贾涉原有一女,小名元华,生母早亡,自幼由汤太君抚养长大,虽名祖孙,情同母女。元华入宫后,一朝得宠,汤太君更是尊比国母,贾似道哪敢与她逆争,索性将早年被赶出贾府的生母胡氏接来,另置府第,便是眼前的这座贾府,倒也上有老,下有小,天伦欢聚,重起了一番天地。只是枝叶离不得树干,新起的贾府处处受制于东府,因此一提起“东府”,贾府人人色变。却不知为何,棋娘倒上东府下棋?
棋娘尚未坐定,“砰”的一声巨响,众人惊看间,却是一束烟花燃放,光束直冲夜空,陡然伞状盛开,光点四散,往人群里急落,吓得丫鬟仆妇跳脚闪避,惊叫连声。
二公子贾笙随即高叫:“祝老太太寿比南山喽!”也不按先后规矩,抢先便来拜贾府老太太。
他身子才刚弯下,腰间一阵“瞿瞿啾啾”蟋蟀叫声,一霎儿,叫声落地,贾笙“啊呀”一声,抢宝似的猛扑在地,两掌掩合,生怕那蟋蟀逃了去。
众人正笑间,适才被大夫人抢白的那李氏仆妇喝了一声彩:“二公子这回可结结实实拜上老太太了!”
贾府老太太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仔细脏了衣裳。”
大夫人也笑:“难得摔一回,这也算他的一份孝心。”举目旁视,似是对那李氏甚为嘉许。
那李氏受宠若惊,一时得意,笑道:“大公子也来这般拜上一拜方好!”
这回却没人接她的话,那李氏自觉失言,将头缩了回去。
大公子的娘掌背轻轻在我腰侧一推,我登时会意,正欲起身,众人此时却鸦雀无声,齐齐向园门处看去。
“东府来人了!”有个仆妇悄声道。
灯笼一路沿着曲径,将两名女子照到席前。
“这是东府老太君给胡姨娘的寿礼。”其中一名中年仆妇从身后丫鬟手上端过一个拜匣,置于案前,弓腰退下几步,四下里一看,皱眉道:“好生热闹的场面,老太君说了,下月初便是老爷的十年忌辰,不宜张灯结彩的。快快撤了吧!”
贾府中人都知道,她口中的老爷不是贾似道却是贾似道之父贾涉,而对贾老太太还照着早年的姨娘身份相称,直如掴面羞辱。
贾老太太神情黯默,倒瞧不出什么,大夫人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冷笑道:
“老太君管得太过了吧。太老爷的忌辰既在下月初,那便下月守制好了。眼下老太太生日,也没叫外人,一家人相聚,倒惹得老太君看不过眼了?”
那东府仆妇面无表情,道:“贾娘娘在宫里都守制节欢,难道你们这边倒耐不住要撒欢了不成?”
听得这话,大夫人气得霍然立起,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扶在席面上的手直颤。
众人正凝目担心,半晌,大夫人似乎平伏了胸中怒气,哑声道:“来人,撤席,扶老太太回房休息!”
“是!”以林婆婆为首的内院仆妇应声聚拢。
那东府仆妇见了,冷冷一笑,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东府仆妇回身道:“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大夫人一双美目盯在她身上打转,那东府仆妇给她瞧得神情稍现不安。大夫人微微一笑:“你身上穿的,可是年家定制的衣裳?”
那东府仆妇想不到大夫人款款相问这等细事,抬首道:“是,便怎么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年家制衣素外艳里,衬底必是大红,你既要守制,我便帮你守制到底好了!”突然一咬牙,嗔目喝道:“来人呀,给我将她身上衣裳扒光了,凡带艳色的一件不许留!”
一些粗手粗脚的大脚婆子应声围了上去。那东府仆妇面色大变:“谁敢上来,不要活命了?”
林婆婆上前欲劝,大夫人故作不见,铁着脸,喝道:“扒了!”
那几名婆子早已按耐不住,得了准信,登时踊跃向前,七手八脚的,揪住那东府仆妇团团转,场面甚是混乱。
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道:这东府仆妇甚是无礼,活该有此劫难。
纠缠中,一个婆子在周边伸着粗臂,够不近那东府仆妇,顺手扬起掌儿,打了东府仆妇一个响亮耳光,东府另外那名丫鬟站在旁边,缩手缩脚,慌叫:“住手!快住手呀!”却哪有人听她的?一个婆子扯着东府仆妇胸襟使劲一拉,“嘶啦”一声,东府仆妇雪白的半边胸脯裸露出来,一个圆白的胸乳跃蹦颤抖,瞧那襟袍里子和裹胸,果是桃红带花的,没想到这东府仆妇人过中年,里头居然穿得这般艳。贾府这边,有人哄笑称快,有人皱眉担心。
突听一片尖叫,几个围住东府仆妇的婆子俱都仰跌在地。众人惊看间,那东府丫鬟身形甚是灵活,一跃向前,扯着东府仆妇便走。我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东府丫鬟竟是身怀武功!待她脸庞被小径边挂着的灯笼一照,我更是吃惊:这不是西湖阿九的孙女小英么?她怎地进了东府作丫鬟?
耳听得贾府众仆妇大声鼓噪,尾随追去。棋娘移步向前,止住了众人,向大夫人道:“那下人果然无礼,受了这番折辱,便也够了。大夫人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大夫人嘴角笑意忽隐忽现:“我今儿便是要让她瞧瞧,教训她一个贱婢,敢拿我朝廷三品夫人怎么样?什么婆子丫鬟的,倒敢来仗势欺人!不给她们些颜色看看,越发踩头上脸来了!——既是棋娘这般说,那便也罢了!”
棋娘默听片刻,微笑缓退。林婆婆赔笑道:“东府规矩向来谨严,咱们这边依着点,也就是了。只是下人不知深浅,不知主仆之分,三回两回下来,越发放肆了,大夫人,你且消消气,坐下歇会儿罢。”
此时贾府众仆妇陆续走回来,今夜出了一口恶气,都围着一团说笑。贾老太太在几名丫鬟仆妇簇拥下,悄悄离去,适才宴席被东府搅乱,贾老太太面上无光,大夫人也不便劝止,只让人将酒菜送至老太太房中。
众人依依未散间,突听一个丫鬟的声音:“四姨娘,您怎么啦?醒一醒,醒一醒!”
地上曲伏着一个妇人身子。众人都笑:“四姨娘才喝几杯,偏不行了。”
棋娘却满面诧容,走到那四姨娘身旁,让那丫鬟将四姨娘身子托起。四姨娘闭目昏迷,脸色发白,不像醉酒。
棋娘将手探她鼻息,半晌,手儿一颤,抽了回来。却一言未发,乌溜溜的慧眸四下里寻视。
众人七嘴八舌,俱都惊问:“怎么啦?”
棋娘喃喃道:“去了!”
这么说便是死了。她房中丫鬟嘴儿一瘪,登时号哭起来。大夫人匆匆挤过身来,将手也探四姨娘鼻息,又捏捏她掌心,满面凝重:“果真是去了!”
我心道:“死了?又死了一个!”
脚步凑挪间,棋娘恰在身畔,我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听她压低声音道:“筠儿,千万记着,星罗八步!”说完,便转身帮着料理四姨娘去了。
星罗八步?我不解何意,心想:莫非是她跟大公子的暗语?那是什么意思?
毕竟解不透,眼见众人乱糟糟一团,我也插不上手。便与小菁一道往居处回去。
行过园墙,耳听墙角假山后一个压低的饮泣声。心想:谁在这儿偷哭呢?摇手示意小菁禁声,绕过假山,远远见一个丫鬟伏在石凳上悄声哭泣,不是大夫人房中的小荃是谁?
满心里诧异,有心上前问一句,又深觉不妥。此时小菁悄悄扯着我的袖口,往回使力。我随她回行,听她轻声解释:“小茵是小荃的同胞姐姐,小茵失踪不见了,也难怪她这般担心。”
我心下恍然,怪不得夜宴上不见小荃身影,却原来躲在这偷哭呢。想到小茵已死,她却还不知内情,不禁对她有种说不住的怜意。
这一夜诸事纷杳,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回到屋里,心下也颇不平静。自己身在贾府,有些事难免关心,却是越陷越深了。
当下首要之务,便是练功解毒,再寻机混入皇宫,救出师姐。贾府里面,棋娘是我最为关心的,其次就是屋里几个丫鬟。至于其他的人么,与我当真有什么关系了?
想是这般想,隐隐约约觉得近期贾府事多且诡异,不然为何无缘无故小茵死了,四姨娘也无疾而亡?若是大公子的娘有危险,我救是不救?老太太呢?小荃呢?
眼前唯一的可疑物件便是那齐管家,但他这般做又有什么图谋呢?
第二七章 合体之缘
一时想得头痛了,便整个人软在椅上。小菁兀自上下忙乎,捧来茶水,又扒了我身上外袍,助我更衣,待端来热水侍侯我洗脚,又
想起我晚间其实并未用膳。
叫了两嗓“小莞!”“小萍!”,俱是人影不见。原来那两丫头以为我与小菁会很迟才回,不知躲那混去了。
我烫着脚儿,索性不再多想,感觉甚是适意,也不觉腹中饥饿,便道:“小菁,算啦!等她们回来再说。”拍拍身边方凳,又道:“你也站了半日,且坐下歇会儿。”
小菁向我这边走了两步,突然口中道:“不,不……”嗤声一笑,折腰而去,兀自笑个不停。
我骂道:“什么怪样儿,怕我吃了你吗?”虽是这般说,随即便也明白,这丫头见屋内无人,怕我又再作怪了呢。
听得隔屋瓢盆声响,我知道小菁亲自操弄吃食去了。往日小厨皆由小菀整弄,倒是尚未尝过小菁的手艺,不知到底如何?过得一会,鼻中闻得油香飘来,觉得自己毕竟还是饿了。
小菁围裙未解,便端了菜上来。我赞声道:“好一个小媳妇儿,模样俊俏,手脚又麻利。”
小菁又羞又喜,低着脑袋,轻声道:“你且尝尝。”
“不用尝也是好的。”说着,我伸筷一夹,抿入口中,却故意停眉不语。
“怎样?”小菁很是紧张:“可是太碱了?”
“哈哈!”我逗了她一回,笑道:“味道好极!小菁,以后我不许你嫁人了,侍侯我一辈子罢!”
“谁要嫁人了?”小菁羞道:“除非你不要我侍侯,那时我便……作尼姑去!”
“哟,我可舍不得!”我笑:“不如我娶了你作娘子!”
“公子!”小菁吃得一惊,退开两步,满脸惶恐,又羞又急:“不要折煞奴婢了,让人听见可不好。”
“小菁!”我知道她一向自惭身份,只是一般是人,什么丫鬟公子王侯将相的,谁又高过谁了?正色道:“我未戏语,咱俩今生既有缘相识,更得合体之欢,眼下虽是你侍侯我,我一向只当你是娘子侍侯相公。将来便是再娶,人人也是一般看待。”
小菁闻言更慌,两手乱摇,道:“公子,不要再说了,你快用膳吧,别等菜都凉了。”
我盯着她不语,想来三言两语,是解不开她心结的,还是留待改日再跟她细说吧,心下释然,举箸就食。
小菁垂首默立,偶然瞥来一眼,颊面微红,眼眸凝润,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我吃完,停箸定定看她,她更是红透脖颈,挨身过来收拾碗碟,被我一手圈进怀里,也不见多少挣扎,低眉垂目,柔顺贴伏。我心
儿一荡,在她耳边细语:
“夜间……”
小菁闭目羞赫,微微点头。听得外屋小菀与小萍回来了,她忙将身挣出,快手拾了碗碟,脚步轻俏,行至门口,回首冲我咋舌一吐,依旧小脸儿通红。举高盘子,遮了脸面,方迈步出屋。
我落榻宽衣,怔怔想了一会,柔情满怀。放下锦帐,仰身躺卧,等候小菁静夜来投。听着小菁进进出出,等她忙完,夜也深了,最后,她端来一盆水儿,掩上屋门,我心下痒痒:她净过面,便要过来了。
却听水声泼撩,响个不住,不像在净面,倒像在沐身洗牝了。有心爬起来羞她一羞,竭力忍住:呆会儿偏不熄烛,还怕瞧不见她百般羞态么?
水声忽然停了,好半天不见动静。我故意闭目装睡,看进来怎般手脚。悄待了片刻,脚步声终于移近帐侧,我鼻间忽闻淡香,心下好笑:她居然抹香了。
我将双目闭得更紧,感觉锦帐轻动,榻面因跪进一人咯咯微响。我鼻喷轻鼾,静察她的举动。她到底是先宽衣躺在我身侧,待我醒来呢,还是将手来推,把我唤醒?若是她两者都不敢,羞逃下榻,我便突然醒来,一把将她抱住,吓她一跳!
谁知过了片刻,她竟伸了一只手轻抚我体,先是面颊,而后下颌,顺襟口一路往下,到了腰畔,指间一转,将系带撩分,竟来宽我中衣!我心下砰砰直跳:
好小菁,今儿胆子倒也大了!
待下体凉露,便有云发微近,热息掩体,好像是……我又惊又喜,她竟肯来含弄我下体么?!一时怦怦血流,脉搏加速,几乎要睁开眼来,却又怕惊了她,再不肯行此羞人之事。虽是竭力按耐下了,尘根却不由自主,血气汇聚,舒展翻卷,已是饱身半硬。
她指甲微凉,捏上我热热的尘根,微一摇弄,我几乎要吁吁称快。一会儿,尘根仰受鼻息,融融美美地被吞进湿润的口腔,火舌撩拨,齿颊微触,全根沐满快美难言的滋味。只不过几个来回的套弄,尘根登时怒张暴举,不可抑止,撑满了她整张小嘴。
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一瞧,不禁失声惊唤:“是你?!”
眼前一个玉簪高鬟、修面清额的美妇人,正起伏贪咽,颊腮鼓饱,眼角生笑,不是连护法是谁?
她将我的尘根吐出,唇角尤带湿迹,一笑:“你道是谁?你的小美人中了我的迷药,早躺在那边哩。”见我一劲发呆,嗔道:“怎么?你倒不愿意是我?”
我再也想不到床第约欢,中途却换了个人儿,猛然间倒给她吓着了。前日与她拌嘴冲突,尤带隔阂,全然料不到她会主动来投,一时转不过念来:“姐姐怎么突然来了?”猛觉这话不妥,又笑道:“我早就盼着姐姐来呢!”
连护法唇角噙笑:“是么?盼我来作甚?”美目盈盈,微泛狡狯之光。她此时言笑嘤嘤,哪有半点前日玉面冷沈的芥蒂?
我有意调笑:“想早些见识见识姐姐的裙下风光嘛!”
“找死么?”连护法举着一截白藕似的裸臂,作势欲打。
我一下捉定她的臂儿,入手香滑腴软,不由心下一荡,道:“这回你可逃不了了!”
“呆会儿,指不定谁想逃呢。”
“也是,就像适才我睡着,险些糊里糊涂便被你采了童身去。”
“哼,你还童身么?”她一只手扯了扯我委屈地挺着的尘根:“露筋暴脑的,一看就是杀遍千家的强盗!”
“那、姐姐这儿便是强盗窝喽。”我戏谑中,向她私处摸去,捻指一撮。
“住手!”她嗔笑,将我手儿按住:“这是你能随便摸的么!”
“好姐姐,”我的指尖触到她坟起的前丘,不由一阵失神:“今儿是来帮我驱毒么?”
她嘴角含笑,微微摇头。
我奇道:“那是?”
连护法一撩耳边鬓发,笑道:“我先问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帮你驱毒,便是男女仰倒,戳弄一番,行那下流事?”
我叫屈道:“姐姐说得这般难听!不是说须采练引导么?总离不得男女之事罢?”
连护法道:“是,只不过事非简单。采练合体之先,须得百日筑基。我且问你,你须老实坦白,你有多久未与女子交媾了?”
“这个……”
这还能有多久?我前日才刚耍弄了小菁,而附体之前,与赵燕非、三师嫂都有过,不知算是不算?
连护法掩嘴笑道:“你莫说了,我就知道你没那般老实。”
我不由大是泄气:“这么说,采练之前,百日内都不能与女子交媾?那……岂非……岂非要再等很久?“连护法见我满脸失望的样子,笑骂道:“等又怎么了?你倒等不及了?”说着,噗哧一笑,又道:“好吧,跟你实说了罢。寻常炉鼎,自然得等百日筑基圆满,精气充沛,体周神足,方能适于行功。不过,你身具功法,这一步倒可免了!”
我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不用再等……他妈的百日了?”
连护法微笑点头,颊面微晕:“只是……我也弄不清你体内阳气情状,须得……须得试上一试方知……”
“试?”
我一时还弄不清她所言何意。待见她春生两颊,笑意暧昧,便是呆子也知道了。
“好姐姐……”
似惊似喜中,我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又觉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此刻帐内烛影摇红,美色柔光,何必多嘴多舌,耽误辰光?便一把甩脱中衣,袒露全身,回眼看时,却见她唇角微微凝笑,峨眉新描,油鬓光面,颇与往日不同,一个势子坐在哪儿,嘴不言身不动,似乎只待我猛扑向前,她便翘足仰受。
我下体灼热,欲焰高烧,只想把眼前这个美妇人扒个精光,恣意驰骋个数百来回,哆嗦着身子向她挪近,却被她在我胸口上柔柔一按,笑道:“急什么?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么?”说着,她拔下簪子咬在口中,两手在脑后轻动,甩了甩头,倾泻而下一堆云发,直落腰际,顿时变为一个坐拥长发的楚楚动人的女子,看上去更是年轻几分。
我一时看得呆了,连护法兀自口含玉簪,白眼儿翻我一眼,倾身俯向帐外,寻地儿搁她簪子。那一瞬间,她的腰身盈盈折动几下,便几乎消失不见,只留给了我一个微微抬晃的极度饱满的肥臀,压在臀下的腿儿,露出一排玉趾,摇摇欲动。
我轻笑一声,伸手去挠她脚心。连护法“啊呀”一声,急速扬臂回身,却把我脑袋夹于腋下了,我就势往前一扑,将她翻倒在榻,她手中簪子“当”的一声掉落帐外,回臂将我紧紧搂住。
好一阵子,两人只顾喘息,没有言声。
“好姐姐……你身上……可真香!”
我从迷醉中缓过神来,于她酥软的胸前侧出脸鼻,喘吁吁道。
连护法酥胸起伏,伸指在我额头一弹,娇笑道:“像猴儿一样趴在人家身上,是想吃奶么?”
“正是!且让我……尝尝姐姐的香奶。”
我一手将她襟口扒开,露出一团雪白饱乳,一口咬下去,却似将她整个身子叼起了,原来是她挺腰来凑。
连护法吃吃娇笑,身儿乱扭,不须片刻,我被她闹得口干舌燥,手儿急乱,一劲儿去摸她下体,触手圆滑,是她的臀儿,再往下来抓,揭起了一片裙角,便往上撩。不料她裙底下寸缕未着,直翻出两只雪白丰腴的大腿,我退开身子,索性将她裙衣一掀到底,但见鼓丘饱满,下方直直一缝,不见纤毫,心想:莫非这是传言中的白虎?急切间分开她两腿一瞧,依旧是一道紧闭的肉缝,似乎中间少了什么东西,惊骇中,我不禁挣出一头冷汗:“姐姐,你的那儿……怎地不见了?”
连护法媚眼流波,咬唇羞笑:“你肉眼凡胎,却哪瞧得见?”
我知道她说笑,便道:“莫非仙子姐姐们的下体,都长得这般?”
连护法昵声道:“你且舔上一舔试试?”
我犹豫片刻,见她两腿中央光溜洁净,肉色嫩白,甚是可爱。俯身一近,更觉奇香扑鼻,忍不住伸舌一舔,连护法全身一颤,娇吟出声,两手落在我滑背抓挠。我舌尖微麻,顶落肉缝,轻轻撩舔,不须几下,连护法吟叫连连,臀儿摇晃中,肉缝慢慢渗出一层密密的露珠,随即如奇花怒放,盛开两片娇靥,她的桃源洞口便再也遮掩不住。
“锁阴功?”我喃喃道,奇景难再,兀自瞧个不歇,连护法却忽将裙衣遮下。
我急叫:“好姐姐,让我再瞧上一瞧!”
连护法娇靥如烧,语声娇腻:“你看也看了,还想怎样?”
她语带挑逗,两肘旁撑,指上捏弄一角裙衣,姿态模样势骚到极处,两只前支的腿儿不安分地轻摇,裙衣叉漏处,一会儿是雪白丰腻的大腿根,一会儿是一闪而过的淫糜小穴,偏又不肯让我看个清楚。
我欲火中烧,心下暗骂:“骚娘们儿,今日不插烂你的骚逼,我不姓李!”
一手捉定她一只脚踝,高高将她腿儿举起,往旁一分,她胯下的淫穴开唇羞裂,挤着一副怪模样儿。
连护法羞斥道:“你要死啦!使那么大力……”
她话还没说完,我跪前一步,暴涨的尘根前跃两下,对准缝儿一杵到底,不知不觉间,真气布体,这一插直如一落千丈,沉闷有声。
饶是连护法神功护体,也被我操得惨声惊叫。趁她挣动间,我追着她小穴不放,腰胯提劲,连连撞击,“啪啪”声入耳不绝,伴随连护法哀声痛呼,只觉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我捣得正欢,忽觉她牝中一紧,内壁拢收,却是耸也耸不动,拔也不拔不出。
我大吃一惊,待要使劲,却恐伤了尘根。停眼看时,连护法双眉凝怨,紧盯着我:“你道是杀鸡宰羊么?只顾自己快活,却不管人家的死活!”
我尘根受她紧夹,密密实实中又品出了另种滋味,当下微微一笑,还欲再动,她牝中稍稍一夹,我三魂六窍登时去了一半,忙道:“好姐姐……再不敢了。”呵呵 果然不错 修真的H书 还没看完 先回了 下次继续看#--iCMS.PageBreak--#很厉害,感觉像封神榜的H文,里面有很多好玩好用的法术,真的很羡慕主角!第三部 贾府疑云
第二三章 怨憎聚会
师门秘笈!今夜刚取出的秘笈正好在我怀里,现下即被她发觉,不仅秘笈难保,她一旦起疑,恐怕脱身更难了。
我勉强定下心神,道:“那是、是……”
连护法已将油布打开,里边突然滚落一枚珠子,正是神龙珠,顺着锦被滴溜溜跑去,被连护法一手捉起。
“天台玉石?原来是你老家的特产玉石呀。”连护法笑吟吟地两指捏着珠身:“嘻嘻,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喜欢玩石头。”
什么天台玉石?!我听都没听说过。我老家?嗯,她说的是贾大公子,贾家是台州人么?这我倒不知道。
连护法将神龙珠放下,又取出了那本小册子。
这下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眼儿一霎也不霎地盯着她脸上神情。
半响,见她嘴角渐渐泛起一道笑纹,嘀咕一声:“……棋谱。”
她也说是棋谱!那么大师兄为何会将一卷棋谱交给三师嫂?难道因三师嫂非我神龙门弟子,不能将师门秘笈交她保存,故而换之以棋谱?
我正寻思间,见连护法已将小册子放下,手儿捏到那卷羊皮一角,正轻轻抽出,不禁暗暗叫苦,我曾匆匆看过皮卷所载,里头有不少道家符图,这回却再也难以满过她眼目了。
果然,连护法打开皮卷,停下来,凝神细观。
我心下念头乱转:一个富家公子怀中居然藏有道门秘笈,这却如何解释?
正自嘀咕之际,连护法已打眼向我看来,神色间似乎有些古怪。
我心下一凛:“不好,她已瞧出秘笈非寻常之物啦!”
却见连护法盯我一会,强撑着的表情蓦地破开,“噗哧”一声,娇躯乱颤,喘笑不已,娇笑中一双妙目兀自连连向我打量。
我被她笑得浑身发虚,暗骂:“有什么好笑?不要得意过早,我神龙门的秘笈功法,你也未必能够参透!”
“哎哟,哎哟!我的好公子哥……笑死我了!”连护法一手轻轻扬打,软软地落在我脸上:“瞧你这副紧张的模样,这、这就是你的宝贝罢?一刻也不舍得离身,是不是还担心我抢了去?嗯?嘻嘻……”
她真莫名其妙得可以!我满肚子疑惑,不知她胡说些什么。
连护法手执皮卷,正了正表情,大声念道:“尸解术……若求大道,停息断脉,神游……”
啊,皮卷所载正是师尊用以创立离魂术的道家尸解术,我匆匆翻看时倒未留意,只是,这却有何可笑了?
诵读中止,连护法脸上又忍不住泛现笑意:“啧啧,仙家密术,好高深的道法,你……你不会是想飞天升仙罢?”笑眼停在我脸上。
我渐渐明白她笑什么了。尸解术十分繁奥,非功力深厚、道术大成者不敢轻试,或许她以为我学了些似是而非的道术皮毛,竟要来个尸解升天什么的。
当下装作胡涂:“那是我一千两……一千两银子求得,你须得……须得还给我。”
此言果然引得连护法娇笑不止:“我的傻公子,若非遇见我,你的一条性命糊里糊涂丢了都不知道哩!”
我似乎不大明白,疑惑地盯着她。
“这是骗你银钱的,尸解术,不知害得多少修道者的丢了性命,早已为道家弃用,你……你却当宝贝藏着。”连护法一笑,见我呆呆望着,道:“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听着,你想修仙得道,却也容易,只须乖乖跟着我,姐姐让你快快活活的,不知不觉便成了个神仙……”说着,语声昵就,眼儿媚视,滑了一只手,从我下巴摸到胸口。
她的指掌纤柔婉转,愈往愈下,纤指流过之处,惹起一片痒丝丝的触感。那手儿到了脐下,轻轻一转,将我中衣打开,我整个胸腹便凉露了出来。
她指掌在我裸露的腹肌柔柔地一按,忽地指甲辣生生划过我腹部,抓起旁边的神龙珠,一手掷了出去。
我吃了一惊,心想神龙珠碍她什么事啦?神龙珠虽非什么宝贝,却是我师门之物,摔碎了我当然心疼。
只听墙角“啊!”的一声痛呼,一人骂道:“连丽清!你恩将仇报,干嘛拿石头打我!”音色沉闷,听来像是来自地底下。
连护法冷声道:“又是你这老淫贼!鬼鬼祟祟,躲在那偷看老娘!”
“什么?!”地面倏地跃出一人,戳指大骂:“我好心好意赶来给你报信,竟拿石头砸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今日跟你没完!”话没说完,飞身而近,双手双脚没头没脑地攻了上来,嘭嘭声响,一一给连护法掌力挡击了回去。
那人矮矮胖胖,身高不足五尺,身子在墙壁一撞,又弹身而回,拳脚密如骤雨,将连护法全身笼罩,连护法坐姿不动,双掌翻飞,似乎应付自如。却苦了我在下边,那矮
胖子的沉重掌力,全透过连护法,坐实到我腹部,将我满腹肚肠都要给挤断了。
“且慢!”连护法在矮胖子一轮急攻之下,不由气喘吁吁:“你……你又不是第一次偷看老娘,难道冤枉你了么?你适才说什么……说什么报信来着?”
那矮胖子呲牙一笑,道:“这时才来求我停手,却已迟了,难道我倪老三是白白挨打的么?嘿嘿,要我告诉你消息不难,你且将全身脱得光光,让我一饱眼福,也不枉我替你跑腿一趟!”
连护法冷眉一皱,杀气骤现,一闪即逝:“好!便给你看……看清楚了!”
站起身,衣裳一掀,朝矮胖子卷了过去,嗤嗤声响,衣沿半旋,瞬间硬如利刃,化为一件杀人利器。
“噗!”我胸腹间陡然一沉,矮胖子竟从连护法衣底扑了进来:“哇!好白好嫩的大腿啊!”
“你……!”连护法恨声道:“我送你归天!”
矮胖子动作看似笨拙滑稽,却极为迅速,下体一弹,便如一只青蛙,跃过我身子,溜溜地顺着墙边爬下了床去,连护法一掌击空后,竟追之不及。
矮胖子哈哈大笑:“你连护法一身白肉,不比那些小姑娘儿差,嘿嘿,适才看你洗那大白屁股,真是……啧啧!”喉间咕隆一声,似乎一时忍不住咽了口涎水。
连护法气极:“你……你适才便躲在一旁偷看?!”
那矮胖子得意洋洋:“没错,没错!看得我……。”一语未了,将身急退,避过了连护法的一记飞身突袭。
连护法下体寸缕未着,腰身闪动之际,白臀若隐若现,玉腿飞踢之时,袍底更是春光大泄。
那矮胖子看得眼花缭乱,一边挡击,一边叫唤:“你疯了!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偷看,竟然辣手偷袭,亏我还赶来救你!”
连护法喝道:“你这淫贼总是纠缠不清,今日便结果了你的性命!”一时掌风大盛,攻得愈急。
那矮胖子叫道:“喂!喂!再打下去,你冤家对头就要赶来了,你要命是不要?”
连护法道:“什么冤家对头?胡说八道!”
那矮胖子道:“信不信由你,待会怨憎会的人来了……”
连护法手中蓦地一停,喝道:“什么?!”
那矮胖子喘息道:“是……怨憎会!你知道厉害了吧?”
连护法道:“胡说!我、我从未招惹他们……他们找我干嘛?”语声颤抖,显是惊怕之极。
屋子本就狭小,两人斗得激烈,身形在屋里四处追击窜闪,我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绕着她们身形转,生怕殃及池鱼,其实我动弹不得,被“殃及”到也是无可奈何,却还是忍不住看着。见那连护法一听“怨憎会”三个字,脸色登时苍白如纸,心想,那“怨憎会”是什么东西,为何她如此忌惮?
听那矮胖子道:“你听我说……老子今晚闲得无聊,正要赶去湖边顾家偷看美女,才从地里冒出头……嘿嘿,就闻见你这骚娘们的气味,喂,别凶!算我说错了,我心想你这一身香气独一无二,别无分号,多年来都没换过,肯定不会弄错,定是你去哪儿采花路过此地,就想跟上来饱饱眼福。谁知远远有两人朝这边飞了过来,我急忙遁入土中,躲一边偷看,哈!你猜我看见了谁?”
连护法喝道:“谁?!”
那矮胖子道:“陆幽盟老婆,哈哈,你的死对头!”
连护法颤声道:“真是她?她……她不是早失踪多年了么?”
矮胖子道:“是啊,我还以为她早死了呢!当时吓了一跳,心想没道理呀,死了的人怎么突然出现了?乖乖不得了,莫非老子也归天了?再仔细一看,没错!是那娘们,而且轻功还挺不错的样子,这就更是奇哉怪也……“连护法道:“你说她会轻功?!陆夫人出身富室,向来……向来不通武艺的。”
矮胖子道:“这就要怪你了!都是你逼的,你勾引人家老公,还抢去人家孩儿,这娘们……这娘们,嘿嘿,我以为她早死了,原来是入了怨憎会,一门心思要寻你报仇来着。”
连护法急道:“你说什么?你说她入了怨憎会?你、你……怎不早说!”
矮胖子道:“你怕啦?哈哈,我原本一早要说,特地赶来给你报信,是你用石头砸我,还又打又抓的。”
连护法足下一顿,霍地转身,不再理他,随手抓起一件下裳,往腰间一圈,屋内一转,匆匆取了些要紧物事,塞入怀中,便要开溜,似乎全然把我给忘了。
我兴灾乐祸,暗道:“走吧,走吧!你走了我便行动自如了。”忽想起解药还在她身上,不禁又有些着急。
矮胖子笑嘻嘻跟在她身后:“你放心,她也是闻见了你的独家香气,才寻上来的,我看她东边闻一闻、西头凑一凑的,恐怕没有半天找不到这儿来。不如你收拾收拾,到我庙里躲上一躲,嘻嘻!”
连护法尚未应答,“嘭”的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两扇木门摇晃不定,过了半响,却不见有人进来。
连护法与矮胖子正惊看间,听得屋外一声:“倪老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我怨憎会的事,小心我拆了你五通庙!”
矮胖子大叫一声:“乖乖不得了!”转瞬便于地面消失了。
原来那矮胖子是五通派传人?五通派虽不属于道教,但地行术冠绝天下,我修的五行土术,与五通派的地行术比较起来,可谓孙子遇见了爷爷,不值一提。
五通派门下个个喜淫,江湖上有句话“天行健,地行淫”,这个“地行淫”,说的便是他们。……我呸!地行淫?岂不是把修行遁土术的我也包括了进去?
屋外来人一句话吓走那“倪老三”后,又是半响不见动静,连护法颤声道:
“是……葛姐姐么?”
屋外一个阴恻恻的女声叹道:“十三年前,得你唤一声姐姐,夫去子亡,如今哪敢再受你一声姐姐?”
连护法可怜兮兮:“你我俱被那陆、陆幽盟骗了,你有冤屈,何苦却来寻我?”
“住口!”白影一晃,屋中多了个中年妇人:“休要提那负心男子!”
连护法将身缓退:“多年不见,姐姐你……练成了好高明的功夫!”一掌提在腰侧,凝神戒备。
那中年妇人缓缓转过脸来,白生生的面容,丰韵有致,神情却说不出的凄惨碜人,连护法一望之下,不由又退了半步。
那中年妇人道:“好得很……你却一点也没变,我老担心,寻到你时,你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我都认不出来,那……我又何处寻那当年貌美如花、蛇蝎肚肠的女子?”语音虽轻,却是满含怨毒之意。
连护法身躯一颤:“我说过了……你我俱是被害的……”突然“呀!”的嘶叫,身子打了个旋,左耳坠被那中年妇人闪电般硬生生扯下一角,几滴鲜血,露状凝饱,挂在颊边,衬着雪白的肌肤,妖艳异常。
中年妇人目带怜惜:“很疼吧?十三年前,你在我家园中,耳朵被花枝挂破,也是我用丝绢帮你擦拭的。那时你如花玉容,弱不胜衣,可怜生生的模样,不知多惹人疼,我靠近你耳边,你身上淡淡的香气煞是好闻……月光照着你半边脸儿,洁白纯净,天真无瑕,我当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你脸颊……你还记得么?”
连护法捂着一边耳朵,默不作答。
中年妇人摇摇头,又道:“那时你的样子,似乎连被女人轻轻碰一下,都害臊得不行。哪知道……哪知道其实你与那狼心狗肺的狗贼早就勾搭上了!那时节正是你与他欢好情浓时,夜夜淫声荡语,是吧?你过来……你怕什么?让我帮你再擦一擦耳边血迹,闻闻你身上的香气是不是还像当年……”
连护法一步步退后,似乎正害怕得发抖,骤然间玉腿踢出,那中年妇人切掌一挡,连护法腿儿一歪,似乎站不稳身子,头往前撞,底下玉臂却陡然一长,先一步印在中年妇人肩胸交接处。那中年妇人身子猛晃了一下,嘴角沁血。
连护法一击得手,随即退后,喃喃道:“我不想跟你拼命,你、你也别逼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当年没有,现在……也不想!”
那中年妇人开唇一笑,鲜红的血水顺着雪白的牙缝缓缓滴下:“我知道,你当年很容易便可将我杀了,你却一直没有下手,对不对?你其实一直不忍心对我下手,对不对?承你有心,你勾引我夫婿,这我可以……原谅你,那负心男子本就不是好东西!我今日也不是为他向你寻仇,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儿!!!”她嘴边带血,最后一声,厉声嘶喝,容貌甚是骇人。
连护法神情间甚是复杂,道:“我不知道,那时我虽嫉妒你,却从没想过要用小孩儿来伤你心,是、是因陆幽盟那恶贼!他、他一直在愚弄我,我偷去孩儿,就是要设法狠狠报复他!”
中年妇人脸上一时忽变得凄艳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听完连护法说话,眼盯着连护法,点头道:“很好、很好……这十几年来,我抛家弃女,加入怨憎会,今日、今日就是来替我那孩儿报仇的,你受死吧!”心下一激动,口中蓦地喷出一道血水。
屋外一名男子道:“十七妹,你没事吧?!”
中年妇人道:“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她适才那一毒掌,被你给我的护甲反击,毒力全还给她自己了!”
连护法举掌一看,脸色大变,猛地转身发掌,推开床边窗子,只见窗口直直立着一名乱发蓬须的大汉,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从他肩头后望,院子里影影绰绰,院中、树上、墙边,隔开数尺,均如石像般立着一人,总共不知来有多少,夜色中,人人肃穆静立,脸上神情模糊,看上去浑如鬼魅!
这帮人围定屋子,断了连护法所有逃路,却只让中年妇人一人面对连护法,似乎要让她舒舒心心地享受报仇的快意。
连护法绝望地哀叫一声,忽然侧过身,一手卡住我的咽喉,向中年妇人喝道:“别过来!”
中年妇人脸带讶色:“你干什么?”
连护法身子渐渐挪移,腰臀贴偎我头边,叫道:“你一过来我便杀了他!”
第二四章 重回贾府
我大叫倒霉,适才我一直在暗运真气,穴道眼看就要冲开了,此时却又被连护法制住了咽喉!
那中年妇人一步步逼近,道:“莫名奇妙,他不是你捉来取乐的男子么?你爱杀便杀,关我什么事?!”
连护法叫道:“你知道这少年是谁?他……他是你未来的女婿!”
中年妇人摇摇头:“胡说八道。”继续缓步近前。
连护法道:“我没骗你!他是贾似道的大公子,你女儿陆小鱼已许配给他了!”
顿了顿道:“杀了他,你女儿就是个望门寡!”
中年妇人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陆……陆幽盟把小鱼许给贾家?”一边不住摇头道:“不行!万万不行!我女儿绝不能嫁给贾家!”
连护法道:“这可不由得你了,你失踪多年,女儿当然全由父亲作主……”
中年妇人冷笑道:“我女儿不会嫁给他的!我……我先杀了他!”一掌击来,竟不是冲着连护法,而是向我而来。
连护法一惊之下,不及阻拦,窗口那名神情木衲的大汉喝道:“十七妹!不得胡乱伤人!”
中年妇人呆了呆,停掌凝身,脸向窗外,道:“九哥,这少年……”
窗外那名男子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是……”
两人争执间,连护法焦急地四下张望,眼见逃脱无门,脚下不由顿足痛骂:
“倪老三!倪老三!你这个死王八蛋!”
蓦地,随她叫骂,木床周围的地面开始摇动,整间屋架也咯咯作响,地面倏地往两边裂开了一道深隙。中年妇人猝不及防,忙往后跃。窗外的大汉一愣之下,断喝一声,身背扬起一把阔面大刀,身凝半空,隔窗往前直劈,劲风呼啸而至,我惊骇间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歪身缩让,但听得“嘎啦”一响,木床倒塌,地面也被刀劲劈开一道深深的豁口,我大腿侧一阵辣痛,急叫:“我的腿!我的腿被斩断啦!”地面下却同时有倪老三在嗷嗷叫痛。连护法未及全身陷地,半个身子在塌陷处挣扎,连连惊叫。
那大汉轻轻跃窗入屋,冷冷向我看来一眼,喝道:“闭嘴!”一刀刀向附近的地面搜寻劈落。
我这才发觉大腿完好如初,适才那一刀气势凌厉,将木床砍翻,我的腿侧戳在硬处,吃痛中却以为自己大腿被切,故此胡乱喊叫,不由一阵羞愧,随即发现自己一急之下竟然气破穴关,能够动弹了,不由又是一阵窃喜。
突然,听得连护法哀声痛呼,我歪身一看,见中年妇人唇角含笑,正从她身旁缓缓退开,连护法整个身子歪趴在地面,胸前衣裳殷了一大片血,软条身子不住抽搐,回首向中年妇人狠狠盯视。
中年妇人柔声相问:“哟,很疼是么?”猛地又扑前一掌,击在连护法后腰,连护法被掌力一激,仰头喷血,吁吁嘶喘:“你……好狠的心!竟破了……破了我的练门。”
中年妇人甚是关切:“是吗?真对不住……我可一点也不知道。”缓步近前,凝掌又将扑击。
我不忍看连护法这般惨状,明知中年妇人势若癫狂,不会轻易听人相劝,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止:“喂!……”
刚叫得半声,中年妇人脚下乱摇,立不定身子,那大汉向地面喝道:“好呀!
原来你躲在这里……“说着,将阔刀高举,便要劈下。
我心中一动,忽往大汉腰间一掌,将他推出半步,身子一跃,扑着连护法没入了地面。中年妇人与那大汉同声惊喝,随即听得“啵”的一声,刀破地面,刀劲在我身后如惊蛇乱钻,我后背吃痛,咬牙遁地平走,一股股刀劲又贴身追来,我耳边听得一声:“嘿,臭小子,让我助你一程!”前方土质松软,我游水似的毫不费劲地迅疾前行。
行不过百米,我停身喘息,附体后我仅剩的几成功力本就不能长距离的地游,加之适才一番运功耗气,牵动了体内毒力,此时咬心撕肺地疼,我恨恨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连护法气若游丝:“在……我怀里。”
我摸进她怀中,贴肉处掏出一包零零碎碎的物事,运功目视,却没见那个红色小瓶。心下着急:“到底在哪儿?”
“黑色的蜡丸,给我……快!”
我陡然明白,原来这是解她自己毒掌的药,匆匆捏碎了塞入她口中,喝道:
“我的解药呢?”
“……”
她丸药入口,娇躯顿然松软,神志迷糊,似要闭目晕去,压根没听到我说话。
我拿她没法,只得运气助她疗伤化药。她稍好一些,频频大口喘息。我知她不懂地底呼吸之法,却又不敢就此跃出地面,生怕刚才怨憎会那些人还留在附近搜索,无奈之下,只得又低头渡气给她,她唇角口中俱是鲜血,搞得我一阵胸闷恶心,骂道:“天下再也没有人像老子对你这么好了!”
“谁说的?!”
身旁疾游过倪老三,远远过去了依旧在嚷嚷:“老子对她最好了,你小子算个屁!”
他游身过处,将地底掀得天翻地覆,声势惊人。我心下一喜,知道他在故意引开敌人,于是回游连护法居处,破土而出,发觉怨憎会一众果然已不在。
连护法出了地面,便大口呼吸,她的脑袋还枕在我臂弯,痴痴地仰头冲着我呆看。
我道:“看什么看,后悔适才走眼了是吧?”将她放落地上,在她身上掏摸一阵,毫无所获,便在屋内四下里搜寻解药。
适才屋里被怨憎会那些人一搅,屋里床塌地裂,桌凳倾倒,破瓶乱屑,丢了一地,所幸烛火未灭。我忍着腹痛,一一将师门秘笈和神龙珠找回了,却没找着那个红色小瓶,毒力攻心,忍不住坐倒在地,却一眼瞥见破床底下滚着那个小瓶,长臂摸出,在连护法眼前晃了一晃,一阵得意忍不住打心眼里冒出。
连护法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眼儿无力张望,喘息道:“你……?”
我理也不理,将瓶盖拔开:“吃几粒?”
“你……先助我疗伤……我……再告诉你……”
“什么?!你别忘了,方才是我救了你!竟敢要挟于我?!”我勃然大怒。
“是……我很谢谢你,”连护法低下头,黯然道:“不过,我不骗你,那解药……是不能乱吃的。”
我腹间疼痛,心下一阵烦躁,却又不敢贸然用药。狠狠盯了连护法半响,涩声道:“好,要我怎样帮你?”
连护法见我脸色难看,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挟你……”。
我没好气道:“不要说了!”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到倾斜的木榻上。她的身子半点力气也没有,软软地靠在我身上,脸颊苍白,鼻息微喘,娇柔无助的样子让人陡生怜意。说实在,她现下这副模样,比起她裸身挑逗的时候,更让我心动。
我放软了肩骨,让她靠的舒服一些。探过一只手助她运气,她冰凉无力的小手将我紧紧握住,从她指掌上传来轻微的颤抖,她牙齿也咯咯打颤,好一会儿,她掌心回暖,颊边泛起一片娇红,道:“好险……适才若是真被她破了练门,那就万劫不复了。”
“咦,你不是说……”
“我骗她的。”她不好意思地仰起脸儿看了我一眼。
“你……”我一阵气结,在那样的情形下还想着骗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由打量了她一下,红红的唇,纤巧的下巴,整张脸儿的轮廓十分俏丽,肌肤却不再细嫩,稍现油光,尤其眼角处有细微的爬纹,离得这般近,一种十分陌生的成熟妇人的气韵逼人而来,让我既感吸引,又深怀戒备。
“你中毒多久了?”她运功数周,缓过气后,开始讨好我。
“不知道!”我余怒未熄,口气很硬。
“不知道?”她诧异地问。
“我知道还会中毒么?!”
“那倒也是,”她叹了口气,随即道:“适才我没骗你,本门的‘长相思’,说起来,本来并非毒药……”
“不是毒药?!”我腹中隐隐作痛,几乎是愤慨地叫。
“是的。‘长相思’选用的药材十分珍贵,制作工序又繁,本门哪有许多心思来制作一剂毒药?”她见我不信,便耐心解释:“‘长相思’,原是本门修炼采补术时必备的丹药,用在……用在炉鼎上——就是捉来的男子身上,可激发男子体内潜藏的阳气,便于长期采练使用。但服用‘长相思’后,若未经采练引导,就会变成一剂十分厉害的毒药了!”
“你是说……”我听了她一番话,隐隐感觉有些头大。
“嗯,所谓‘长相思’的解药,也只是用以采练引导的辅助药物,并非真正的解药。”她转动身子,笑望着我,道:“真正的解药……是我!”
我望着她杏面生春的娇靥,心间一荡,一时无言以对。
她软软地缩进我怀中:“咱俩是拴在一块了,你要好好助我疗伤,而我,则帮你解开噬体阳毒,从今往后,你到哪,我便跟你到哪……”
我吓了一跳:“不可以!”
她笑靥娇仰:“怎么?你不愿意?”
她的笑有些僵硬,让我很不自在,我避开她双眼,道:“难道你同门不能助你疗伤么?为何须是我?!”心想,自己乃附体之身,在贾府支应起来已是十分为难,岂能再带上身份不明的她?
连护法脸色微黯,道:“我便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我道:“你不说,我怎么信你?”心中暗道;信你胡扯才怪。
连护法一阵沉默之后,升起一丝自嘲的诮意:“我为甚不找同门?嘿,人人都道是同门情深,本门中人却互相嫉恨,要找个不乘机落井下石的都难。再说,本门近来图谋大事,哪顾得上理会我?不要说为我得罪那天下最难缠的怨憎会,只怕怨憎会找上来,二话不说便将我卖了也不定,哈!我只想找个地方独自养伤避仇而已,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不肯帮我!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她自说自笑,笑声听来十分凄惨。
我皱眉不语,悄悄打量于她,这女子太会骗人!谁也不知她哪句是真的。
连护法笑了一会,拭去眼角泪迹:“好了,让你看了笑话。我可以不缠着你!
只是……你既救了我,我却须助你将体内的阳毒解了。“说着,强撑伤体,发颤的手来解我衣袍。
“你干什么?!”“帮你解毒呀!”
“好吧……”被她的手儿一阵拨弄,弄得我喉干舌燥,虽明知她做作卖好,却也不由心软:“你要跟着我,我不拦你……只是我尚未娶妻,丫鬟尽有,你凭什么身份进贾府?”
“你莫忘了,我现下是天下最好的良医呀!至于进贾府,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法子。”
王八蛋!我陡然想起齐管家。随即恍然,她刻意要进贾府,莫非是对那渡劫石念念不忘?不由冷笑:“你还想找那渡劫石是吧?”
连护法一愣,定定看我片刻:“原来你知道得真不少!”
我凝神戒备,点头道:“我劝你莫耍花招!”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滞。我知道她不少秘密,而她也知道许多我不欲为人知的东西,不如乘她虚弱……一时间,我杀心顿起!
“你想杀我?”她紧盯着我:“谁帮你解毒?”
说完,她噗哧一笑,又道:“你的样子好生吓人。”
我也笑:“进贾府不准害人。”
“知道啦~!”她娇痴无限:“我最听相公的话了。”
她竟连称呼都变了。
我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天地风云变幻,我在意念间只不过轻轻一跃,从此进入纷乱而危险的棋局之中。而我也在刹那之中,下定了决心,要凭借自己,游刃其中,笑到最后。
我一振身上衣袍,全新的我立了起来,以天下独为我用的目光俯视着她:
“那便好,我在贾府等你来。”
“等一等!”地底一个声音传来:“大家都去贾府,为何不带上我?”
“什么?!”我和连护法异口同声。
倪老三跳出地面:“怨憎会毁了我的五通庙,我自然要找个地方吃饭,喂!
臭小子,你不会很小气罢?!“眼儿滴溜溜却绕着连护法身子乱转。
“不可以!”我与连护法对望一眼,同声反对。
“当然,我也不会白吃不干活。”倪老三得意洋洋,述说他的大志:“我要在贾府地下建一个地府,即便怨憎会顺藤摸瓜,寻到了贾府,你们俩个也可高枕无忧啦。”
“这主意倒是不错,相公,你说呢?”连护法显然是动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矮胖子会不会吃得很多,干得很少?”
“不会不会,我可以作监工!”连护法似乎已经看上了倪老三,连媚眼也不吝与他。
倪老三的肥脸登时通红如醉,喝道:“臭小子,你要是不答应,我会拧断你的脖子!”
我恶狠狠道:“我为什么不同意?难道我的脖子很多么?”
“哇~!”矮胖子和连护法一齐扑上来,把我团抱得紧紧的。
星月黯淡。
我立于树颠,夜风吹拂,柔滑的缎料随风轻涌,如水一般的质感不时贴舔我身上的肌肤。
夜已深沉,此时整个贾府灯熄人静,偶尔的声响,也是磨牙打咳,睡梦中的声音。
我极目夜空,将手掌团紧,又缓缓张开。
“你手中握的是什么?”
“劲力,师尊。”
“何来劲力?你手中分明空无一物。”
“但我却感觉到劲力。”
“劲力从哪来?”
“当然是气。”
“气从哪来?”
“气从……丹田。”
“哈,丹田之气从何而来?”
“练功呀,就是采集天地精华之气,一点一滴的收入体内,融为我用,存于丹田,散于经脉。”
“嗯……那么气之用为何?”
“这个……就是有了气之后,劲力就足。”
“呵呵,丹儿,你听着,修道者养身健体、使力施法,千变万化,多种功用,都离不得一个”气“字。故此,练功又称练气、采气。所得功力称为”真气“。
气之所至,妙用无穷。练功的过程,就是真气积蓄的过程,也是运用真气开启人之潜力,一步步突破人身种种局限的过程。寻常人能举百斤之物,使气则可达千斤,寻常人一跃不过数尺,使气则可达数丈。寻常人冲不破金木水土火五界之阻,使气则可融小我于大我,化外物于无形,不仅仅是劲力增长而已……你且按我传你的秘诀,看看能否突破眼前这道土障。““……进不去呀,师尊!”
“谁进不去?”
“我。”
“谁?!”
“……我。”
“笨蛋,‘你’当然进不去。只有水才能进入水,火才能融于火,土才能化入土,‘你’算什么?!”
“呜呜,头好痛!”
“谁?谁痛?!”
“呜呜……不知道!”
我猛地一颤,寒意袭裹全身,眼角早已冰湿:该练功了!
飘身从树颠俯落,着地的一刹那,我左腿膝弯支跪,右掌尖指面触地,与地面交接处,我怀真默想,真气渐渐与地相融,我整个身子缓缓沉入地面。
我暂时进入“非我”之境,身体融为大地的一部分。四面八方的泥土与我呼应,接纳我,化解我,搬移我,我紧守灵台最后的那点清明,思游八方,地脉延伸变幻,我不断搜寻附近最强的气源,蓦地,我灵觉一震,脑中一个画面也随即清晰起来——王寂府?!我骇然失声。
下一刻,我已现出身来,呆呆盯视前面:这不是几乎使我丧命的那个亭子么?
为什么前几次练功我都不能找到这里,而今夜却可以?我心下疑惑,闭目默察片刻,愈发惊讶,这个平日被阵法锁住的气源,今夜却偏有偌大缺口,源源不断往外释放天地元气。
而这气源却与青阳山全然不同,不仅没有那种温洋如注的感觉,反而透着森森寒意,使我一时不敢贸然前试。
我四下打量一遍,府中园内灯火人息全无,破败荒空依旧,看来王寂几人那日之后,并未回府居住,不知去了哪里。
这亭中的气源……莫非是往日太极阵凝聚起来的天地之气?上次便获益良多,通了念力,眼下附体之后急需恢复功力,若错过时机,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不再迟疑,飞身飘前,四下搜寻片刻,便落坐于亭中石桌上,开始练功。
我双臂往两边伸开,掌心向上,如承接雨露。双目紧闭,头颅端默,如老僧坐忘。我的圆体周身,空中虚外,似已不在。渐渐地,我的身体与石桌接触部分失去知觉,浑如虚空端坐。手心轻痒,头顶落化,全身漂浮于若有若无的状态中。
灵气洗我脑,浸我身,只余舌苔清凉,满心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我欢呼一声,睁开眼来,感觉亭中气源已全然敛收,与平日无异。飘身于亭顶,只觉全身轻快,颊面如洗,四顾一周,园子是园子,房屋是房屋,杂草碎石,曲栏湖水,莫不入我法眼。我运气内视,又惊又喜,像这般练功,不须几回,便可恢复附体前的全部功力,长此以往,我一身功力岂不是可以突飞猛进?却不知这气源多久才能开启一回?
我在亭顶逗留许久,仔细琢磨,毕竟无获,于是折身一弹,矫矫稳立院墙之上。真气涌足,陡然飞身,呼啸而去。
将将到了贾府,忽见一道圆乎乎的人影,四下高低乱撞,我隐贴一处檐面,听得矮胖子倪老三喃喃自语:“奇怪!奇怪!好强的气源,明明感觉到,一闪就不见了。他奶奶的,莫非老子走火入魔?”
我暗下庆幸:“幸好被我抢先一步,嘿嘿,矮胖子,你吃残粥去罢!”试着运动真气,身子贴着檐面,呼呼直窜,游蛇一般,眨眼卷过数幢房屋,回房去了。
第二五章 丫鬟之死
“小菁,现下是什么时候?”
“太阳公公晒屁股了,一会,就该来人了啦!”
“原来已这么迟了,”我打着呵欠,舒伸了一下双臂,随即僵住:“怎么是你?”
“不可以么?”小莞抿嘴轻笑:“小菁姐……今儿还没起床呢。”
我脸儿霎时一热,昨夜定是将那丫头弄得狠了!眼角不由向小菁睡卧的小榻瞥去,小菁悄露了半个小头,脸儿红红的缩了回去。
小莞却瞧见了,奔过去:“好呀,你还装睡!”两手推搡着小菁被下的身子。
小菁身子在被底弓曲起来,喘喘的叫:“小莞我的儿,饶了我罢!”
“就不!”小莞手伸进被窝里乱搅,突然一声惊叫:“呀,什么粘粘滑滑的?!”
她还将手儿举到眼前傻看,屋里没人接她的话,她“哎呀”、“哎呀”的,好像发现了一桩奇事儿,叫个不停。我透过小莞身背的漏空看见小菁羞怨过来的眼神,一吐舌头,缩进被中,隐隐听见小菁张口结舌地胡扯,终于大笑着踩下床来,被小菁一阵狠狠的目光罩定身子。“小莞,替我去向老太太请安,就说……我又好些了!”我把那痴丫头打发了。
小莞走后,小菁肚兜白腿的就扑上来咬,我按她在小榻:“还想来么?”
小菁吁吁喘:“都是你害人!”酥胸一挺一挺,白眼儿极其妩媚。
昨夜,我乘她睡熟,摸进她被儿,竟连弄了三回,操得她天南地北都找不到,遗下一滩狼藉,美美地回大床睡了一个好觉,体内之毒居然也没来捣乱,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
连护法已进府十天,这些日我与倪矮胖子轮番施气助她疗伤,伤势已是大好,近日便可助我解毒。想到能摆脱体内的噬骨之毒,我兴致昂然,将小菁又耍弄了一阵,弄得她腰儿乱闪,腿儿一夹一夹,连连讨饶,这才作罢。
小萍捧来水后,我净了面,用过餐,便开始做“功课”。
我所谓的“功课”,便是熟悉大公子先前常读的书、临摹的帖子、下的棋路、收藏的字画等等。自那日重返贾府后,我便下决心要了解大公子生前的一切,以便将来在贾府尽量少露马脚。不过,才刚几天,我便对这些字字画画大感头痛,所幸发现大公子对修道甚感兴趣,居然藏有不少道家典籍,至少在这方面,我与他算是有相通之处吧?除此之外,全是麻烦!
有时我翻看着他的东西,便会揣测,这大公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对官家子弟全无印象,唯一可凭藉的便是那日齐管家的话,什么“颇具才气,脾性虽有些涓狂古怪,却颇得贾似道和胡氏喜欢”呀,什么“诗书琴画,无所不通”呀,而小莹呢,却说他是个“好人”,他奶奶的,“好人”是个什么样?
几日下来,我凭着耳力过人,时常偷听丫鬟们私下说话,渐渐获知越来越多关于贾府的事儿和大公子的为人处世,再模仿书中所写的才子,在心目勾勒出大公子的影像来。我举方步,我摇羽扇,我仰头望空——好像天上有轮月亮的样子,我还将衣袍半敞,作出涓狂不鞍的架式。看得小菁连连皱眉,我听她私下跟小姐妹们议论:“你们看公子近来是不是有些古怪?”
“是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天这么凉了,还摇扇儿。”
“他最懒不过的了,居然成天翻书看画。”
“脾性也变了许多,好多天没再作怪了。”
“嘘……看来病还没大好,大家小心陪着点罢!”
……我听了个满头冷汗,原来我是破绽百出呀!
恰在我私下琢磨出来的“好人才子”阵脚大乱之际,外头临安“高氏”绣坊突然让人送来了一方纶巾,说是早就定制好的,今日依期送来。
我忙喊来小菁:“你替我打发了罢。”取了卷书,留神旁观,我从未使过银钱,正好留意货价。
“什么价?”小菁忽闪着聪慧明亮的大眼,移步过来。
来人黄面嘿笑,瞅我一眼,却并不急着说价,小菁在一旁皱眉候着。待他裂开黄牙,弓腰陪笑道:“纹银五十”。站在门口的小萍竟一阵风冲了进来,叉腰斥道:“喂,你是来抢钱的吗?!”
我近日已知道些规矩,当即斥道:“小萍,休得无礼!”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吩咐:“小菁,去支银子来。”
小菁与小萍惊叫道:“什么?!”
我被她两人的神情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缩了一缩。送货那人嘀咕道:“公子给的价,他自己知道的嘛。”却被小萍狠瞪了一眼,当即住嘴,惴惴不安地望我。
我此时已知道货价定是高得离谱了,热脸一红,忙用咳声掩饰。
“哈!你们这些奸商,就会哄我们公子银钱!什么头巾?金子做的吗?凤毛做的吗?几十钱的东西敢要五十俩银子,欺我府中无人么!”小萍的唾沫星子都溅到那人脸上,胸脯一挺一挺的,几乎要顶到那人的鼻子。
那人侧着身子,皱眉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用的料子不一样!”
“我不是小姐!说!用的什么料,我倒要听听,竟值五十俩银子!”
那人招架不住,乞怜似的拿眼望我,见我没出声阻拦,只得道:“照公子的吩咐,这料子取用的是……”说着,又瞄了我一眼:“名妓唐安安的裹脚布。”
“什么?!”小菁和小萍失声惊唤,两个脑袋一齐转动,向我看来。
我被她们俩人的眼色盯得心中发毛,心下暗骂了大公子不下数十遍,鼻中哼哼,勉强作出镇定自如的样子。
送货那人见我尴尬,陪笑解释道:“是这样,那日公子与李五少到坊间,李五少说笑,说是……若能得唐安安的裹脚布,他便戴在头上也愿意。大公子……”
他脸上浮现一丝同谋的贼笑:“离去后悄悄返回,让坊间设法取得唐安安的裹脚布,说是要制一方纶巾送人……”
“嗯哼!嗯哼!”我喉间大痒,使劲咳嗽。
送货人当即住口不语。
小菁嗔瞟我一眼,偷笑着去帐房支银子。小萍兀自不服气:“什么唐安安,官妓而已!她的裹脚布那般值钱么?!,改时我给你……”脸上突然一红,顿足去了。
送货那人还追着她身背作揖:“物有所求,取之不易,取之不易嘛……。”
打发了送货人,几个丫鬟窃窃私语,等她们偷眼向我看来,我面容顿然一肃,倒也没惹来七嘴八舌的缠问。
这日我不停地哼着小调,揣摩大公子的行事,说实在,我倒有些喜欢上他了。
“哼,心里美个什么?”
小菁碎脚狐步,从我身侧行过,口中小声嘀咕。
哈,小丫头竟敢来惹我!我顺手将她腰儿一带,她脚步错跌,扑向通往外间的多格窗,我身子紧跟了上去,顶压着她后背:“小妖嘴,你又唠叨些啥?”
“唔……”她身子紧贴窗口,生怕惊动了外屋的人,不敢使力挣扎,只用腰臀摇了两摇,没有将我闪开,倒擦出我一身火苗。
我尘根骤硬,就势往前一挤,她两手撑开,像片纸人儿贴在壁上。我甚觉有趣,底下伸手一掏,卡进她脂滑的两腿间,往上提劲,她的两手在壁上便往下滑,腰身弓曲,丰臀高翘,乳峰离了壁面,颤突突地吊在胸前,愈发显得丰饱惊人。
小菁的脸儿已涨得通红,悄声喘求:“公子爷,放了我吧,奴婢再不敢了。”
“是么?”我手儿摸着她饱乳,喘笑:“还有你不敢的么?”
“呀。”小菁轻叫了一声,两腿瑟瑟发颤,似乎支撑不住。
“噤声!”我已火到咽喉,撩开她下裙,褪下她小衣,露出雪白滚圆的一个后臀,通直腻白的两只玉褪,在她湖绿锦翠的上裳衬映下,白得发艳,绮丽生香。
两股并处,一隙溪艳,粉凸肥美。我耸直的尘根对准那处,美滋滋地插入她小穴。
小菁惊眸四顾,唯恐有人进来,而我却不管不顾,在她身后拖拽卡摸,曲尽风流。
“小菁……为甚你这儿长得这般美……像个小馒头?”
我一边喘吁吁地耸动,一边问。她的私处异于常人,极其肥美,从后看上去,两瓣丰肉突起,紧紧包住间中一隙,前丘尤其丰满,落手便是一个腻滑的鼓包。
纤毫耸耸,不能遮挡肉色,可爱之极。
“不……不知道,哎呀!”
小菁咬唇羞望,两只撑在壁上的掌面不住移动,软哒哒似乎便要掉落,我又往前挪凑,将她重新顶回壁面。一阵轻微而频繁的响动在里屋这个角落惊风密雨地施布,“咣”的一声,窗下的矮桌被我的腰侧撞到,有几枚棋子掉落地面,又不知被我还是小菁的脚踩或踢到,飞溅出去,在远处打滚。
“公子……”小菁被声响惊吓,喘唇转来哀肯,却我的嘴堵住,吱唔难言,她口中吐露的火热鲜甜气息更激起我的淫兴,我腰臀起落,尘根挺动得愈加欢快,前腹不住撞击她的后臀,发出“啪啪”不绝的声响。
她的臀儿忙往前缩避,却被我尘根无情地一路追击,到后来,她整个身子又变成贴立壁面,两手挖爬,活像一只壁虎。我的尘根仅能入挑其半,浅浅地刺在她贝肉前端,我悄悄运气,尘根猛然舒展,被她整个身子落压,美美地舒透满根,偏又深紧难言,跋涉有味。
小菁浑身打颤:“公子……公子……。”两只手儿在壁上乱抓,身子被我挑得一起一落,若颠坐马背。
其实里屋门虽未扣上,声息却早被我禁闭,我却爱看她慌乱羞缩的模样,故意弄得满屋震响。小菁在狭窄的壁间挣扎羞乱,满目惊恐,甚至有乞怜的泪水从眼角爬下,我却渐渐津溢喉间,精液紧迫关口。
突听外屋一阵脚步纷杂,“林婆婆!”“林婆婆!”小萍几人纷纷招呼。小菁听了,吓得眼儿睁得乌黑溜圆,指尖死力捏紧我一只臂膀,软腰便欲向后折倒。
我尘根一热,怀中承受她腻而软沈的身子,便在一阵纷乱中胡乱喷射。白稠的黏液,沾得她裳角裙边,到处都是。
小菁也顾不上拂拭,急急整衣撩发,但她满脸的红晕,眼角残余的泪迹,羞急惊乱的神情,却一时哪遮掩得住?
里屋的门边已有个声音:“大公子,奴婢请安来了。”话音未了,门已推开,几个婆子丫鬟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林婆婆原是贾似道乳娘,神情端庄持守,看上去年仅四十许,是贾府内院仆妇的领头,往日都是她带了人各房巡视。
“大公子可好些了?”虽是问候,笑意只匆忽一闪,林婆婆的脸上并不见多添几分柔和,想是平日里对仆妇们板脸惯了。
我“咳”了一声,算是回答。见林婆婆正望向小菁,而小菁的情状实在让人不忍目睹,于是斥道:“愣著作甚?叫你们小心些,又把棋局弄乱了!”
小菁低头咬唇,肩身团缩,委屈不尽。
林婆婆也沈脸斥道:“还是家养的丫头,侍侯许久,怎的这般不小心,竟惹得大公子生气?”接着冲我一笑:“大公子身子要紧,何必跟丫鬟一般见识?算来还是奴婢的错,平日没管教好,下次叫她们小心些便是了。”她倒来陪笑打圆场了。
林婆婆脸上一笑,眼角眉梢竟平生几分春意,她姿容本就丰白,不再僵直的腰段儿一旦放软,顿时有种说不出味儿,让人一时想入非非,只想懒洋洋地伸臂说话儿,我骨髓酥软,斜睨她一眼儿:“林婆婆既然说了……。”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随即警觉到失态,话也忘说了。
林婆婆身后走出一个丫鬟,探头向窗桌上棋局瞄了一眼,吐了吐舌头:“难怪大公子生气,这不是上季棋赛,大公子输给二小姐那盘棋么,人家卧新尝胆,却被你坏了兴致,小菁姐,你可真行呀。”说着,推了推小菁肩膀。
一屋人都笑了,小菁偷瞄了我一眼。
那丫鬟笑:“好啦,你家公子又不小气,怕什么,快把泪儿擦了吧,啊?”
举袖欲帮小菁擦泪,却被小菁躲开了。
我正奇怪这是那房的丫头,脸鼻聪丽,身段纤灵,姿色倒是我见过的贾府丫鬟中最美的。听林婆婆道:“小荃姑娘,大夫人有什么话,你便交代了罢。”
那叫小荃的丫鬟笑道:“是。今日随林婆婆到各屋传话,后日便是老太太生日,大公子的病又见大好,得好好庆一庆,添些喜气。让各房准备准备,弄些花样,到时闹一闹,逗老太太开心。”
林婆婆皱眉道:“东府那边没话儿说么?”
小荃笑道:“婆婆真是,太过小心了。老太太的生日,又是大公子大喜,小聚一番,东府那边哪能不让人活了?”
林婆婆住唇不语,她身后的几名仆妇神情也大见紧张。
半晌,林婆婆开腔了:“既是大夫人交代,大伙儿照快里办吧。”屋中活了过来,仆妇们身影移动,便欲离去。
“嗤!”的一声笑,却是踩在里屋门槛上小萍一个纤盈的背影正扭腰而去。
“小茵!小茵!”小荃离去时,喊了两声。
“出去了!”小萍冷冷的声音。
晚间用膳,我一眼暼见小菁裙脚下那颗仰望着的圆溜脑袋,一失神,吞了口急汤,烫得喉间疼,心下一阵急怒。小菁盛饭回来,诧问:“公子,你怎么啦?”
“啊。”我支吾一声,踢动脚下一块碎物向那颗脑袋飞射而去,道:“没什么。”
那颗脑袋颠颠欲跃,忽左忽右,闪了两下,向我使了个眼色,没入地面不见。
我喉间硬咯咯吞食完的米饭,不待小菁收拾,便道:“我去园中走走。”
“等一等!”小菁随手取过一件披风,小步追出门外:“夜风甚凉,你披上这个罢。”
我只得回身取了披上,扬扬手,穿过园子,径往连护法养伤居处,推门便是一顿臭骂:“矮胖子,你娘个王八蛋!谁让你上我屋里去了?!”
“喂,臭小子,你敢骂我?脏话还是我教你的哩!”
“说了不准上我屋!”
“你屋有黄金呀?不就是几个臭小娘们!”
“信不信我宰了你!”我恶狠狠道。
“别吵了,”连护法道:“是我让他去的。”
“怎么?你又没死,我晚上自会来,催什么催?!”
“咦,”连护法花容失色:“人学坏可真快,矮胖子,相公才跟你几天,就满口粗话,这还得了!”
“哼!”我余怒未息,最担心矮胖子在贾府瞎闯,闹出事来,叫我如何遮掩?
连护法强作媚笑,招手道:“好啦,你过来。”
“什么事?”
“胖子今天在园中开地府发现一具尸体!”
“是么?”我心砰砰跳。
“贾府中人似乎还未发觉。”
“埋了便是,少管闲事!”我感觉颊间生硬,竭力压制心中起伏。心下里暗自酸楚,我的肉身呀,烂得不成模样了罢?
“没那么简单,贾府发现少了一人,自会四处搜寻查问,我与胖子见不得光,恐怕齐管家也遮掩不了,我这良医……”连护法说着,抿嘴一笑,斜睨了我一眼:“还没正式开工哩!”
“那、你说怎么办?”他奶奶的,矮胖子真够厉害的,偌大一个地底,居然给他翻出我的肉身来!这不是添乱么?我不禁瞥了他一眼,他兀自气呼呼地,正瞪着我。
“你先去认一认,死者到底是贾府什么人,弄清了,咱们再想办法。”
还用认么?想一想即将要见自己的“尸首”,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哎呀呀,我最怕见死人了,免了吧,免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矮胖子举起拳头威胁我:“去不去?”
“我……”想了一想,还是硬着头皮尽快把这事完结了吧,看情形,连护法和矮胖子也不会放过我:“在哪儿?”
矮胖子带我到藏尸处,我一眼见了,大吃一惊:“……小茵?”
第二六章 贾府夜宴
我脸色铁青:“竟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未必是齐管家做的。”连护法脸上不露声色:“你且歇歇气。”
“歇?!”我怒道:“歇到齐管家把贾府的人都杀光吗?”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居然把他同门也带进贾府,棋娘等人不免更加危险,不由杀意升腾。
“大公子,”连护法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从那学的一身功法,也不想知道!
但你若以为凭你便可制服齐潘,那可错了!他虽被废去功法,但一身是毒,等闲莫要惹他!“我霍然回首,紧盯连护法,狞笑:“这般说我须怕他?”
“唉~”连护法轻声叹息,垂眉低目:“说太多也没用,以我眼下在本门的身份,或可压他一头,等我先问清了好吗?”
“你说过的,”见她软语商求,我气消了一半:“进贾府不准害人。”
“是。”连护法答了一声,不再言语。
“啪!”一只粘乎乎的厚掌落在我肩上,矮胖子豪气万丈:“人若是他害的,我来帮你!”
“拿开你的脏手!”
我自己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难道我已分不清大公子是大公子,我自己是我自己了吗?或许只为连护法是我引入贾府的,担着道义的责任罢?
“我的伤不碍事了。”见我欲转身离去,连护法冷冰冰道。
我回头道:“这便是说……。”
“嗯。”她头也未抬。我心中跳跃了几下,此时滋味杂陈,不好多说什么。
本来耳热心跳的事儿,却在气氛僵硬中了结,说了定规。至于我来找她,还是她来寻我,一时也不便细言。
“贾府来人查问的事,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这句话表示我余怒未息。这等小事,也难不着她吧?
小茵的死,竟然给暗压下了。贾府的夜宴如期举行,府中四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只有我屋里几个丫鬟知道小茵失踪,虽举动照常,该做的还做,但显然神情中小心翼翼,连相互的说话声都很小,却也没人来多问。
夜宴设在花园。想到小茵或许便死在附近,我浑身不自在。其他人不知内情,倒是言笑莺莺,举灯的丫鬟,抬酒的小厮,间或打闹一番,四下里一团喜气。由长廊转月门,一路挂着红灯笼。众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大哥!”
我冷眼回望,一个鲜衣少年冲我胡乱一作揖,扯着身边丫鬟衣角,走到另一头去了。他身形过处,传来忙活的丫鬟尖叫,也不知他捣了什么鬼。
“大夫人来了!”
远远望见一名中等身量的盛装丽人在一众仆妇簇拥下往这边行来,一路停停走走,吩咐打点,行到我跟前,才猛一抬头:“哟,筠儿早来了?让我看看!”
玉盘脸儿逼近来,我只觉下颌微凉,她一只软腴的手忽忽一触,便移开了:
“果然气色好多了,今儿可得喝几杯!”
娇笑声中,忽然叱骂:“笙儿,你作什么?!”
鲜衣少年笑道:“我自玩我的,你须管不着。”
大夫人微叹了口气,眸光缓缓移过我脸庞。刹那间,她黑瞳如梦、容色皎洁的模样深深印入了我心中。我一呆之下,心下寻思:没想到这样一位姣好女子竟是一名淫荡狠毒的妇人!小茵的死,怕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却听她问道:“老太太可收拾好了?”
她身旁的林婆婆道:“是,这便过来了。”说着,不由一笑:“那不是吗?”
园门处一大堆人,臃臃肿肿,正缓缓走来。但见云带斜钗,高鬟相并,一个个女子争光夺艳,居中一名老妇,面目慈和,正是贾府老太太。
“真是的,”大夫人连气带笑:“我说各房的人影半个不见——都凑到老太太那去了!”
一个颇修容光的仆妇打趣道:“我说呀,今儿的醋你可吃不成,原是人家的生日哩!”
林婆婆暗扯了那仆妇一下,大夫人却未瞧见,冷笑道:“我吃老太太什么醋?
李家的,你昏头了不成?“说着,举步飘摇,迎上去了。
贾府老太太似不惯这般热闹场面,笨着身子团团转,被人扶到座上去了。不住四下里点头,瞧见我了,手儿扬了扬,却被几名跪前请安的身影遮住。人影移开,她的手依
旧举在半空,小菁低声道:“老太太招呼你过去呢。”
“咦,棋娘呢?”我一边走,一边问,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什么人不好问,偏偏去问小菁?
小菁掩嘴一笑:“棋娘往日都是迟来早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下恍然:棋娘的性子卓尔不群,怎会与这帮妇人厮混?当下低斥:“莫再笑了!”
“谁又笑了?!”小菁转过脸来,果然严正板直,一个玉面小包公。
“回去再收拾你!”我威胁道。
“你、你……”小菁突然想起什么,眼圈一红:“你若还像前日那般欺负我,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小心被人瞧见。”
这一招很灵,小菁果然乖乖的低头紧随,没再添乱。
向老太太请过安,被她拉着手疼小儿般絮叨了半天后,我便在一旁落座。一名姨娘笑问了几句,知趣地闪过一边,大公子的娘移座过来了。
“娘!”
人多嘴杂,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的两只手却被她紧紧捏在掌中,无声抚慰。四只手儿在桌底下交缠不舍,虽说是母子情深,却也像是避众偷情,我心下砰砰乱跳,竭力压制那十分不应该的邪念,只是手儿被她握紧,不便强抽出来,而腕臂落在她柔滑浑圆的大腿上,虽隔着布料,依旧能触到那致命的肉感。
这时由不得我细细打量她:胸乳微隆,削肩弱腰,咋一看不过是个寻常的纤弱女子,但容色轻柔含怨,举首眼眸凝睇,圆臀叠腿,裙衣皱处,却有股说不尽的敛藏风流,适足以乱置犄角桌前,鞭挞蹂躏,享足弱态生娇之至味。
正胡思乱想间,腋下微微一痛,却是贾芸伸指来戳,棋娘也盈盈笑立于身前。
我大喜道:“棋娘!”
一眼扫见小菁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正竭力别过脸儿去,不由颊边微热,呐呐道:“你来了。”我心下想说:你终于来了。回贾府这几日,棋娘一次也没来瞧我,听说是往东府下棋去了。
东府原是贾似道之父贾涉的宅邸,距此有一湖之隔,贾涉亡后,尤有老母汤太君高堂享寿,不知为何,汤太君对庶出的孙儿贾似道视同疾仇,几不容贾似道一府共处。贾涉原有一女,小名元华,生母早亡,自幼由汤太君抚养长大,虽名祖孙,情同母女。元华入宫后,一朝得宠,汤太君更是尊比国母,贾似道哪敢与她逆争,索性将早年被赶出贾府的生母胡氏接来,另置府第,便是眼前的这座贾府,倒也上有老,下有小,天伦欢聚,重起了一番天地。只是枝叶离不得树干,新起的贾府处处受制于东府,因此一提起“东府”,贾府人人色变。却不知为何,棋娘倒上东府下棋?
棋娘尚未坐定,“砰”的一声巨响,众人惊看间,却是一束烟花燃放,光束直冲夜空,陡然伞状盛开,光点四散,往人群里急落,吓得丫鬟仆妇跳脚闪避,惊叫连声。
二公子贾笙随即高叫:“祝老太太寿比南山喽!”也不按先后规矩,抢先便来拜贾府老太太。
他身子才刚弯下,腰间一阵“瞿瞿啾啾”蟋蟀叫声,一霎儿,叫声落地,贾笙“啊呀”一声,抢宝似的猛扑在地,两掌掩合,生怕那蟋蟀逃了去。
众人正笑间,适才被大夫人抢白的那李氏仆妇喝了一声彩:“二公子这回可结结实实拜上老太太了!”
贾府老太太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仔细脏了衣裳。”
大夫人也笑:“难得摔一回,这也算他的一份孝心。”举目旁视,似是对那李氏甚为嘉许。
那李氏受宠若惊,一时得意,笑道:“大公子也来这般拜上一拜方好!”
这回却没人接她的话,那李氏自觉失言,将头缩了回去。
大公子的娘掌背轻轻在我腰侧一推,我登时会意,正欲起身,众人此时却鸦雀无声,齐齐向园门处看去。
“东府来人了!”有个仆妇悄声道。
灯笼一路沿着曲径,将两名女子照到席前。
“这是东府老太君给胡姨娘的寿礼。”其中一名中年仆妇从身后丫鬟手上端过一个拜匣,置于案前,弓腰退下几步,四下里一看,皱眉道:“好生热闹的场面,老太君说了,下月初便是老爷的十年忌辰,不宜张灯结彩的。快快撤了吧!”
贾府中人都知道,她口中的老爷不是贾似道却是贾似道之父贾涉,而对贾老太太还照着早年的姨娘身份相称,直如掴面羞辱。
贾老太太神情黯默,倒瞧不出什么,大夫人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冷笑道:
“老太君管得太过了吧。太老爷的忌辰既在下月初,那便下月守制好了。眼下老太太生日,也没叫外人,一家人相聚,倒惹得老太君看不过眼了?”
那东府仆妇面无表情,道:“贾娘娘在宫里都守制节欢,难道你们这边倒耐不住要撒欢了不成?”
听得这话,大夫人气得霍然立起,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扶在席面上的手直颤。
众人正凝目担心,半晌,大夫人似乎平伏了胸中怒气,哑声道:“来人,撤席,扶老太太回房休息!”
“是!”以林婆婆为首的内院仆妇应声聚拢。
那东府仆妇见了,冷冷一笑,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东府仆妇回身道:“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大夫人一双美目盯在她身上打转,那东府仆妇给她瞧得神情稍现不安。大夫人微微一笑:“你身上穿的,可是年家定制的衣裳?”
那东府仆妇想不到大夫人款款相问这等细事,抬首道:“是,便怎么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年家制衣素外艳里,衬底必是大红,你既要守制,我便帮你守制到底好了!”突然一咬牙,嗔目喝道:“来人呀,给我将她身上衣裳扒光了,凡带艳色的一件不许留!”
一些粗手粗脚的大脚婆子应声围了上去。那东府仆妇面色大变:“谁敢上来,不要活命了?”
林婆婆上前欲劝,大夫人故作不见,铁着脸,喝道:“扒了!”
那几名婆子早已按耐不住,得了准信,登时踊跃向前,七手八脚的,揪住那东府仆妇团团转,场面甚是混乱。
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道:这东府仆妇甚是无礼,活该有此劫难。
纠缠中,一个婆子在周边伸着粗臂,够不近那东府仆妇,顺手扬起掌儿,打了东府仆妇一个响亮耳光,东府另外那名丫鬟站在旁边,缩手缩脚,慌叫:“住手!快住手呀!”却哪有人听她的?#--iCMS.PageBreak--#一个婆子扯着东府仆妇胸襟使劲一拉,“嘶啦”一声,东府仆妇雪白的半边胸脯裸露出来,一个圆白的胸乳跃蹦颤抖,瞧那襟袍里子和裹胸,果是桃红带花的,没想到这东府仆妇人过中年,里头居然穿得这般艳。贾府这边,有人哄笑称快,有人皱眉担心。
突听一片尖叫,几个围住东府仆妇的婆子俱都仰跌在地。众人惊看间,那东府丫鬟身形甚是灵活,一跃向前,扯着东府仆妇便走。我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东府丫鬟竟是身怀武功!待她脸庞被小径边挂着的灯笼一照,我更是吃惊:这不是西湖阿九的孙女小英么?她怎地进了东府作丫鬟?
耳听得贾府众仆妇大声鼓噪,尾随追去。棋娘移步向前,止住了众人,向大夫人道:“那下人果然无礼,受了这番折辱,便也够了。大夫人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大夫人嘴角笑意忽隐忽现:“我今儿便是要让她瞧瞧,教训她一个贱婢,敢拿我朝廷三品夫人怎么样?什么婆子丫鬟的,倒敢来仗势欺人!不给她们些颜色看看,越发踩头上脸来了!——既是棋娘这般说,那便也罢了!”
棋娘默听片刻,微笑缓退。林婆婆赔笑道:“东府规矩向来谨严,咱们这边依着点,也就是了。只是下人不知深浅,不知主仆之分,三回两回下来,越发放肆了,大夫人,你且消消气,坐下歇会儿罢。”
此时贾府众仆妇陆续走回来,今夜出了一口恶气,都围着一团说笑。贾老太太在几名丫鬟仆妇簇拥下,悄悄离去,适才宴席被东府搅乱,贾老太太面上无光,大夫人也不便劝止,只让人将酒菜送至老太太房中。
众人依依未散间,突听一个丫鬟的声音:“四姨娘,您怎么啦?醒一醒,醒一醒!”
地上曲伏着一个妇人身子。众人都笑:“四姨娘才喝几杯,偏不行了。”
棋娘却满面诧容,走到那四姨娘身旁,让那丫鬟将四姨娘身子托起。四姨娘闭目昏迷,脸色发白,不像醉酒。
棋娘将手探她鼻息,半晌,手儿一颤,抽了回来。却一言未发,乌溜溜的慧眸四下里寻视。
众人七嘴八舌,俱都惊问:“怎么啦?”
棋娘喃喃道:“去了!”
这么说便是死了。她房中丫鬟嘴儿一瘪,登时号哭起来。大夫人匆匆挤过身来,将手也探四姨娘鼻息,又捏捏她掌心,满面凝重:“果真是去了!”
我心道:“死了?又死了一个!”
脚步凑挪间,棋娘恰在身畔,我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听她压低声音道:“筠儿,千万记着,星罗八步!”说完,便转身帮着料理四姨娘去了。
星罗八步?我不解何意,心想:莫非是她跟大公子的暗语?那是什么意思?
毕竟解不透,眼见众人乱糟糟一团,我也插不上手。便与小菁一道往居处回去。
行过园墙,耳听墙角假山后一个压低的饮泣声。心想:谁在这儿偷哭呢?摇手示意小菁禁声,绕过假山,远远见一个丫鬟伏在石凳上悄声哭泣,不是大夫人房中的小荃是谁?
满心里诧异,有心上前问一句,又深觉不妥。此时小菁悄悄扯着我的袖口,往回使力。我随她回行,听她轻声解释:“小茵是小荃的同胞姐姐,小茵失踪不见了,也难怪她这般担心。”
我心下恍然,怪不得夜宴上不见小荃身影,却原来躲在这偷哭呢。想到小茵已死,她却还不知内情,不禁对她有种说不住的怜意。
这一夜诸事纷杳,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回到屋里,心下也颇不平静。自己身在贾府,有些事难免关心,却是越陷越深了。
当下首要之务,便是练功解毒,再寻机混入皇宫,救出师姐。贾府里面,棋娘是我最为关心的,其次就是屋里几个丫鬟。至于其他的人么,与我当真有什么关系了?
想是这般想,隐隐约约觉得近期贾府事多且诡异,不然为何无缘无故小茵死了,四姨娘也无疾而亡?若是大公子的娘有危险,我救是不救?老太太呢?小荃呢?
眼前唯一的可疑物件便是那齐管家,但他这般做又有什么图谋呢?
第二七章 合体之缘
一时想得头痛了,便整个人软在椅上。小菁兀自上下忙乎,捧来茶水,又扒了我身上外袍,助我更衣,待端来热水侍侯我洗脚,又想起我晚间其实并未用膳。
叫了两嗓“小莞!”“小萍!”,俱是人影不见。原来那两丫头以为我与小菁会很迟才回,不知躲那混去了。
我烫着脚儿,索性不再多想,感觉甚是适意,也不觉腹中饥饿,便道:“小菁,算啦!等她们回来再说。”拍拍身边方凳,又道:“你也站了半日,且坐下歇会儿。”
小菁向我这边走了两步,突然口中道:“不,不……”嗤声一笑,折腰而去,兀自笑个不停。
我骂道:“什么怪样儿,怕我吃了你吗?”虽是这般说,随即便也明白,这丫头见屋内无人,怕我又再作怪了呢。
听得隔屋瓢盆声响,我知道小菁亲自操弄吃食去了。往日小厨皆由小菀整弄,倒是尚未尝过小菁的手艺,不知到底如何?过得一会,鼻中闻得油香飘来,觉得自己毕竟还是饿了。
小菁围裙未解,便端了菜上来。我赞声道:“好一个小媳妇儿,模样俊俏,手脚又麻利。”
小菁又羞又喜,低着脑袋,轻声道:“你且尝尝。”
“不用尝也是好的。”说着,我伸筷一夹,抿入口中,却故意停眉不语。
“怎样?”小菁很是紧张:“可是太碱了?”
“哈哈!”我逗了她一回,笑道:“味道好极!小菁,以后我不许你嫁人了,侍侯我一辈子罢!”
“谁要嫁人了?”小菁羞道:“除非你不要我侍侯,那时我便……作尼姑去!”
“哟,我可舍不得!”我笑:“不如我娶了你作娘子!”
“公子!”小菁吃得一惊,退开两步,满脸惶恐,又羞又急:“不要折煞奴婢了,让人听见可不好。”
“小菁!”我知道她一向自惭身份,只是一般是人,什么丫鬟公子王侯将相的,谁又高过谁了?正色道:“我未戏语,咱俩今生既有缘相识,更得合体之欢,眼下虽是你侍侯我,我一向只当你是娘子侍侯相公。将来便是再娶,人人也是一般看待。”
小菁闻言更慌,两手乱摇,道:“公子,不要再说了,你快用膳吧,别等菜都凉了。”
我盯着她不语,想来三言两语,是解不开她心结的,还是留待改日再跟她细说吧,心下释然,举箸就食。
小菁垂首默立,偶然瞥来一眼,颊面微红,眼眸凝润,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我吃完,停箸定定看她,她更是红透脖颈,挨身过来收拾碗碟,被我一手圈进怀里,也不见多少挣扎,低眉垂目,柔顺贴伏。我心儿一荡,在她耳边细语:
“夜间……”
小菁闭目羞赫,微微点头。听得外屋小菀与小萍回来了,她忙将身挣出,快手拾了碗碟,脚步轻俏,行至门口,回首冲我咋舌一吐,依旧小脸儿通红。举高盘子,遮了脸面,方迈步出屋。
我落榻宽衣,怔怔想了一会,柔情满怀。放下锦帐,仰身躺卧,等候小菁静夜来投。听着小菁进进出出,等她忙完,夜也深了,最后,她端来一盆水儿,掩上屋门,我心下痒痒:她净过面,便要过来了。
却听水声泼撩,响个不住,不像在净面,倒像在沐身洗牝了。有心爬起来羞她一羞,竭力忍住:呆会儿偏不熄烛,还怕瞧不见她百般羞态么?
水声忽然停了,好半天不见动静。我故意闭目装睡,看进来怎般手脚。悄待了片刻,脚步声终于移近帐侧,我鼻间忽闻淡香,心下好笑:她居然抹香了。
我将双目闭得更紧,感觉锦帐轻动,榻面因跪进一人咯咯微响。我鼻喷轻鼾,静察她的举动。她到底是先宽衣躺在我身侧,待我醒来呢,还是将手来推,把我唤醒?若是她两者都不敢,羞逃下榻,我便突然醒来,一把将她抱住,吓她一跳!
谁知过了片刻,她竟伸了一只手轻抚我体,先是面颊,而后下颌,顺襟口一路往下,到了腰畔,指间一转,将系带撩分,竟来宽我中衣!我心下砰砰直跳:
好小菁,今儿胆子倒也大了!
待下体凉露,便有云发微近,热息掩体,好像是……我又惊又喜,她竟肯来含弄我下体么?!一时怦怦血流,脉搏加速,几乎要睁开眼来,却又怕惊了她,再不肯行此羞人之事。虽是竭力按耐下了,尘根却不由自主,血气汇聚,舒展翻卷,已是饱身半硬。
她指甲微凉,捏上我热热的尘根,微一摇弄,我几乎要吁吁称快。一会儿,尘根仰受鼻息,融融美美地被吞进湿润的口腔,火舌撩拨,齿颊微触,全根沐满快美难言的滋味。只不过几个来回的套弄,尘根登时怒张暴举,不可抑止,撑满了她整张小嘴。
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一瞧,不禁失声惊唤:“是你?!”
眼前一个玉簪高鬟、修面清额的美妇人,正起伏贪咽,颊腮鼓饱,眼角生笑,不是连护法是谁?
她将我的尘根吐出,唇角尤带湿迹,一笑:“你道是谁?你的小美人中了我的迷药,早躺在那边哩。”见我一劲发呆,嗔道:“怎么?你倒不愿意是我?”
我再也想不到床第约欢,中途却换了个人儿,猛然间倒给她吓着了。前日与她拌嘴冲突,尤带隔阂,全然料不到她会主动来投,一时转不过念来:“姐姐怎么突然来了?”猛觉这话不妥,又笑道:“我早就盼着姐姐来呢!”
连护法唇角噙笑:“是么?盼我来作甚?”美目盈盈,微泛狡狯之光。她此时言笑嘤嘤,哪有半点前日玉面冷沈的芥蒂?
我有意调笑:“想早些见识见识姐姐的裙下风光嘛!”
“找死么?”连护法举着一截白藕似的裸臂,作势欲打。
我一下捉定她的臂儿,入手香滑腴软,不由心下一荡,道:“这回你可逃不了了!”
“呆会儿,指不定谁想逃呢。”
“也是,就像适才我睡着,险些糊里糊涂便被你采了童身去。”
“哼,你还童身么?”她一只手扯了扯我委屈地挺着的尘根:“露筋暴脑的,一看就是杀遍千家的强盗!”
“那、姐姐这儿便是强盗窝喽。”我戏谑中,向她私处摸去,捻指一撮。
“住手!”她嗔笑,将我手儿按住:“这是你能随便摸的么!”
“好姐姐,”我的指尖触到她坟起的前丘,不由一阵失神:“今儿是来帮我驱毒么?”
她嘴角含笑,微微摇头。
我奇道:“那是?”
连护法一撩耳边鬓发,笑道:“我先问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帮你驱毒,便是男女仰倒,戳弄一番,行那下流事?”
我叫屈道:“姐姐说得这般难听!不是说须采练引导么?总离不得男女之事罢?”
连护法道:“是,只不过事非简单。采练合体之先,须得百日筑基。我且问你,你须老实坦白,你有多久未与女子交媾了?”
“这个……”
这还能有多久?我前日才刚耍弄了小菁,而附体之前,与赵燕非、三师嫂都有过,不知算是不算?
连护法掩嘴笑道:“你莫说了,我就知道你没那般老实。”
我不由大是泄气:“这么说,采练之前,百日内都不能与女子交媾?那……岂非……岂非要再等很久?“连护法见我满脸失望的样子,笑骂道:“等又怎么了?你倒等不及了?”说着,噗哧一笑,又道:“好吧,跟你实说了罢。寻常炉鼎,自然得等百日筑基圆满,精气充沛,体周神足,方能适于行功。不过,你身具功法,这一步倒可免了!”
我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不用再等……他妈的百日了?”
连护法微笑点头,颊面微晕:“只是……我也弄不清你体内阳气情状,须得……须得试上一试方知……”
“试?”
我一时还弄不清她所言何意。待见她春生两颊,笑意暧昧,便是呆子也知道了。
“好姐姐……”
似惊似喜中,我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又觉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此刻帐内烛影摇红,美色柔光,何必多嘴多舌,耽误辰光?便一把甩脱中衣,袒露全身,回眼看时,却见她唇角微微凝笑,峨眉新描,油鬓光面,颇与往日不同,一个势子坐在哪儿,嘴不言身不动,似乎只待我猛扑向前,她便翘足仰受。
我下体灼热,欲焰高烧,只想把眼前这个美妇人扒个精光,恣意驰骋个数百来回,哆嗦着身子向她挪近,却被她在我胸口上柔柔一按,笑道:“急什么?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么?”说着,她拔下簪子咬在口中,两手在脑后轻动,甩了甩头,倾泻而下一堆云发,直落腰际,顿时变为一个坐拥长发的楚楚动人的女子,看上去更是年轻几分。
我一时看得呆了,连护法兀自口含玉簪,白眼儿翻我一眼,倾身俯向帐外,寻地儿搁她簪子。那一瞬间,她的腰身盈盈折动几下,便几乎消失不见,只留给了我一个微微抬晃的极度饱满的肥臀,压在臀下的腿儿,露出一排玉趾,摇摇欲动。
我轻笑一声,伸手去挠她脚心。连护法“啊呀”一声,急速扬臂回身,却把我脑袋夹于腋下了,我就势往前一扑,将她翻倒在榻,她手中簪子“当”的一声掉落帐外,回臂将我紧紧搂住。
好一阵子,两人只顾喘息,没有言声。
“好姐姐……你身上……可真香!”
我从迷醉中缓过神来,于她酥软的胸前侧出脸鼻,喘吁吁道。
连护法酥胸起伏,伸指在我额头一弹,娇笑道:“像猴儿一样趴在人家身上,是想吃奶么?”
“正是!且让我……尝尝姐姐的香奶。”
我一手将她襟口扒开,露出一团雪白饱乳,一口咬下去,却似将她整个身子叼起了,原来是她挺腰来凑。
连护法吃吃娇笑,身儿乱扭,不须片刻,我被她闹得口干舌燥,手儿急乱,一劲儿去摸她下体,触手圆滑,是她的臀儿,再往下来抓,揭起了一片裙角,便往上撩。不料她裙底下寸缕未着,直翻出两只雪白丰腴的大腿,我退开身子,索性将她裙衣一掀到底,但见鼓丘饱满,下方直直一缝,不见纤毫,心想:莫非这是传言中的白虎?急切间分开她两腿一瞧,依旧是一道紧闭的肉缝,似乎中间少了什么东西,惊骇中,我不禁挣出一头冷汗:“姐姐,你的那儿……怎地不见了?”
连护法媚眼流波,咬唇羞笑:“你肉眼凡胎,却哪瞧得见?”
我知道她说笑,便道:“莫非仙子姐姐们的下体,都长得这般?”
连护法昵声道:“你且舔上一舔试试?”
我犹豫片刻,见她两腿中央光溜洁净,肉色嫩白,甚是可爱。俯身一近,更觉奇香扑鼻,忍不住伸舌一舔,连护法全身一颤,娇吟出声,两手落在我滑背抓挠。我舌尖微麻,顶落肉缝,轻轻撩舔,不须几下,连护法吟叫连连,臀儿摇晃中,肉缝慢慢渗出一层密密的露珠,随即如奇花怒放,盛开两片娇靥,她的桃源洞口便再也遮掩不住。
“锁阴功?”我喃喃道,奇景难再,兀自瞧个不歇,连护法却忽将裙衣遮下。
我急叫:“好姐姐,让我再瞧上一瞧!”
连护法娇靥如烧,语声娇腻:“你看也看了,还想怎样?”
她语带挑逗,两肘旁撑,指上捏弄一角裙衣,姿态模样势骚到极处,两只前支的腿儿不安分地轻摇,裙衣叉漏处,一会儿是雪白丰腻的大腿根,一会儿是一闪而过的淫糜小穴,偏又不肯让我看个清楚。
我欲火中烧,心下暗骂:“骚娘们儿,今日不插烂你的骚逼,我不姓李!”
一手捉定她一只脚踝,高高将她腿儿举起,往旁一分,她胯下的淫穴开唇羞裂,挤着一副怪模样儿。
连护法羞斥道:“你要死啦!使那么大力……”
她话还没说完,我跪前一步,暴涨的尘根前跃两下,对准缝儿一杵到底,不知不觉间,真气布体,这一插直如一落千丈,沉闷有声。
饶是连护法神功护体,也被我操得惨声惊叫。趁她挣动间,我追着她小穴不放,腰胯提劲,连连撞击,“啪啪”声入耳不绝,伴随连护法哀声痛呼,只觉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我捣得正欢,忽觉她牝中一紧,内壁拢收,却是耸也耸不动,拔也不拔不出。
我大吃一惊,待要使劲,却恐伤了尘根。停眼看时,连护法双眉凝怨,紧盯着我:“你道是杀鸡宰羊么?只顾自己快活,却不管人家的死活!”
我尘根受她紧夹,密密实实中又品出了另种滋味,当下微微一笑,还欲再动,她牝中稍稍一夹,我三魂六窍登时去了一半,忙道:“好姐姐……再不敢了。”连护法颜面稍缓,白了我一眼,牝中悄悄松放,好似给我松了绑。
我受她挟制,心下一阵气绥,却又暗有不甘。悄悄运气下走,意念至处,尘根在牝内一跳,随即抖身一试,啾啾乱动,如臂使指,颇觉掌控如意,一时信心大增,正欲反击,听连护法“呀”地一叫,峨眉紧守,喘唇微笑:“好生古怪……痒得人受不了……你……你且再动动?“这却有什么难了?我气凝会阴,意念陡然一放,尘根摇身大动……“啊……啊……停……停一停!”
片刻之间,连护法颊靥吐火,容光泛艳,娇喘吁吁。她喘息稍定,媚眼惊笑:“好弟弟……这……这却是从哪学来的?”
看她语气情状,意似极为嘉许,我得意之下,不免有些后悔,早知这招式如此管用,先前何不在三师嫂、赵燕非或是小菁身上也试一试?
心下念转间,尘根在她牝中又耍出百般花样,弄得她连声娇唤,扭身翻滚不歇。她身段有股惊人的柔韧弹劲,在我身下便似一尾挣扎的鱼儿一般,每每我想止定一个抵触势子,偏是将她按耐不住,逗着我的尘根,左冲右耸,不停地追觅她的花心,总觉不能酣畅适意。我双目俱被不能痛快排解的欲念烧得灼干,大喝一声,两手捧起她的纤腰,往榻角一丢,捺住她两只高翘的腿儿,结结实实地操了几下狠的,方舒解了些体内积蓄而起的躁欲。
捣得兴起,我紧盯她被操得通红一片的下体,将臀儿高扬,狠狠杵落,腰力尽处,连护法身子竟一弹而起,两手勾在我脖颈,腰身后折,美目如痴似怨,全是哀恳。
我尘根通直火热,拴在她下体,就吊在半空中,两手掰摸着她两瓣后臀,尘根不依不饶,连连耸动。
连护法静挨了几下,闭目承受。
“要……要死了……”
突然,她身子哆嗦,眼中神光涣散,嘴儿痴张。
我忽凝身不住,嘴角停笑。
“快……快再来几下……”
连护法急急摇动下体,这回换成她急不可耐。见我不紧不慢,只顾缓抽慢顶,她两掌捏住我肩头,频频摇臀来凑。
“死人!……”
她陡然发怒,掌心吐力,我惊骇中,被她一掌击飞,仰倒在榻。
连护法瞧也不瞧,飘身而前,“噗”的一声,牝口不差毫厘地套进我棍身,一溜到底,坐了个满根。
“强奸呀!”
我张口大呼。
连护法“嗤”声一笑,面色晕红,掌儿轻轻扬打我脸儿:“老娘便奸了你,怎地了?”
说着,她轻轻将一边衣襟揭高,雪白的肩臂蛇儿脱壳一般裸露出来,晕颊乜眼的,渐渐地向我倾下身来,襟下颤动的酥乳离我脸庞愈来愈近。
像云?像雾?缥缥缈缈的香气一近,她娇耸的酥胸在我眼前不断扩大,两座山峰一般遮过来,让人气息窒闷,喘不过气。
连护法吃吃低笑,饱满的淑乳颤动着点在了我脸上,轻轻拂过颊边,又落回来,渐渐的,沉甸甸、肉颤颤的酥胸压上了我脸庞。肉团软软陷下,乳峰的弹力顶着我的脸颊。
“嗯……!”我头晕脑涨,不由闭目哼叫,心下奇怪:她此时倒又不急了?
却来耍这些花样。
连护法喘息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颤声道:“好孩儿……娘喂你奶儿吃罢!”
我听她声音有异,将眼开了一隙,见才没过多久,她神色已然大变,蹙容紧眉,眼眸痴迷涣散,一副不堪挨忍的迷醉之态。
不知是什么缘故刺激的她,让她陡然间如此情热?那副难挨难忍的动情模样,分外撩人,使人不禁顿生狂乱之心。
我心下突突直跳。连护法颤唇微张,一双眼儿痴痴的盯着我不放,鼻音呻唤:“……唤我一声娘罢。”
我不解其意,随口轻唤了声:“……娘。”
听她“嗯”的应了一声,她牝中忽然添了一股潮热,她双目泛现异光,将身挪移,两只丰乳在我脸庞拂来扫去,突然,不由分说,用手急急撩开襟怀,挤着一只颤突突的白玉香乳,递向我唇边。
乳头早已坚硬挺立,滑入口腔,舌头一触,弹韧有劲。她“啊……!”的一声,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好孩儿……!”声音像在哭叫,又像哀恳。
同时,她胯部失去控制般一前一后腻着我的下体摇动,两边腿儿也随着一夹一放,我的尘根在她牝中越发坚硬,紧绷欲跃,又被牝内腔肌吸得紧紧的,似乎再这般碰触几回,精水便要狂喷而出。
我只觉全身火烧火撩似的,热刺刺的难熬,恨不能一翻身将她压倒于下,又狂抽上几百来回。
这时,她的一只手悄悄伸到下方,碰着了两人交接之处,滑手周圈一触,忽又丢开,被触摸过的地方忽然一阵子说不出的孤独的酸意。
她的手就潜伏在附近,偏是停着不动。似乎过了许久,才忽然醒了一般,几根指尖动弹了,在我大腿根部轻轻抓挠,痒得让人捉不住。那手儿像害羞而胆小的小动物似的,匆匆从交接处游身而过,在周边不住试探、绕行,突然有一下,两根指头极为大胆地在往交接处一掏,便惊逸而逃了。
我所有的知觉都被引向了下体,血气也随之往下走,尘根前所未有地怒涨,却被她坐紧,不得动弹,找不到发泄口,心里堵得极为难受,脸上热辣辣的刺人,只想喊叫出声。
忽听一道娇声细吟,她的酥乳从我口中滑溜溜地挣出,随即头部软软的搭垂到我脖颈处,柔云一般的发丝遮住了我半个下巴,她胯部渐渐扬起,一上一下,缓悠悠起落敦坐,牝中此时变得软滑娇嫩,融融美美,尘根触进,诨似不着一物,畅快得我整个身子都要喊叫出声。
套弄间,她渐渐将软腰支起,紧着眉,腰儿折挫,每动一回,我尘根都咻咻欲喷。
“啊……!”
我惊呼出声,尘根在里面涨动了几下身子,终于挺住了。打眼一看,见她襟袍下摆处,两人交接景象淫亵不堪,她鼓白的肉丘紧紧与我腹下贴作一处,稍稍一动,丘下露
出一小截茎根,泛着湿湿的水光,大半茎身却深深埋在了她体内,只感到一股湿滑柔软的圈裹。
此时她忽然停身不动,仿若欣赏什么有趣的物事,唇角含笑,只看着我脸上神情。
待我喘过气息,她方微微摇晃了一下胯部,道:“好孩儿……舒服不舒服?
嗯?“伸出一只纤手,轻捏了我下巴一下。
下体一波舒爽的快感飘摇而至,我“哼”了一声,心中所想,不由脱口而出:“好……骚的娘们……”
她登时眉花眼笑,俯身向前:“往后就让骚娘天天这般侍侯你,好不好?”
接着一阵吃吃直笑。下体相连,随她俯低身子,传来一阵奇妙的触感。
过得一会,她阴户内开始愈收愈紧,愈紧愈热,在紧热中却保有一种爽滑的快意,似乎还有一丝吸劲在吮吸着尘根,全不似适才的那般松美。
随后她又动了起来!
腹下那腻乎乎的沉重感消失了,随着她的动作,我整个身子轻轻地飘高了,忽然又落下来,畅快难言的重重一触,身心又重新如羽毛般越升越高,不知飞向何处。
渐渐地,她腰身开始乱摇,上半身子妖妖娆娆,飘摇欲折,而交接处,却如鱼儿吞饵,欲离难舍,含吐不定,一时间,我仿若置身于西湖上颠簸小舟,无限风光纷杳而
来。
“啊……”
随着五彩缤纷的快感袭至,我尘根一线酸意倒窜入体,全身霎时绷得紧了。
连护法失声惊唤:“你……可是要泄了?”
我微一颔首,连护法忙拇指微偏,按紧我胸侧一处穴道,另一手扣住我腰间关口,与此同时,底下却加快了套弄。
我顿时像进了神仙一般的境地,尘根一直处于颤颤欲射的颠峰,却将喷未喷,直到连护法娇声一唤,牝中痉挛抽搐,淋出一股温温乎乎的淫水,手上也随即松放,我精关通畅,方猛力喷射。
连护法软沉沉地伏在我怀中,牝口兀自一收一放,似在张唇喘息,又似吸吮精华。
良久,我身心沉醉在交接后疲倦而满足的快意之中,两眼似开欲闭,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许多青阳山的往事。
帐口处飞进一只小虫,飞了一圈,停在连护法一瀑黑发上,连护法身背一动,那小虫翩然惊走。
连护法无力地撑起身子,眉间微蹙,四下环看,仿佛刚从一个极遥远的梦境中醒来,粉白的玉面泛现一丝苍老与疲惫,痴抬着的脸上更带着不可言说的凄容,那一刹那,
我心震动,似乎窥见了她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忙将眼儿闭上了。“喂……喂!”
连护法轻推了两下。
我睁开眼望她。
连护法散发遮面,露出一对眸子,若有所思,忽道:“你说,我是不是个淫妇?”
第二八章 白鼠惊波
一瞬间,我心里想笑,但正容相向:“绝对不是!”
连护法一怔,盯我半晌,仿佛有些失落:“我怎地不是?”
我道:“那便算你是好了。”
连护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人老了,便连作‘淫妇’也不够资格罢?想当年,侍侯得男子美了,总要骂我几声‘小淫妇’的。”
我奇道:“喂,你若想要我骂你,便直说好了。”
连护法嗤声一笑,嗔道:“谁要你骂了?难道你们男子的虚情假意我听不出来?”
我心下愕然:听她的口气,还真是有人骂她小淫妇,她才开心哩!
她也不理会我发楞,目泛迷茫,痴痴道:“你可不知道,世上最好听的话,最甜美的蜜语,便是美滋滋的几声‘小淫妇’了。”说着,犹嫌不足,连俏带骂地,甜腻腻唤了两声“小淫妇!”、“小淫妇!”,随后痴笑不已。
难道她是天生的淫妇吗?被人肏了,还要讨骂?不知怎地,我适才心灵上被她暗下触动,此刻听她拟声娇唤,心下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什么两情相悦,天长地久,那都是屁话!一朝邂逅,彼此相欢,男狂女荡,我恋你体,你贪我貌,‘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岂在朝朝暮暮,两相厌倦?——哈,你说是么?”说着,她脸上渐现狂态。
我不想刺激她,只应道:“你说得对极了!”
连护法见我毫不反驳,似乎意犹未尽,张唇欲语,转眼却意兴索然,软软叹气,道:“算啦!——你小孩人家不懂的。”
我想起体内阳毒,有意岔开话题,笑道:“你试了我半日,也不知是否讨我童身的便宜,到底我体内情状如何?何时可采练行功,帮我解毒呀?”
连护法粉面涨得通红:“哈,你这无赖!瞧你适才一副急色样儿,到底谁讨谁的便宜?哼,还好意思说!我一个清白身子……”似乎自己也觉得“清白身子”
实在说不上,声音便低了:“……白喂了狗了。”
她连气带笑地说完,又羞又恼的,停了片刻,瞅我一眼,似觉恨不解意,顺手便将我一边耳朵高高揪起。
“呀!呀!开玩笑的,有话好说!”
我一边哇哇大叫,心下却在自语:“有道是‘合体皆为有缘’,女人身子珍贵,不管你连护法出于何种情由,也不管你身子是否清白,我都不会忘了你的。”
“说实话,你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连护法闹了一阵,停下手问。
“怎地了?”我心下惴惴。
“我以阴精作引,试着运功,却吸不了你体内阳精。”
“我不是泄了身子给你么?”
“那只是寻常水儿,与你的体液一般,毫无意义,我很是奇怪,你功法好似内含吸力,虽是泄身,却是元阳不动。”
“是么?”我心下砰砰直跳,五行术法中,金木水土火,土为居中,土性易增无损,最具就吸收性,这是师尊早已告诉过我的,却不知与此有甚相关?
“像你这种功法,即便未练过双修功,也能采得女子阴精,吸为己用。旁人要取你元阳,却难上加难,好家伙,我可小看你了!”
“……”
我又惊又喜,蓦然想起,当时初与三师嫂交欢,其时对金丹南宗的男女双修大法仅知一鳞半爪,交接后却功力大进,莫非……?可是,既是元阳未动,为何三师嫂却能从
中获益?
“咦,你高兴什么?要知元阳坚守,泄身不损,固是好事。但我却如何帮你疏导解毒?阳毒若被你功法全部吸收,再要化解,这……倒是个天大的难题!”
“喂——,小淫妇!戏弄我还是怎地?说好也是你,说坏也是你!”
我无辜从云端掉落,不能简单地说是失望,而简直是愤怒了!
“吵什么吵?让我好生想一想!”
我的生机就在连护法紧皱的眉间。一时心潮起伏,想想好不容易成功附身,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胆的,归根结底,都是那齐管家弄的鬼!不由越想越气,喃喃道:“齐管家,这死王八蛋……”
“齐管家?我看他也没有更好的解毒办法……哼!‘长相思’他本丝毫用不上,却取了带在身边,压根便是存心用它来害人,用心倒也歹毒。”忽道:“对了,你中毒多久了?”
我大眼望她。
连护法脸上一红:“对不起,我忘了已问过你了!”
我见她牵牵扯扯、颠三倒四的,估计解毒法子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了。此时困意袭来,不由大大打了个呵欠,师尊说过,“行道踟躇,举意自然”,枉然愁思竭虑,陷身
“求不得”之苦,那又何必?
连护法讶然望我一眼:“我这里替你发愁,你倒困了?”
我道:“是,困了便要睡觉,此乃天道,一点也违不得。你若是也想睡,乖乖的躺过来罢!”
连护法道:“罢了,为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操心,真是不值!我先回了……不过,我想女子阴精对你的阳毒缓解总有助益,我每月须闭阴数次,也不能多来陪你——”说着,指了指帐外小菁榻处,掩嘴一笑:“那个小姑娘,你倒不妨……还有呀,你屋里的那些丫鬟……不用我多说了罢?“娇笑声中,她俯身在我脸颊亲了一口,瓢身帐外,拾了玉簪,跃窗去了。
我怔怔呆了一会,心想:没道理呀,刚才做都跟她做过了,被她这样亲上一小口,居然还会不争气地心跳?
甩了甩脑门,不去想这些没用的。帐口被连护法离去时掀起了一角,恰好能瞧见小菁的一只白腿,软软的垂落榻侧。我稍移视线,小菁一丝不挂的身子被连护法胡乱扯过的被角遮着,半边雪白肌体露在被外,我心道:“哎呀,可别着凉了!”
下榻欲替她盖好被儿,近榻一瞧,小菁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儿,眼睫下覆,仰面睡得正酣。我伸手探了探她鼻息,热乎乎温绵绵的气息喷在我手上,我心中柔情一荡:“睡得像个婴孩一般,她一点也不知适才我与连护法的胡天胡帝罢?”
轻手摸着她脸鼻玩了一会,她轻鼾如故,我甚觉有趣,揭起薄被一掀,小菁的玉体浑如又白又胖的大婴儿,无知无觉,白得耀眼。她本就肌体丰满,此时全无遮蔽,更显得肥嫩可口,饱肌生香。连护法适才说自己老了,我还不觉,此刻与小菁两下一比,果然妇人与少女还是有些区别的。
我细细赏鉴着小菁的裸身,胸中却毫无邪欲,困意拢来,我便将薄被扯过,抱着丰满光溜的小菁,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睡梦中听得一声尖叫,猛地睁开眼来,小莞正掩着嘴儿,两眼大睁,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原来天色大亮,已是次日凌晨,小莞推门进屋,发现我与小菁相拥而睡,忍不住一下惊叫出声。
见我醒来,小莞满脸胀得通红,转身欲逃。她不动还好,她一动,我迷糊中不清缘故,心里一急,窜下榻来,一把将她捉住。
而我的身子是光的,尘根丑陋,四下乱跳。小莞又羞又慌,叫道:“公子……公子!“小身段挣扎不歇,颤抖得厉害。
我卡着她脖子,道:“噤声!噤声!”
小莞不知我要干嘛,满面惊恐,挣扎愈烈,一回眼瞧见小菁刚坐起的白花花身子,又是一声尖叫。
我慌乱中竟忘了拿手掩其口,而是一低头,用唇堵住了她张开的嘴,她支吾片刻,小身子软在我怀里。
我抱着她娇小的身子,往小菁榻上一丢,小菁此时像是奸情败露的淫妇,忍住惊慌,颤抖着手,帮我按住小莞的身子。小莞在我和小菁的四手忙乱中,动也动不得,小胸
脯一起一伏,喘息不定。
我们六目相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我惊讶地看到,小菁竟去解小莞身上衣襟,小莞急掩胸口,哀求道:“小菁姐……饶……饶了我罢!”
小菁嘴角颤动,动作依旧不停,只是被小莞身子闪来闪去,毫无进展,小菁一双手兀自茫然地撕扯着小莞衣裳,同时眼圈一红,竟掉下泪来。我不知她意欲何为,也伸手助她。一会,扒开小莞的襟口,露出一对比鸡蛋大些儿的小乳。小菁一边含泪将我的手放在小莞的小乳上,一边弓俯着身子,脑袋抵在小莞肩上,身背抽搐,低低地哭出声来。
我手上沾着小莞硬生生的小乳,与小莞一样,一脸茫然。
“小莞!小莞!死那去了?也不来帮忙!”
小萍在隔壁厢房喊着。
小莞忙骨溜一下翻身下榻,口中应道:“来了,来了!”转身看着小菁,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眼儿滑过我脸庞,颊上一红,低着脑袋,冲出门去了。
我轻捏了一下小菁肩头,也下榻着衣。一会,两人收拾停当,看看四下没人,小菁扑进我怀中,仰脸尤带着泪迹:“我……我……”
我帮她擦泪:“没事,没事!”心下想道:“终有一日,我要带小菁离开贾府,到时,她便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忌东怕西的了。
两人相依相偎间,忽停屋角“当啷”一声,有东西掉落地面。我与小菁俱都唬了一跳,转身寻视。
“啊!”小菁轻叫:“是大白鼠!”
“在哪儿?”我心下奇怪,小菁的目力不会比我好,怎地我却未瞧见。
“桌旁的纸堆里……它怎地跑出来了?”
我凝目一看,果然白纸堆里有两个乌溜溜的小黑点,是它的眼儿。它通体皆白,毛发毫无杂色,藏在白纸堆里,一时倒瞧不出它身子形状。它见我走近,微红的足蹼稍稍颤抖,全身毛发耸动,将跃未跃。
我离它尚有数尺,它“吱”的一声,折身后跃,抖着一身白毛,沿桌腿爬上,迅疾钻出窗格,窜到外屋去了。
我与小菁追出外屋,不见,又跑到外边走廊,四下环顾搜寻。
“你们在找什么?”
小萍闻声探出窗口。
“大白鼠呀,公子的白鼠跑出笼子了!”小菁道。
“啊,真是的,白鼠不见了!小莞,你发什么呆!鼠笼被你碰到啦!”
“哦!”
小莞慌乱地抬起头,惊眸闪我一眼,随即垂下头去。
小萍也没理会小莞神情异样,停下手中收拾的活计,一阵风冲出屋子:“向哪跑去了?”
“没见着。”小菁皱眉,惴惴不安地瞥了屋内的小莞一下。
“嘘——”我竖指唇上,示意不得发声,闭目默察片刻,心道:“是了。”
向园中走去。
“哈,别装摸作样了!公子,你是听出来的,还是算出来的?”
小萍语气满是不屑。
我唇角微笑,也不作答,念想直追白鼠跑动方向,穿过园门,往东首截它去路。小萍两人以为我装神弄鬼,并未跟来,兀自留在院中呼喊寻找。
我蹲在一株树后,“守株待鼠”,静侯白鼠自投罗网。
白鼠果然如预料路线向这边跑来,它身子肥硕,跑动样子一滚一滚,笨笨的,甚是可爱。
眼看它便要落入我掌握,身后行来数人,脚步杂乱,我暗叫:“糟了!”猛扑向前,所幸白鼠停身旁顾,似正盘算逃离路线,一下被我捉定。
“大公子,果然是你!你……身子大好了?”
身后来者一人叫道。
我捧起白鼠,转身张望。但见一行三人,俱着短衣打扮,紧带缠腰,绑腿结束,我却一人也不识。
“大公子……你……”
为首那人见我不言不语,神情异样,不禁有些慌乱。
“龚师傅……你几时回府的?”
幸好此时小萍跑了过来,远远的,口无遮挡的她张嘴便喊。
为首那人陪着小心地看我一眼,笑道:“昨宵回府,夜深不便相扰,未及时向大公子请安问好,还望恕罪!”
“哦,”我想起他应是那个赶往贾似道任上报讯的龚护院,缓过神来,问道:“老爷一切可好?”
“很好。”龚护院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神色:“老爷正在回府途中。”
“啊!”我心下一惊,听说贾似道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见他!
“大公子,”龚护院向前一步,低声道:“属下有事相告。”
“那……回屋说话罢。”
龚护院却未移动脚步,向园中小湖看了一眼,道:“大公子病体初愈,正该园内多多走动,呼吸新鲜阳光空气。”
“是……是呀。”
龚护院陪我园中慢走,另两人和小萍识趣,并未跟来。
“大公子,老爷吩咐,让公子小心饮食汤药,一切待他回府再说。”
我闻言讶然回望。
“是的,”龚护院仿佛对我的反应了然于胸,低声道:“老爷早收到传书,知道公子病情已然好转。”
“哦。”我漫声应道,我诧异的不是贾似道知道“我”未死,而是他人未到,却能独下判断,让“我”小心饮食汤药。
“更有一事……”龚护院沉吟片刻,道:“老爷回府途中曾遭妖人围攻,据老爷推测,近日将有仇家寻上门来!”说着,他紧盯着我手中白鼠,神情凝重中稍现厉色:“大公子!老爷交待,你身为长子,虽在病中,也应有所担当!……有何烦难,可寻棋娘、齐管家商议,必要时,亦可向东府求援!“我手中一颤,呆得一呆,见龚护院直直地盯着我,嚅嗫道:“老爷……没伤着么?”
龚护院道:“当然,有全真道士护卫,妖人并未得逞。”
我失声道:“全真道士?”
龚护院道:“是啊,老爷在任上结识全真高道富春子。此番回府,幸有他随行左右。”
“全真道士……那……那……好极了!”
近日来,我深居贾府大院,宛如再世为人,此刻咋闻“全真道士”消息,不禁又惊又愤。
龚护院一笑:“大公子也不必太多担心,老爷让我快马赶回,昨夜我尚未回府,已持书拜上栖霞观,全真道士明日便将来府,什么仇家找上门,也不足为虑了。只是老爷意下,大公子也应学着临危处世。接待全真高道、筹划护卫一事,要由大公子与齐管家主持。”
“知……道了,龚师傅,你……先回吧!”
“一切静候大公子吩咐!”
龚护院走后,我心潮起伏,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白鼠发呆。
白鼠的身子肥笨得像只小兔,眼儿不甘地溜溜乱转,总想寻机逃离,身背的白毛忽耸忽贴,蠢蠢欲动,纤细的红爪子微微抓挠,痒着我的掌心。
良久,我喃喃道:“小白鼠呀小白鼠,我从前像你一般,总被人捉拿追击,毫无反抗之力。从今往后,你且看着罢!到底是别人设笼子捉我,还是我铺陷阱拿人!我都让你瞧个仔细!”
第二九章 四大奸人
“齐管家,你是说……把园中夏房打扫出来,让全真群道居住?”
“是的,老爷曾有意将临湖夏房改建‘半闲堂’,专供来府宾客居住,单独用院墙圈围出来,另设后门,恰好通往后边小巷。这样一来,与府内往来,行走便利,角门一关,又互不侵扰。”
“可是眼下院墙未建,夏房倒处于府中内苑,似乎……似乎不甚妥当。”
“大公子说得极是,但只要各房将本院院门一关,夏房独处园中,与设墙相围,情形倒也所差无几。只是……这段时日,须得特别关照各房一下!”
“齐管家果然精明,就照你的意思办罢!”
“多谢大公子夸奖!”
我心下嘿嘿冷笑,本来只有夏房合用,但这样一番话下来,若出了什么差错,齐管家却脱不了干系。
夏房清扫完毕,全真道士果然如期前来,高高矮矮十来个人,全是些三流角色,并无我认识的道士在内。招呼接洽间,这批全真道士出奇的和气面善,有个年少道士天真可喜,甚至赢得了我的好感。让我既松了口气,又微觉失望。
忙了大半日,等安置完全真群道,已是熄烛掩灯时分,龚护院低声道:“大公子,你病体初愈,早些回去歇息罢!这里有我照应,若有事,随时来报。”
我点点头,故意道:“今日来的全真高道,个个气宇不凡,想来武功道术,俱为上选了。”
“当然,全真门下无庸手嘛,不过……”龚护院环看一眼,四顾无人,悄声道:“大公子,我实说了罢,听说北边有事,栖霞观高手全都去了那儿,今日来府的……嘿嘿,没有几个好手。但领头的顾道士说,他们有个师叔,道力绝高,近日即将回观,届时定会前来施援,故此,叫我们不必担心。”我心砰砰跳,道:“是吗?那道士的道号称什么?”
“云真子!”龚护院道:“我暗下打听过,此人乃是全真教近年推行霸道极得力的一个人物,声名远播,道术修为,想来定是极高的——大公子,你……?”
感觉自己眼角在痒,我急忙掉头,叫道:“齐管家!”
齐管家一边擦汗,一边跑近,道:“是!”
“你也早些歇了罢。”我喉间有些淤塞,声音也是哑哑的。
“大公子,”齐管家温厚的笑容看上去怎么都带点狡猾:“让属下送你回屋吧!”
“不用了,几步路,我举步就到。”
一走入暗处,我眼圈一热,视线模糊,眼眶重得很,但我的眼睛竭力睁得更大,那滴泪逗留许久,终于没有落下,就在我眼内被风吹干了。是的,是的!我不能总是个哭泣的孩子。师尊,即便是你,也不能再看到我落泪了!
一直以来,我或许在逃避,逃避那些我所不能做到的。但是,今天,我听到了那个名字,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我心里就那么确定:我要杀他!
复仇,对一个孩子而言,也许只是个幻想或冲动,但是对心智渐已成熟的人来说,只需要一次机会。
是的,一个刹那的、简单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刺穿那个身体。这跟我武功道术的高低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用卑劣的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会下手的!
我看到前方有个摇摇晃晃的被拉长的影子,它是我披着的这个身体的投影,这个身体不是我的,躯体里面住的人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我仿佛消失了……但我还在的!眼下这个正转动念头的不就是我吗?!
我脚步轻快地,无须多想就找到了它自己的目的地,我伸手推开了连护法的门。
又一天在平静中度过。
贾府的仇敌到底是什么人?
小茵与四姨娘的死,若说不是齐管家干的,那么凶手便是这个贾府“仇敌”
了。但既为宿仇,对贾府应是很了解,为甚要杀贾府一个小小丫鬟和早已失宠的姨娘呢?之后几日又不见动静?
“再过两日,或许就是明日,老爷就该到府了!”
龚护院微吐了口气,虽然那位全真“云真高道”还没到,不过,肩上的重任就要交卸了,他看上去明显轻松了许多。
“老爷这次回来后,也许要升官了。”
他开始说起别的事。
我点点头,望着辽阔的高空,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现在实际上已是秋天了。
“现在是月初罢,太老爷的忌日是哪一天?”我忽然想起东府的事。
“后天,或许老爷赶得及。”
“是啊——嗯,龚师傅,外头风大,我先回屋了。”
“大公子慢走!”
这几日下来,龚护院愈发对我恭敬了。
回到住处,我径往内屋。小菁随即跟了进来:“公子还是不去大屋用膳吗?”
我点了点头。小菁似乎知道近日府中有事,问过一声后,也不再多嘴,正欲悄悄退下,去帮忙准备晚膳。
我猛一眼照见一个影子,急忙闭眼,尖声叫道:“谁把这面铜镜搬进来的!”
“怎么啦?前阵子你在病中,刘郎中让撤了去,如今你病好了,是我和小萍重新移回原位的。”
“拿出去,拿出去!”我气喘吁吁,竭力压下胸中起伏:“我须眉男儿,照什么镜子?”
小萍听声也跑过来了,与小菁一道,两人疑惑地撤去了镜子。
适才那一眼还留有淡淡的影子在脑海中,我心下砰砰直跳:“好险!”
附体术最后一环,有一门相关的道法,称“意像大法”,可凭借心中意念,存想原来肉身的面容模样,积久日深,潜移默化,慢慢将新肉身变回原样。皆因自己的形状模样,十分熟悉,无时无刻都停留心中,天长日久之下,一种人人生来便具有的念力会生发作用,改变形貌,这也是相同地域的人形貌举止相似的缘故,而世间传闻的“夫妻相”,也出于此。
比起寻常人,身具功法的人念力更强,“意像大法”便是凭借此点,始能称效。有些道力绝高者,念力操控自如,瞬间改变形貌也是可能的,不过,那样一来,便成了道门中的“变化”之术,已是另一门术法了。变化术要维持新的容貌,须得损耗念力支撑,终不如日积月累而功成的“意像大法”一劳永逸。
但是,施展“意像大法”期间,若照见自身新的面容,不免干扰本我存想,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更有甚者,心中所念的自己面目紊乱,则有毁容之险。
因此上,我偶然照见铜镜,所受的惊吓非小,老半天心下兀自不平伏,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往后可得千万留神!
——哼!我终究是要离开贾府的!以原来面目重会同门!眼下……眼下……我只不过要借用这个身子做一些事罢了!
虽是这般自我安慰,我心底下却有股自己深知的无奈,困身于陌生男子之体,周身一切,既非我所有,更非我所欲。那么,我还会是我么?长此以往,原来的我终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成为他人眼中的‘贾大公子’吧?
恐怕这才是我真正的恐惧吧?所以我才分外珍惜“意像大法”这唯一的回归原我之途?而我这般急迫地立意杀人报仇,是不是也因内心深处想证明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
我两眼直直平视,眉间手心俱冒着丝丝凉意,在蓄意杀人的日子里,我的一举一动都冷静而有条不紊,脑海却压不住许多混乱的胡思乱想,这正是道心不安的迹象。
师尊曾谆谆告诫:修道者练心。即便他人对我行无耻,我亦不可报之以卑劣,否则,道心不安,不得升清明大境界。
可是,道心不安又怎样?不得升清明大境界又怎样?我几乎是对隐约浮现于脑际的师尊影像发出了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了向连护法讨要来的药丸,置于掌心,此刻,我只担心的是,这颗小小药丸,真的能对付道力高强如云真子那样的高手么?
晚膳过后,天降小雨。
“小白,咱们出去走走!”
我把小白鼠置于肩侧小菁特意缝制的网袋中。
“公子,下雨了,往哪去?”
小菁急步过来劝阻。
我含笑回望,小菁被我眼中的神光惊退半步。我微微一笑,脑际忽然闪过一道恶念,搂着小菁丰盈的腰肢,就势拖入雨中。
“呀!”小菁又惊又笑,低着脑袋两脚乱跳:“公子你作什么呀?害人身上都淋湿啦!”
几日未与她胡闹,陡然间这般持体亲近,小菁眸底的那点羞光,既微含怨嗔,亦有撒娇讨好之意,而举止中的那份夸张,又似在掩饰着两人的隔阂。
我心中暗道:“亏我以冷静深沉自许,这几日还是生硬得太过幼稚可笑了吧,不能做到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啊。”
当下嘻嘻一笑,丢开小菁,漫歌长咏,踏雨而行。
“阑风伏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此时雨下得又密了些,如雾如织,一路行去,浑如步入混沌异界,我心胸间的一点豪气,渐渐聚拢枝蔓,装点步伐。
“唉——公子又来了!”
“小菁!”小萍幸灾乐祸,从窗探头:“回头你又该被骂了!”
我也不理会两人,穿出院门,依稀在雨幕中辨出那个亭子,在亭边等候一时,便见矮胖子从土中出头,雨水纷纷,却沿他大光脑门、宽肩旁落,他全身分毫未湿,这也没
什么了不起,我只要运功,也能做到。
“矮胖子,昨日的事,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来!”
矮胖子只叫了半声,转瞬又没入地面,我忙跟着从他没身处跃入。
昨日,我偶然间查视矮胖子建造多日的地府时,发现他居然在偷窥齐管家。
当时矮胖子脑袋大、脖子粗,急欲逃脱,被我截了个正着,于是有了今日之约。
入地数尺,便到了矮胖子打造的地府通道,我运动目力,向前揪住了矮胖子的脖子。这个矮胖子,跟他在一块,我一点拘束也没有,这些日来,我时常找茬与他拌嘴吵闹。用言语戏弄他,瞧他着急,实是平生一大快事。
“喂,小鬼,别闹了!快放开!我最怕湿乎乎的东西。”
“说吧。”
“来吧!”
我只得又跟着矮胖子前行,通道曲曲弯弯,这矮胖子的手笔一点也不大气。私人相册区竟然不能回复 郁闷“先说好了,这事你且莫跟连护法去说!”
“当然,你以为我是小孩么。”
“你不是么,他奶奶的小鬼,碰到你,我算倒了八辈子霉!”
“哼哼,反正你不说实话,我才会告诉连护法,哈哈!”
人真是不能太得意,我一不留神,突然撞到前面低遮的土障,脑门一阵金星乱冒,登时大怒:“矮胖子,这里为甚搞得这么低?!”
“嘘——,轻点,快到了!”这回轮到矮胖子得意了:“大师之作,当然得搞点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我提醒你啊,你撞到的可不是寻常土障,而是被我施过法力的——你头皮该破了!”
我一摸,头皮果然破了。
“给你点药!”矮胖子反身扑了我一头粉,毛手毛脚的,险些弄得我眼睛睁不开。
“住手!住手!”我哭笑不得。
“好了,你没事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嘿嘿!”
“究竟到了没有?”我竭力压制胸中怒火。
“嘘——,你向那个小洞看,用耳朵听。”
幸亏附体之前我功力大进,附体后虽大打折扣,尤能运动我的天眼术,否则这么一个小孔,跟筷子一般粗,比筷子长数倍,又怎么能“看”?
“喂,叫我看什么,除了下雨齐管家在屋里没事儿干,摸鼻子玩,什么也看不到呀?”我压低声音道。
“你再瞧上一阵。”
“嗯,齐管家鼻毛很粗,用手抠不出来,现在拿了把小剪刀在剪。”
“他奶奶的,没叫你看那个!里屋有没有动静?”
“没有什么里屋!”
“那柜子便是门。”
“遮得很严实,没法儿往里看。”
“有没有动静?”
“好像……啊,柜子在动,有人要出来了。”
“嘿!”
“是他?!”我大吃一惊。
“你认得?”矮胖子比我还吃惊。
我屏着呼吸,大气儿不敢喘,莫非我见着鬼了?
“走!”
矮胖子将我拖开,沿通道走回。惊疑之中,我默默跟行,老半天说不出话。
“喂,你先说,你认得的那人是谁?”
“全真教的……一个胖道士,虽然……他没有着道服。”
虽是说了,我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赵燕非居然没有杀他?抑或他自己解了禁闭,先逃走了?他既然好端端的活着,赵燕非却又如何了呢?
“不错!”矮胖子道:“那人五年前入了全真教,不过,在此之前,他是前史相府的四大奸人之一!”
“史相府……四大奸人?”
“你知道辅佐当今皇帝老儿登基的史弥远罢?”
“好像……知道一点。”
“当今的皇帝老儿出身低微,打小穷得叮当响,跟我倪老三也差不了多少,哈哈,不过,他是皇室远支而已,本来打死也轮不到他坐皇位的,史弥远为掌朝权,勾结了当时的杨皇后,将他弄了来,并赶走皇储,直接扶他上了皇位。你说,这史弥远权力大不大?到他死之前,连皇帝都得一直听他的。你认得的这个全真道士,便是当时臭名远扬的史弥远府中‘四大奸人’中的一个,齐管家嘛,便是另一个。”
“齐……齐管家?”
“是啊,好了!我全跟你说了,我受师祖地行尊之命,监看这前相府四大奸人,就是这样,我已全告诉你了!”说完,矮胖子一摊两手,就要开溜,被我一把捉住。
“很好,你去罢,既然没人陪我说话,下雨天,连护法总该在屋里罢?”
“你找连护法干什么?”矮胖子暴跳如雷。
“因为很多事我弄不清楚啊,正可以请教请教她,比如‘倪胖子这个地行尊师祖是何许人呀?干嘛让人监看四大奸人呀,这齐管家既是奸人,贾……我爹爹为何留他在府
中呀’等等。”
“你爹爹当时还是齐管家的跟班小弟!小混混一个!”矮胖子怒道。
“那更奇怪了,为何弄个大哥来作管家,可有多别扭?”
“因为……因为……”矮胖子越解释越躁怒:“小王八蛋!你爹那个老王八蛋的事,我怎会知道?”
“咦,你还骂人,你生气了么?我可没问你,你不知道,想必连护法是知道的。”
“她知道个屁!”
“那么就你来告诉我罢,地行尊为何要你监看齐管家?”
“是四大奸人,不止一个齐管家!”
“是。可是你天天在贾府,对其他三个,怎个监看法?”
“臭小子,你太小看我五通派了,看到前面那处了没有?”
“嗯,那儿在滴水,是个地下水源,你还挖了个水池。”
“嘿嘿,地窍延伸,四通八达,只要沿着这个,不管你是施用遁土术,还是练功时寻找气源,都可事半功倍,不用耗费多少功力,便能轻易做到。”
我不由大喜,道:“多谢!多谢!”
“多谢?咦,我……说什么了吗?”
“你并没有多说。”
“那当然,地窍变幻无穷,你不熟悉道路,告诉了你也没用,只会迷路。”
我心下一凛,道:“嗯……矮胖子,多谢提醒,你比外表看上去聪明多了,往后,我可得好好跟你交个朋友。”
“咦?臭小子,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来着,我……我太吃亏了!”
“不会的,矮胖子,你一点也不吃亏,你想呀,上次你要跟我买的春宫画,我已决定白送给你了。”
“当真?”
“当真!我还要另外送你一个丫鬟……的裹脚布。”我想起小萍,心底下恶狠狠地一笑。
“那好,看来我一点也不吃亏了。”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矮胖子,我可得打听点你的家事,地行尊……是不是传闻中地行术天下第一的那个人?他是你师尊吗?”
“是我师祖!”
“哦,对了,是你师祖。据我所知,你们五通派淫名有之,侠声渺渺,并不是惩奸锄恶的料嘛。你师祖地行尊为何会叫你监看四大奸人?干这种苦差事?”
“你……你……”
矮胖子张大嘴儿指着我,与我四目相对片刻,手摸上大脑门,颓然坐地,指了指身前,有气无力道:“坐。”
第三十章 碧落花魂
我依言坐下,一副恭敬候教的样子。
“我师尊……不,我师祖地行尊……”矮胖子狠瞪我一眼,道:“有一天兴高采烈地作地底遨游,忽然发现一个地方有强大无匹的法力禁闭,竟然通不过去。
地行尊师祖登时大怒,道:“地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奇他妈怪也!‘,于是绞尽脑汁,耗损功力,足足过了七天,终于打通禁闭,闯了进去。
待他气喘吁吁进去一瞧,一个糟蹋道人被关在一个地下黑屋里,其他什么也没有。被关住的那道士却一声接一声问他:“你是谁?怎地到了这里?‘地行尊师祖很是失望,当即破口大骂:”什么鬼地方,布偌大一个法阵!却关一个糟蹋道士,我本以为没有宝贝,至少总该有个美人,我呸!我呸!’随即便欲离去。
那糟蹋道士却不放他:“你是第一个能到这里来的外人,你究竟是谁?‘地行尊师祖听他说自己是第一个能进去的外人,不由高兴起来,道:”地下我为王,地行尊是也!我的名头吓坏你了罢?’那道士点头道:“五通一派,到了你手上,果然进境大是不一般。‘地行尊师祖甚是得意:”你这道士,甚有眼光,这里头气闷得紧,不如我带了你出去喝酒罢!’那道士道:“你没见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么?‘地行尊师祖道:”你走运了!我既然破了法阵,自然能带你出去,你也不必被关了。’那道士摇头道:“不行,该出去时,我自会出去。我若是连这里也出不去,那便出去了没用。‘地行尊师祖当下不由上下打量这宁愿自困的怪道人,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的功法被废了,现在,你又重新在修炼,你的呼吸吐纳……还有脉搏,好生古怪……哈!你是个真武道士!’那道士黯然道:“不错。真武教的玄武使便是在下!‘”
我吃惊道:“玄武使?!”
矮胖子道:“是啊,你没耳朵么,怎么?你倒又认得?”
我道:“不是,我师……不认得。”
本来我想说:我师尊认得,他可是我师尊的好友!猛然间想起如今的身份,赶忙打住。昔年听师尊提起这位玄武使时,我可是大为仰慕的,他乃真武教护教四使之首,武功道术,皆卓卓领先于其他三位护教使者,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废了功法,还关在一个地下黑屋子里。矮胖子道:“你当然不认得,他被关禁已十年了,那时,你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呢!”
我也不理会他趁机损我,道:“后来呢,地行尊救那……真武道士出来了么?”
矮胖子摇头道:“地行尊师祖不仅没救那道士脱困,倒是那道士救了我师祖一命!”
我奇道:“怎会这样,莫非让看守的道士发觉了,被人围攻?”
矮胖子嗔目喝道:“当然不是!地底之下,那逃得了我师祖的耳目?怎会被人发觉,又受人围攻?”
我点头道:“是了,你们五通派‘地下我为王’嘛!”
矮胖子喜道:“你知道我五通派的能耐便好。嗯……当时那个臭道士不肯随地行尊师祖出来,却道:”今日也算有缘,我帮你解了身上的毒罢!‘地行尊师祖道:“什么?我一天吃五顿饭,搞三五个女人,好生生的,身上哪有什么鸟毒了?’那道士道:”吴知古那道婆道法平平,用药术则可称天下第一,你什么时候与她交的手?‘地行尊师祖当即跳脚怒道:“道法平平?!能与我地行尊交手不分胜负,你还说她是道法平平?那我的道法岂非也是平平如也?’那道士当即冷下脸来:”不分胜负?我看你身中剧毒,尚不自知,显然是输到家了!‘师祖兀自不服气,给那道士三说两说,半信半疑地检视内息,果然发觉不大对劲,道:“还好,不是很厉害的毒。’那道士失声道:”不是很厉害的毒?碧落花魂专克人体内真气,寄生不须一月,侵染全身四经八脉,有朝一日你的内息忽然往东往西,偏偏不听你使唤,比醉了酒的十头公牛还厉害,比被捅了的马蜂窝还糟糕,你还有得救么?‘“我听得心中一动,喃喃道:“碧落花魂,果然厉害!”
矮胖子却没听见我嘀咕,续道:“地行尊师祖听了那道士的话,这才有些慌了,不!应该是有些吃惊才对。那道士道:”你适才说我运气好,你才是真正的运气好啊。当今天下,能解开碧落花魂之毒的,恐怕只有我一人而已,哈哈,连那吴道婆自己也未必能解罢?因为碧落花魂似药非药,自具灵性,攻人内息后,如何侵染枝蔓,全看那人的内息是否对它胃口,奶奶的,太乙派惯会弄这些歪门邪道,亏她们养得出碧落花魂这种怪物来,!‘地行尊师祖道:“咦,我就不信,为什么偏你能解?而我私下琢磨琢磨,难道就解不了?’那道士苦笑道:”因那碧落花魂已变成了我的朋友,我对它再了解不过,我的一身功法,便是因碧落花魂而自废的!‘地行尊师祖道:“这么说,解毒还须废去了功法?那还玩什么玩?
不解!不解!毒死我也不解!‘说话间,地行尊师祖一心只想快快离开那鬼地方,不料却中了那道士暗算!““啊!”我吃了一惊,道:“那是为何?”
矮胖子见我吃惊,很是得意,笑道:“等地行尊师祖醒来,碧落花魂之毒已尽解。那道士道:”你的碧落花魂已到了我体内,我正养着它。‘地行尊师祖奇道:“你便不怕碧落花魂之毒么?’那道士道:”我自有法子,每天喂它些真气,让它乖乖的不闹事儿。‘地行尊师祖听了,大为艳羡,道:“这般好玩的事儿,你不如再把它还些与我罢,我也养着它。’那道士道:”你能不能做到不饮酒、不近女色,每隔三月,散尽内息,从头再练?‘地行尊师祖瞪目喝道:“这怎么可以,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那道士摇头道:”那便罢了!‘地行尊师祖缠了那道士半天,见那道士死活不肯再将碧落花魂还与自己,无奈之下,只得辞别而去。
师祖才一出屋,突然又觉得不对,闯了回去,道:“不行,不行!这一趟我吃亏太多。不能就此算了!‘那道士奇道:”你吃什么亏了?’地行尊师祖道:
“本来我可救你出去,你心生感激之下,说不定天天请我喝酒,可是你又不肯出去,我的好处全没了,又被你解毒救命,反欠你一个人情,岂不是大吃其亏?‘那道士道:”这点小事,你完全不须挂在心上。’地行尊师祖大怒:“事关我堂堂地行尊的生死,怎能算是小事?他奶奶的,你竟敢小瞧我么?‘那道士见师祖发怒,当下定是害怕了,沉吟半晌,道:”有一件事,甚是艰难,我自己不能做到,你若是能做到了,不仅可还完我的人情,我甚至还倒欠你几分人情。’师祖大喜道:“快说!快说!‘那道士于是便让我师祖代他监看四大奸人,一不许他们图谋害人,二不许他们消失不见,三不许他们突然死掉,直到他出关为止。哈,这便是我师祖让我监看四大奸人的缘故。”
我道:“原来如此,嘿嘿,你们五通派答应了人家的事,却又不能做到!”
矮胖子怒道:“谁说我们没有做到?你这小鬼胡说八道!”
我冷笑道:“哼,四大奸人其他两位我不知道,齐管家和全真道士,你敢保证他们没再害人了么?”
矮胖子怒道:“你说他们害谁了?”
“这……”
我一时语塞,齐管家与全真道士种种的行径,却怎么对他说呢?
矮胖子得意道:“你说不上来罢?嘿嘿,你屋里那个小丫鬟的死,我与连护法查了,可不是齐管家干的。连护法说了,那丫鬟身上的毒,会使她尸身不烂,却渐渐散发恶臭,搅得四邻不安,即便掩埋了,还会被人不断挖出移走,死后不得安定。这种毒,不是她们太乙派的。”
我听了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小茵无辜而死,死后还这般惨,实是让人于心不忍,便道:“尸身呢,赶快一把火烧了罢!”
矮胖子一愣,道:“早被我送……送到一人的床底下去了。”
我奇道:“是谁?”
矮胖子奸笑道:“过一阵子,有哪位朝廷大官会身带恶臭,那便是谁了!”
“可是……”我暗暗皱眉道:“你们五通派行事历来光明磊落,想必也不会连累一个小丫鬟,会尽快将她尸身烧化了罢?”
“那当然!”矮胖子一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五通派中,除了我师尊,全是光明磊落之辈!”
我奇道:“咦,你师尊是谁?”一个人,居然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为他不够“光明磊落”,我还真是好奇呀。
“我师尊便是五通神呀,他奶奶的,一个破泥塑像,数百年来,我五通派上下,个个入门都得拜他为师的,此人岂非卑鄙无耻之极?”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好笑,却又不由好奇:“一个破泥像自然不能教你,那你一身功法却是谁传授的?”
“当然是我师祖地行尊喽!”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么说,我说得没错,地行尊才是你真正的师尊嘛!”
“是师祖!”矮胖子瞪眼纠正道:“我师祖入门后不久,便发觉自己上了大当,白白叫那五通神为师,却什么好处了没有,平白让人占了老大便宜。不过,既已叫出了口,事情也无可挽回,只好等到我入门拜师时,依旧拜五通神为师,却拜他自己为师祖,这样一来,这个便宜终于叫我师祖讨了回来!”说着,矮胖子神情大见得意。
“可是,如此一来,你自己岂非又吃亏了?”
矮胖子一呆:“对啊……糟了,糟了,这却如何是好?”抓头搔耳,踟躇半晌,忽拍腿喜叫:“有了!……将来我让我徒弟也叫我师祖,岂不是两下扯平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脑内一阵空白,知道自己的一声多嘴,五通派新的入门规矩从此变易,或许还将传承万代、永垂不朽了。
矮胖子对自己新的决定甚是欢喜赞叹,拍拍尘土,站起身来,道:“好啦,你这烦死人的小鬼,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啦,可没什么再要问的了罢?”
我眼睛一眨,道:“有。”
矮胖子瞪目道:“什么?”
我笑道:“你为甚那么怕连护法?”
矮胖子像被蛇咬了一口,跳将起来:“你这小鬼!再罗里罗嗦打听我的事,我一把扭了你的脖子!”怒吼声中,呼啸而去。
“小白,下来罢,跑得远远的,一会再回来!”
激走矮胖子后,我从怀中掏出药丸。为恐催熟“碧落花魂”时,伤及无辜,特意将它赶得远远的。
按连护法教我法子,“碧落花魂”已经于烈酒中浸泡了二十四个时辰,花魂已醉,此时只须运功将它催熟,便可适用了。
一层又一层薄薄的膜,裹着一个蜡丸,也不知里头装的何宝贝。我小心翼翼地把薄膜撕开,将药丸置于掌心,闭目运动,一会掌心发烫,我手中的药丸微微一震,仿佛“醒”了过来,起初我以为那只不过是错觉,过得片刻,却发觉药丸竟在我掌心一圈又一圈地缓缓转动,随即转动越来越快,最后竟飞旋起来,飞旋到极速,我已看不清它在转动,只觉手心微麻,轻微的震动中,药丸离掌悬空,我手掌所发热力,全被它吸吞得一干二净,掌面一阵急风清凉。我心知到了紧要关头,忙闭目凝息,掌面平伸,进入“无我”之境,如此方能源源不断地催生体内真气,不至停歇。
我的思觉若有若无,唇角凝笑,浑忘坐忘。冥思中,“我”的身躯恍然“大”
了起来,一个虚空的躯体无数倍地“高而大”,渐渐壮阔巍峨,顶出通道,淹没泥土,陡然又化作一道前飞的人影,在地窍里呼啸穿行。突然,一股再也熟悉不过青阳山气息吸引了我。我的思觉贴近,默察一瞬,骇然惊呼:“师尊?!”
如此熟悉亲切的青阳真气,而其浩大浑厚处又绝非师兄师姐们可比,不是师尊会是谁?
我喜极欲泣,猛然睁开眼来,见一物朝我脸面撞来,不及思索,我两指一捏,夹住飞来之物,内劲过处,手中之物在我指间纷然粉碎。
我定睛一瞧,糟糕!那脱控飞来的竟然是碧落花魂,奇怪的是,被捏碎的药丸里边空无一物,四下里也寻不见丝毫掉落的药粉的痕迹,甚至连一丁点药物的气息也闻不到。
碧落花魂,真的像是魂灵一般消失不见,但此时我却怎有耐心去寻它?
——师尊!您老人家竟然还活着么?!
我打心底冒出的欢喜压也压不住,急切中循气感方向追寻,见小白鼠正在通道边玩土,一把捞起,如飞而去。
前行中,那气感愈来愈强烈,愈来愈真实。既知它不会突然消失,我心倒变得沉甸甸起来。
——师尊,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您既然还活着,怎地却不来寻我?
我一时心酸,一时欢喜。一边默默掠行,一边暗暗自嘲:李丹呀李丹,不是说从此不再哭泣了么,为甚你的眼中却湿热一片?
就快到了!我几乎能嗅到师尊往日发功时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只有久居青阳采练才能获得的青阳气!只有我们同门才会有并且能互相感应到的青阳气!打小时起与师兄师姐们捉迷藏,我便常凭它来把师兄师姐找到,使得后来,人人都学会把自身的气息敛藏,只是,再怎么藏闭,却也瞒不过师尊——“丹儿!你又想偷懒了么?”
每当我躲在一个自以为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师尊会突然从不知那个角落里冒出,把我耳朵高高拎起。
——“哎呀,我都藏起来了呢!你找不着我的。”五岁的我被发现了还会这么说。
——“师尊,好痛呀,耳朵被弄掉了!”十岁时,我用夸张的喊痛让师尊松手。
——“师尊,我已经施法禁闭自身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十三岁时,我第一次惊异师尊的能耐。
——“哈,师尊,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有损师道尊严呀!”十五岁我会反戈一击,让师尊的酒糟鼻子藏之不迭。
如今,我却凭借着这青阳气,倒把师尊您找到了!
我脑中闪过一幕幕亲切的回忆,出地府底下破土而出。外边雨势磅礴,遮天蔽地,又处于黑夜之中,我运足了目力,才分辨出,我竟是立身于棋娘的院外!
第三一章 金丹南宗
奇怪,师尊怎会突然出现棋娘的院内呢?难道两人以前相识?可是从未听师尊提起过呀。
我心下疑惑,转至棋娘院子门首,却见院门紧闭,估计如此雨势之下,叫门也没人能听见,便跃上院墙,单足凝立之际,不由打眼顾盼——院中灯火只在两处:棋娘的居处和远远廊接的棋室。
棋娘的院子在贾府中颇为别致,树木全都拥簇在西北首居处,院内却是一坦空地,遍植矮草,无遮无挡。南侧有一弯池子,形如鱼肚,仿佛院中的一个棋眼,池尾渐收渐
细,纤如衣带,折折弯弯,通往院外的湖水。池畔耸立一碑巨石,苍然哑立,孤拙莫名。
此时院中大片草地已湿成一滩浅浅的水洼,雨脚落在其上,灿开一朵朵水花。
而池子那边,无数个麻点,汤汤如沸。咋一眼瞧去,满天雨势纷纷,不依不饶,而敞院却默默无声,承受不已,天地之间仿若上演一场激烈大战。
骤然间被眼前情势震撼,我一时目瞪口呆,直至凉风袭体,骤雨扑面,我才灵神警醒,默察一瞬,顿觉青阳气感来自院内的东南角,那儿正是棋娘的“坐照棋室”。
由棋室我猛地省起:“对了,师尊定是刚从宗阳宫处得知我在棋娘这儿学棋,故此寻了来!”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不错,想到师尊一知消息,便不顾雨密夜深,巴巴地赶来找我,我心下激动,一纵身法,由墙头跃落地面,轻踏水花,径直朝棋室奔去。
离棋室越近,我心跳越快,正依稀望见棋室中人影,却忽然记起:“哎哟,不好!我现下已是附体之身,如何可贸然与师尊相见?
不知不觉间,我脚下不由放慢,心内一阵酸楚:“师尊以为我还在棋娘处学棋,却那知我魂魄飘零,依托他人之身?”脚步迟疑中,将将到了池边,遂隐身于巨石后,向
棋室张望。
棋室设门较小,入口隐在曲廊尽处,房屋横朝院内,临池开了一排窗,窗子开得甚大甚低。平日若是敞开窗来,池水泛波,清风徐来,弈者坐于室中,却飘飘然有在野之感,而从外边看棋室,对弈者更如在画中,浑不似人间气象。我学棋时,最喜在那儿勾留盘桓。
或许是因大雨的缘故,此时棋室只有一扇窗子开了一半,恰好能望见棋娘,她面西而坐,似正听人说话的样子,隔着两三扇窗子的距离,有一个男子的侧影映在窗纸上。
那是师尊吗?师尊形貌中一个特异之处,便是他的鼻子奇大,几与嘴同阔,久而久之,我习惯一看师尊便去瞧他的鼻子。室内那人,侧影上颧高鼻尖,显然不是师尊。
但那股青阳气是断断不会错的,现下还逗留在棋室之内,难道师尊是与他人同来的么?我想瞧清室内还有何人,却又不敢贸然动用“天眼术”,只得稍移脑袋,望见棋娘
身边还有一个小莹。小莹则脸上满是好奇,正盯着棋娘对面的那人看。
这时棋娘正将茶杯放下,稍一凝眉,神情间似比平日多了份英爽之气,清音历历,道:“吴道长远来辛苦,既无他事,便请移驾园中夏房歇息如何?”
窗纸上那个影子一晃,“吴道长”笑道:“且请稍候,贫道尚有一份薄礼奉上!”
棋娘皱眉道:“吴道长客气了,道长为相助本府而来,贱妾府中上下俱感大德,怎能反受道长厚赠?”
我心道:原来这姓吴的道士是棋娘邀来府中帮忙的,那么与师尊不是一路子了?或许师尊也是刚到,见棋娘有客,不便说话罢?
只听吴道长嘿笑一下,道:“这份薄礼并非送与贾府的七夫人”
棋娘道:“哦?道长想要我转交何人?”
吴道长笑声突高,道:“贫道想烦请七娘子交给府上一个名叫‘真儿’的女子。”
棋娘脸色微变,霍地一抬慧目,道:“道长直呼贱妾小名,不嫌冒昧么?既然识得贱妾,偏又卖许多关子!道长簧夜赶来,执意想要见我,究竟欲意何为?”
吴道长道:“七夫人恕罪,贫道并无恶意。”说着,右袖微抬,他旁边一个仆从模样的人站起身来,窗纸上出现一道长身人影,向棋娘走了过去,似捧上了什么东西,那
随从宽袖垂案,于棋娘身前将匣子放下、打开,手臂又拖了回去。
我死死盯着那仆从模样的人身影细瞧,眼睛眨也不眨一瞬,正因适才青阳气竟然随他身子行走而移动!莫非他是师尊?可是无论身材的高矮或是胖瘦,他与师尊都全然不像,况且,师尊又怎会像这般受人使唤?
我正惊疑不定,听棋娘迟疑道:“这是……?”
吴道长道:“贫道偶闻七夫人受令师之‘道狱’所苦,特献此丹,以助七夫人脱困。”
棋娘周身微颤,显是颇为激动,道:“道长既知妾身‘道狱’乃先师所种,却以灵丹为诱,岂不是要妾身叛师背道,陷妾身于何地?”
吴道长纵声长笑:“叛师么?背道么?罪名由谁来定?似七夫人之豪迈,又岂能受那腐儒酸论所限?!贫道不才,曾闻南宗弟子中出了位女神童,天资超卓,百世不遇,以不足十二之稚龄,问道幽微,三难妙僧昙华于天台山,极一时之名。#--iCMS.PageBreak--#可叹的是,令师留元长空有‘儒道’之称,却识见有限,竟暗加‘道狱’于女弟子之身,埋杀了一代奇才。贫道久有不平之慨,偶获此丹,为免明珠蒙尘之撼,四方辗转,终于探知七夫人下落,谨献微礼,略表南北同宗的一点心意。“棋娘两腮鼓怒,缓缓抬目前视,耳畔珠坠摇晃不定,道:“道长菲薄先师之言,贱妾闻之如受针芒,道长再三无礼,恕贱妾得罪了!”向小莹道:“小莹,掌灯,送客!”
小莹答道:“是!”屈膝拾起了案侧的一盏罩灯,意似催促。
“七夫人……”吴道长缓缓站起身,似欲斟酌词句,再下说辞,忽然身形一滞,讶道:“咦,灵丹呢?”
棋娘也望向身前的匣子,微微皱了皱眉。
吴道长须扬袍展,厉声大喝:“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旋见室内劲风大作,一股气劲将小莹手中灯笼刮飞,案几掀翻,而劲气扑击的中心,却正是棋娘!
“棋娘!”
我惊叫出声,跨步一倾,心知要阻拦那吴道士的一击已是来不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电射而出,破窗撞入了棋室,窗格纷飞中,我横亘身子扑在棋娘裙下。
随即,我目瞪口呆地瞧见一件怪异之极的事,眼前一只颤抖的衣袖,像正被人扯向前方,而袖口敞处翻涌不息,源源不断吐出五彩的袍状物。那正是棋娘的长袖,棋娘则身子微微后仰,玉容苍白。
待到最后的一闪自棋娘袖口射出,却像极了一只女子的纤足。
一阵清远剔透如击磬般的声音,伴随女子的漫声长吟,室中骤然光华大盛,似乎所有的烛光灯火都在此刻奋力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光亮,煌煌辉耀中,彩袖飞舞,华裳流金,一道影子由急旋趋缓,渐渐现出一个妇人,白面敷粉,重彩厚施,瞧不清多大年纪,她赤足裸踝,唇齿灿笑,转向吴道长:“云真子,你可好呀?”
我随声一望,心头大震:什么“吴道长”!站在她对面的那个道人,不是云真子却是谁?若非适才棋娘左一个吴道长,右一个吴道长,光凭他的声音,我原也早该起疑了!我脑中一片混乱,愣愣地站起身,只觉喉中某处有一丁点儿发苦:“师尊呢?怎地不见师尊?”明知云真子既在,师尊万不可能会出现,只是失望到极处,反而盼着奇迹发生。
只听云真子喝道:“是你?!”
听他断声一喝,我不由惊退了半步,旋即脸上一热,忿恨上脑,大跨步向前,却被棋娘扯往:“筠儿,快躲开!”
那白面妇人伸出一臂,恰好横挡在了我前方,道:“云真子,这么一粒东西,既要送人了,妾身代为笑纳,何须如此情急,竟使出风锤之击?”她掌心一粒肉球状的晶莹物事,光华时收时放,宛如活物。
云真子淡淡道:“一锤能砸出只凤凰来,也算值得了。”
此际,离我咫尺之遥的那颗灵丹,突然血脉鼓张,红光四射,我只觉体内一阵气息翻涌,胸臆间说不出的焦躁,一伸手,便抓向那颗灵丹。
白面妇人一愣,缩手不及,我指尖触到灵丹的刹那,顿时如遭电击,一道熟悉得刻骨难忘的青阳气顺着手臂狂涌而至,我运气相抗不及,一下被击倒在地,骇然惊呼:“青……青阳……”最后那个“气”字,被体内涌至喉间的气息堵住,怎么也说不出来。
云真子讶然相望,道:“不错!正是青阳丹!取自青阳巨蛇,此蛇虽是虫类,却修炼数百年,已至通灵之境,其丹初凝而未结,实乃千载难逢的活丹。不过,却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识得?”
我心中直叫:“该死!”让我误以为是师尊复出的青阳气,竟然来自那青阳巨蛇的灵丹!亏得我满心欢喜地赶来,不仅落了个空欢喜一场,陡遇仇敌,连数日精心谋划的复仇大计也全盘打乱了,哎,碧落花魂!碧落花魂!眼前便是仇敌,碧落花魂却让我弄丢了!
“这位少年,便是贾府的大公子。贾似道交游广阔,想来贾公子识见不凡倒也不足为怪了。”云真子身后那名随从走上前来,冲我微微一笑,看他面容,正是前些日来贾府的一名全真道士。
云真子也似有意结纳,缓容道:“原来是贾大公子,失敬,失敬!”
我心中气苦,开口不得。
白面妇人像等得不耐烦了,冷冷插话:“云真子。”
云真子道:“贫道在。”
白面妇人道:“那日你到天台山,观中婆婆怎地跟你说的?留元长弃道旁求,金丹南宗根脉已绝,勿要自寻烦恼,今日你为何又来?”
云真子傲然道:“数祖同宗,全真与南宗同属钟吕金丹一派,南宗凋零,不忍相弃也,灵丹相赠便是一证,却不知玄武教的朱雀使,什么时候倒成了金丹南宗的护法?”
白面妇人粉面微变,道:“真儿,告诉他,我俗姓是什么?”
棋娘听那白面妇人相唤,猛一抬头,目光与我相触,忙匆忽避过,道:“干娘姓白,白玉蟾的‘白’。”看她低头的神情,似乎心头正乱。
云真子道:“哦,我可不管是哪个白,难道一个人姓了白,便有资格插手金丹南宗的事不成?”
“其实——”白面妇人停眸注视云真子面庞,道:“我姓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件事!”
云真子像被蚊虫狠狠叮了一口,脸皮起跳:“哪……件事?”
白面妇人道:“云真子,你又何必装傻?我且问你,一个月前,你携众南来,大举侵袭神龙门,不惜残害同道,为的是什么?”
云真子道:“你说的是《元棋经》?不错,宋师兄眼下筹集《玄都道藏》,《元棋经》既为南宗经典,岂能落入别派之手?自然首在搜求之列。”
白面妇人道:“那么你四方打听,寻上天台山,今晚又到贾府,为的又是什么?”
云真子一怔,拂尘交手,沉吟半晌,霍然抬头道:“没错,还是《元棋经》!
神龙门残余弟子与龙虎山群道正赶往临安途中,七夫人既为留元长道兄嫡系传人,如若……肯出面受领经书,可谓名正言顺,想来龙虎山道士也没有借口可以推脱。“陡闻同门音信,我不由身躯震动,白面妇人眯着眼儿,眼角瞟了我一下,点头道:“《元棋经》,嗯,《元棋经》!嘿嘿,区区一部《元棋经》,让李掌教如此食不甘寐的,还真是少见。”
云真子面色大变,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白面妇人道:“我说的什么,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都没干系,你可以转告李掌教,《元棋经》既为道门经典,自当留传世间,不该毁于人手,《元棋经》只会是一部道经,与他人无涉。但若贵教还似近来这般……举止乖张、残害同道,那么,《元棋经》也不劳贵教费心啦,自会送至终南山,于天下同道之前,大白于天下!”
云真子闻言,移前半步,举目森然道:“你想威胁本教?!”
白面妇人寸步不让:“看来你到底是明白的。”
云真子面色铁青,咬牙道:“当年白玉蟾受邀观礼,私闯处顺堂,竟以符箓记事,册载本教密辛,似此无耻之行,为天下同道所不齿,若非掌教道心宽广,不多计较,嘿嘿,区区一个白玉蟾,又岂能安然下山?”
白面妇人懒懒道:“算啦,懒得与你争辩。贵教陆志静勾结妖人,暗算我兄长,却又怎么说?十五年来,《元棋经》始终是一部道经,未曾惹人注目,你也是知道的。”
云真子拂尘交臂,举头沉吟,良久方道:“《元棋经》该由七夫人保管。”
白面妇人点头道:“真儿虽已还俗,本来不该管什么道门闲事,不过,富贵人家嘛,偶然翻看翻看道书,我想,也不会失了她的身份罢?”
云真子向棋娘一揖,道:“有劳七夫人费心了。”
棋娘垂目颔首,微微叹了口气。
云真子道:“青阳丹还请收下,以表贫道寸心,望七夫人早日破狱而出,南宗血脉,不致断绝。”
棋娘道:“只可惜师命难违。”
云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转向白面妇人,道:“久闻玄武教朱雀使穷极变化,贫道极欲领教,当心!贫道‘斩邪剑’历不空回!”他身背斩邪剑似慢实快,指掌一张,已然就手。灯下细看,那“斩邪剑”似刀又似剑,刃面极宽,剑身有小圆洞,法禀阴阳,尖处弯弯,弧形双刃,不规则处恰似从地面揭起的一块薄冰。
白面妇人一惊后跃,道:“斩邪剑?云真子,你到底是把我当作妖邪呢,还是想乘机杀人灭口?”笑音清越,恰似五音和鸣,身周绸带,齐齐飞舞,宛如无数条活蛇昂头吐信。这一刻,她彩绸绕身,裸足轻踮,恰似画中仙人。
“五界点将!”
云真子使了个势子,剑尖上挑。“咵!”的一声,如群兵列阵,室内几、案、桌、矮凳,连带棋台上的散置棋子,都齐齐一跃。
不料,这却是云真子的惑敌之术,白面妇人一怔之间,云真子剑势挑高,蓄势已足,陡然一个翻转,斩邪剑疾若流星,直朝白面妇人奔来,气劲破空,竟生异啸!
一道彩绸,昂首升空,活如灵臂,早在斩邪剑变势前,搭上了剑身,此时如蟒蛇纠缠,却像女子的无力臂膀,止不住剑势一往无前,白面妇人忙飞身急退,避开斩邪剑锋芒。
斩邪剑一声虎吼,气势更足,像要把周围空气,俱都吞入口中。白面妇人厉声高叫,一团长袖,纷然如拳,直击斩邪剑前,眨眼间化为片片粉碎,白面妇人已失了踪影。
“蠢物!”
白面妇人的斥喝却在左首,裸足急缩,避开脚下匣子的突前一“咬”,身子如一道轻烟,遮遮漫漫,转瞬绕到云真子身后。云真子腰拧身变,回转身来,迎面是身侧全真道士一记长臂,斩邪剑挥势上撩,那全真道士失声惊叫:“师叔!”
云真子闷哼一声,生生停住剑势,右颊却挨了全真道士一记耳光。云真子大怒:“莫动!”刷刷几剑,全真道士上身裸呈,云真子枭然长笑:“你要钻我师侄裤裆么?”
白面妇人的笑脸从全真道士颈后升起:“留着你自个钻罢!”倏忽一闪,全真道士张开大臂,前抱云真子。
云真子怒急:“你给我闪开!”一脚将全身道士踢飞老远。
白面妇人在我身后笑道:“叔侄俩不亲热亲热么?”
云真子定了神情,狞笑泛起,口中念诀,横剑在胸前轻轻一拖,白面妇人跳脚大骂:“无耻!竟挠人痒痒。”却是白面妇人脚下的木板作怪。
“现身罢!”云真子朝我逼来,突然左右一个闪劈,却劈了个空。我蓦地前扑,一掌印在云真子胸膛,“啪啦”一声,室中整面屏风倒地,云真子浑然无事,击到胸前的掌力却被他嫁祸他处。
云真子道:“贾公子,得罪了!”大掌向我抓来,我愣愣站着,突然运气一吹,云真子嘶叫一声,斩邪剑掉落地上,掩目后跃,腾身半空,他竭力睁开双目,血水沿着颊边蜿蜒而下,曲尽凄怖。我淡淡道:“你瞎了狗眼!”
云真子厉声道:“一个都休想活了!”
白面妇人贴着我的脸颊,吃吃娇笑:“咱们再给他一下子。”我的右臂不由自主,贴着她腴软的纤臂递出,莺燕双双,身子飘空。
“来得好!”云真子身在半空,盘动自如,宛若蛟龙,勾指成尖,龙爪铮铮。
白面妇人纤腕一跃,尖啄前吐,灵蛇一般咬击云真子腕部。云真子微哼一声,爪前侧回,两人腕臂前端像麻绳一般拧在了一块,白面妇人凄声长叫,声如鸟鸣,身子已离我而去,在半空扑闪挣扎,云真子也是怒声连连。
我的铁拳触到云真子指爪,正觉空然如海,拳背一紧,云真子爪子由虚而实,生痛中,莫可抵御的沛然真劲像庞然大锤,一波一波,透体攻来。气劲擂击之下,我整个心腔都欲破裂支离。
“嘭嘭,嘭嘭!”
我耳鸣失聪,体内鼓声大噪,只觉整个身子转瞬便要爆裂。
忽觉一阵异香,萦绕鼻尖,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却缤纷大作,只听云真子怪叫一声,叮里当啷,门扇吱呀。眼底缓过来,室内已然一空,不见了云真子与另
外那全真道士踪影。
白面妇人与棋娘两人对望,眼中尤带讶色。
“滋滋”声响,斩邪剑在地面移动寸许,忽然飞出窗外,云真子恨恨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改日再来领教!”
棋娘看了看我,又看看白面妇人,道:“云真子去了。”
白面妇人瞅瞅棋娘,又瞄了瞄我:“可不是么。”
我目瞪口呆:“怎地一回事?”
棋娘与白面妇人相视而笑,白面妇人吸了吸气:“好像是碧落花魂的香味。”
棋娘道:“我只是听说,未曾亲见,当真是碧落花魂么?”
白面妇人道:“怪的,难道我就见过?我也只是猜猜。”瞪眼直望棋娘。
棋娘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白面妇人道:“那还说个什么?总之,好妹妹,今儿个,我可是都照你的话说了。”
棋娘笑道:“你骗人的本事一流,云真子果然中计了。”
白面妇人道:“你怎知《元棋经》另有蹊跷?”
棋娘垂目半晌,宛然一笑:“我也只是猜猜,这么多事连在一块儿,大致也能猜出些许。”
白面妇人道:“好妹妹,这下你可有麻烦了,那云真子难道当真便会罢手?”
棋娘叹了口气:“说不得,只好向东府求助了。”
白面妇人道:“说起东府,娘娘让我来,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棋娘道:“姑姑有什么吩咐?”
白面妇人不答,笑吟吟向我走近,微微一拜,道:“公子,大喜了!”
棋娘惊道:“那事定了,就在今日?”
白面妇人点了点头,我愣愣地望着她俩,正不知她们打什么哑谜,忽觉腰间一麻,就此不省人事……
第三二章 雀使门下
不知从哪里渐渐拢来一股气息,幽香软绵。这香气绕着我、托着我,让我浑身懒洋洋的,只想伸臂打个大大的呵欠,就此翻身睡去。
却在此时,身底下一声响,全身晃抖不定,我倏地警醒,打眼四望,发觉身处一口黑漆漆的大箱子里,前方依稀有团模糊的“物事”,微微喷吐着热气,离我很近。
我毛骨耸然,屏息默察,不敢稍动。忽地一道流光掠过,只见身前那“物事”
竟长有一对大大的眼珠子,正活生生地转动,赫然与我对视。
“啊!”
未待我惊喊出声,箱子倏地急倾,似乎要往一边翻倒。糟糕!如此一来,我与那“怪物”岂不是要相贴在一块?急将手儿一撑,只觉手底迅疾地滑过一毛茸茸的物事,吃惊之下,我忙收掌旁移,触手处又是一片温热软绵,滚滑不定。我心底发毛,不觉大喊∶“有鬼!”
“吓”的一声笑,有个声音在我头顶上方道∶“喂!小鬼,醒得蛮快的嘛,把手拿开?”
我再次吓了一跳,一边缩手不及,一边挣扎坐起,脑内兀自一团迷糊,过得一会,才觉好笑∶“什么‘怪物’,原来是那白面妇人!”适才懵懂初醒,才会有这般错得离谱的臆想。
此时掌心处还留着肉绵绵的触感,依据方位,适才落掌处定是她肌丰多肉的大腿无疑,这样一想,我耳廓不由一阵阵发烫。
待直身坐定,又发觉这口装着我和她的“大箱子”,分明是夜驰中的马车!
“咦!你要带我往哪去?”我忽然醒起,赶忙问道。
白面妇人隔黑拍拍我的肩,笑道∶“总不会去鬼府的,你放心好啦!”
被她取笑,羞赧之下,我一时也不好张口再问。她既与棋娘交好,此行所向可说是全不用担心,但夜深赶路,前路未卜,毕竟有种行险致奇的刺激。我打起精神四下张
望,眼底渐渐适应,发觉身旁有一小窗,透过跳动的布帘,能望见远处偶有零星灯火,而近处道旁,只听雨声淅沥,浑不视物。那赶车的也不挑灯照路,目力倒真好。
车身晃动,黑暗中两人并坐,不时从她身体方向传过一阵阵幽香,而她脑袋摆动,往旁斜逸的发髻常常擦过我面颊,冰滑柔爽,我一时心想∶“不知她有多大年纪,听她唤棋娘‘妹妹’,年纪该比棋娘大才对,偏爱弄这许多脂粉!”
不过,这香气煞是好闻,尤其置身昏暗,使她那成熟妇人的身子更添了种让人无限遐思的惑力。我挨着她的半边身子渐渐发热,心下不禁有些躁动。
这般默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衣袍下摆的一边有些发紧,起初还道自己坐姿僵硬,把袍角压到了,欠身舒了舒。不一会,却发觉衣角微颤,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微微拉扯。我心底一热,忍不住坪坪心跳,也不敢看向白面妇人,只大睁着眼儿望前。静挨了片刻,那阵轻扯又起,我体内气血沸腾,心痒难搔,暗道∶“莫非她枯坐无聊,欲借此昏黑与我相戏?”一想之下,更是心笙摇动。自从与三师嫂偷欢,又跟连护法借疗毒之名,行枕席大战后,我对成熟妇人多了份不可抑制的情热,自觉对她们的心思较有把握,总觉妇人似乎比少女浮浪许多,裙下也更加不检点。
我压着心跳,暗暗将手儿探下,待去捉她扯我袍角的那只小手,却捉了个空,倒碰着她腿侧肌肤。
她下边着的是单裙,隔着一层薄薄爽滑的缎面料子,便是火热饱满的肌肤。
我心下奇怪,凭她神奇多变的身法,本该有一身娇软纤细的体质才对,怎会这般丰满呢?
夜寒虽重,奇情胜火,如此暗中悄触,已使我满身如着刺一般,不胜躁热,更令我似惊若喜的是,黑暗中她竟半声未哼,似已默许。我颊上温热醺然上脑,一时如醉,胆子也愈发大了,趁车身摇动,大掌一转,陡然翻上她大腿,落手丰盈鼓饱,甚觉肥美,心头一个突跳,手颤颤地更向她两腿之间滑去,便欲探幽览胜,直抵那销魂私处……正陶醉得头皮发麻间,突听得耳旁一声如晴天霹雳∶“哟!小猴儿,好生罗嗦!想占我的便宜吗?!”
没想她竟丝毫不避忌前方车夫,迳自一口喝破!我这一惊非同小可,陡觉如强光照形,无处藏身,半边脸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所幸昏黑蒙面,我便老着脸儿,强装痴傻,假似车内尚有他人,趁这昏黑下此咸猪手,与我全不相干。同时,不免有些奇怪∶分明是她主动撩拨我的嘛,临末了却这般来撇清!不由心底一阵暗骂。
白面妇人咯咯娇笑,忽道∶“秃子,想不到吧,我尚有少年人喜欢呢!”
前方始终默默驾车的车夫冷冷接口道∶“半老徐娘了,美个屁!贾似道的种,挤不破的脓,总之是不可救药,你们还拿他当个宝,哼!趁早杀了罢,免留后患!”
白面妇人道∶“哟,别张口闭嘴的便喊杀,吓坏了人家小孩儿!我倒越来越喜欢他了,像贾似道那腔子假道学,莫非你喜欢?”
那车夫恨恨道∶“喜欢得想杀!”
话音未了,只听马儿“唏津津”一声惊嘶,车身急停。我心下正羞恨未休,为避开与白面妇人身子相触,乘身儿晃前,使意儿往旁急躲,却不料窗口伸过一个脑袋,与我面肌相触。那人将头急缩,慌道∶“雀使……哎呀,不是,惨呀!
亲到了一名男子!”
此地稍远处有一处人家,灯火未熄,正能看清那人惨叫着如断线风筝般翻入暗中不见。我一愣间,忽闻那人声音已在另一侧的车窗外,断断续续,哼哼唧唧∶“雀使……我呸……属下……他妈的……有事急报!”兀自听出那人语声中有说不出的懊恼。
白面妇人怒道∶“乌鸦,你每事慌张,成什么样子!”
前方车夫冷冷插嘴∶“该杀!这样的蠢才留着何用?”
白面妇人斥道∶“住嘴!轮到你说话了吗!乌鸦,有什么事,深夜截道,却坏了我的好梦!”说着,她笑眼儿微微倾过来,我知道她又拿我取笑。
那乌鸦“呸呸”两声,抹着嘴儿,嘟嘟嚷声∶“雀使……您这是要去东府?”
白面妇人不耐道∶“明知又问!”
乌鸦依旧捂着嘴,含糊道∶“只怕去不得了!”
白面妇人皱眉道∶“秃鹰!替我将他的手斩下了!
那“秃鹰”应道∶“咯!”随即翻下车座。
乌鸦急忙将手拿下,放到后背,三句并作两句,急急点头道∶“宋恣那多事鬼已采药回来,正与东府那帮人躲屋子里商议,大公子的事,似乎有变!”
白面妇人喃喃道∶“是么?东府这些人久无管束,果然无法无天,竟连娘娘的话也不大肯听了?”
乌鸦挺直身板,冷笑道∶“仗着些旧日功劳,没上没下,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白面妇人愣得片刻,醒过神,悴道∶“你们几个不也如此么?!”
乌鸦、秃鹰失声抗议∶“莫拿我们跟东府那帮人相比!”
白面妇人酸酸地道∶“哼!便要比,比得上么,人家东府诸人,好歹有些真本事,而我吩咐你们的事,又有几件给我办到了?”
说到此处,愈增恼怒,“哗”的一声,抖手将窗布掀下,似乎再也不愿瞧见两人嘴脸。
白面妇人兀自在里头生着闷气,却听得车外乌鸦痛叫∶“秃子,你疯了么!”
秃鹰阴恻侧地道∶“雀使有令,要我将你的手斩了。”
白面妇人急扑窗前,道∶“乌鸦,你的手怎样了?”
乌鸦悠然道∶“还好,凭他那本事,只能赠破我一点老皮,雀使,您老人家这回似乎失算,至少选错人了呢。”
白面妇人有气无力地抬手∶“秃鹰……还不快上车?”
秃鹰跃上驾座,全不理会乌鸦,一抖缰绳,车身移动,外边凉风呼呼窜入车内,我看了他们半天闷戏,只知要将我送往东府,却不知究竟有何用意,脑中一团浑沌,此时
清风扑面,恰觉一爽,却听那白面妇人又含怒道∶“秃鹰!你倒问过我要去哪了么?”
秃鹰奇道∶“咦,不是去东府么,我又不是那缺心眼乌鸦,七嘴八舌的,净惹您生气。”
远远听得乌鸦叫屈∶“秃鹰呀秃鹰,我夤夜赶来,煞费口舌,一片苦心,莫非你耳朵被雨水灌聋了?还是傻到只懂杀人?”
白面妇人不再理会两人吵闹,自沉吟道∶“东府人等大约会在前厅相候,咱们避开正门,取道西行,迳往后院去见娘娘罢!”
乌鸦、秃鹰齐道∶“不可不可!”
白面妇人道∶“有何不可?”
乌鸦道∶“西边要经过将军庙!”
秃鹰道∶“近日早有传言,那魔头就快醒来,重临人世!”
乌鸦又道∶“眼看便交子时,阳气初升,将军门徒守护正严,断不会容许咱们的车马经过!”
白面妇人道∶“我正要去瞧瞧那帮不成气候的东西!这么些年守着个死鬼,全无作为,白白耽误了辰光!哼,要等他重临人世?作梦罢了!东府那些老鬼,肯让那死鬼出来
为祸世间么?!”
乌鸦道∶“十年梦一回,一觉变其身!谁也不知这回会怎样呀。东府旧将既是他好兄弟,届时如何,那可当真难说。雀使呀,远的不提,将军庙那些小鬼,就很缠人,取道西行一事,似乎还宜再斟酌斟酌。”
秃鹰也道∶“不错,还望雀使三思!”
白面妇人瞪眼道∶“咦,你也这么说么?还敢吹什么‘朱雀门下,秃鹰无惧’?我看全是放屁!”
秃鹰怒吼连连∶“好!全听你的!我秃鹰怕过谁来!”
白面妇人再不多言,挥臂斥喝∶“调转马头,走将军庙!”
秃鹰不待吩咐,早已将整架马车弄得车仰人翻马惊叫,车身“跳”着转了方向,鞭策连连。
乌鸦见苗头不对,远远地飘走∶“惨了……我去召麻雀、鹦鹉她们……打群架哉!”身影投入夜色,呱呱声唤,渐去渐远。
白面妇人见我兀自愣眼呆看,笑吃吃地倒向我怀∶“小色狼,你不是想吃我豆腐么?那就下手呀!”
唬得我推开她也不是,往前相抱似乎也没这个道理,只觉车行极速,马怒车欢,碾得道上积水“哗哗”直往两旁泼溅。
“呃雀……雀使……您老人家不要这样呀!”
“嘻嘻,这会儿胆子倒变小了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我脊背一道轻痒,肩畔跳上一个东西。我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捉,那东西忽的扑下胸前,我一手按住,险些失声叫唤∶“天啊,小白鼠!”
与此同时,我手背处热突突的有温湿之感,正自疑思,“啪”的一声,脸上热辣辣挨了一掌∶“小猴儿!说归说,你倒来真的么?”
原来,方才白面妇人虽半带玩笑,捏肘顶膝与我厮闹,其实并未与我肌肤相亲,只是贴得甚近。我伸手按胸,手背便触到她亦热亦绵的胸前双峰。
“哼……回头再仔细收拾你!”
耳边那道细细的声音忽然飘得有些深远,似语含威胁,又好像有些别的意味,白面妇人已警觉地挪身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哭笑不得,心道∶“小白鼠呀小白鼠,又是你这鼠辈!害得我百口莫辩。”自发现小白鼠原来一直在身畔,我便恍然明白,适才本以为白面妇人暗中撩拨于我,应是这小白鼠在作怪,想是它饿得狠了来撕咬我的衣裳,却使我自作多情,最终闹了个灰头土脸。
“喂!你们两个,全都给我坐好!”适才车内一阵动静,似乎让秃鹰受不了,他百忙中回头叫道∶“……不要搞那些不三不四的啊!”
“呀,秃子,你也会吃醋么?”听得秃鹰的斥唤,白面妇人发出一串让人魂儿欲销的喘笑∶“不过吃醋也轮不你呀,该是前头将军庙那死鬼才对!”
秃鹰猛哼一声,将不满化作一阵鞭雨,马儿惊跳着将车子带得左闪右晃。
如此闹哄哄地走了一灶香的工夫,车马驶上一个窄道,慢了下来。道旁树枝,不时扫过车身,擦出簌簌声响。
又走得一会,车行似船,从枝叶茂盛间缓缓挤前推行,随后马蹄声一步一响,该是在吃力地爬坡,这窄道不过数百米,一时车厢置平,似乎到了一处坡顶。
“呱”的一声,夜鸟惊飞,与那“乌鸦”离去时所发怪声倒也甚像。
白面妇人将身移近,低声向我耳畔道∶“待会儿,你可莫要乱动,就乖乖儿待在车内。”
热气吐过来,我觉得耳廓微痒,热着脸儿,忙点了点头。回思晚问棋室斗战,她虽见我显露过武功,当不知我另有蹊跷,或许以为那不过是贾大公子玩的花拳绣腿罢?当下暗自告戒自己,须得小心掩藏功力,莫要惹人生疑。
白面妇人吩咐过我,便移向窗边,留意外边动静。忽然,她讶声问道∶“咦,那是什么声音?”我竖耳细听,也隐约听得远处一记清远的击磬声。
秃鹰道∶“将军庙有火光!”
白面妇人轻应了声∶“有些古怪!”便不言不语,似正沉思。
随着马车前行,那击磬声听得愈加分明,间杂有许多人的喊声。白面妇人声音大变∶“将军庙定然有事!秃鹰,今儿是什么日子?”
我近日一直留意贾似道的归期,不觉随口代答∶“十月初一。”
秃鹰补充道∶“淳佑六年。”
白面妇人喃喃道∶“嗯,那么便是黄历丙午年,丙午、已亥、丁末,又恰逢已子之时……”默算片刻,惊道∶“啊哟,正是那死鬼最要紧的关头!来人拈在这时候,定是有意
乘虚而入了,想不到那死鬼也有被人欺上门的时候!”
秃鹰淡淡道∶“放心罢!将军门下八大亲传弟子皆在,还怕拦不住来敌?”
白面妇人哼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瞧这喧闹的阵势,看样子早被人攻进了山头,你还说什么拦敌?”
秃鹰停了片刻,忽然轻笑∶“依我看,他们定是请来了东府霍姑娘的天罗幡法阵相助,以阻绝外扰。否则,像眼下这般惊天动地的热闹场面,那魔头纵然在地下掩了双耳,地眠术也要告吹,那可当真便要长埋地下,永世不醒了!你说,他那些弟子还能像现在这样,不慌不忙的递招应敌么?”他在车外,又是坡顶,该是能看清庙前的阵势。
白面妇人先是不答,过得半晌,忽悴道∶“呸,什么霍姑娘!老了嫁不出,一辈子就是姑娘?”
秃鹰并不争辩,只“嘻”了一声。
白面妇人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秃鹰惶恐作声∶“不敢,没笑,我只是嘴角漏风!”
白面妇人愈怒∶“那就给我闭上鸟嘴!再让我听到你阴阳怪气的漏什么屁风,我便拔光你脑门上那几根剩毛!”
秃鹰兀自强作调笑,喃喃道∶“毛吗……真的是不多了。”
白面妇人喝道∶“吠!”
秃鹰应道∶“是!是!”再不敢多话。
马车前行不远,车身猛晃一下,忽然停住,许久不见动弹。
白面妇人掀帘问道∶“秃鹰,怎么了?”
秃鹰道∶“唔一我正寻思着呢。”随即,颇为自得道∶“嘿嘿,别看前面下坡瞧着是大路,我却知道里边定有陷阱。”
白面妇人道∶“哦?”
秃鹰道∶“若是旁人,车行至此,一路无事,极容易放松警惕,顺坡纵马,这便掉落了陷阱。但只要细察路面,当可发现,坡底处蜿蜓向上,浅草虽枯,却多日未曾被车马碾过,值得三思。”
白面妇人道∶“那该如何?”
秃鹰支吾道∶“此去将军庙没别的车道,那……只好下车步行了。”
白面妇人怒道∶“怎不早说?!”推开车门,又掉头冲我斥道∶“愣着干嘛?
下车!”
只听“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静得片刻,白面妇人厉声道∶“秃鹰!你怎么停在一个大水坑里!”
秃鹰慌道∶“这好像……就是个小小的陷阱!”
白面妇人气极∶“赔我鞋来!”
我闻声刚从车门处探出一颗头,被白面妇人迎着额头一掌拍回∶“不许偷看!”
我慌应道∶“我没看!”心底一乐,白面妇人高高褐起裙角,白脸凄惨,情状着实狼狈!忍不住又探头去望,脑门一重,两只雪白大腿弯弯一闪,白面妇人就势踩过我的
头,掠到了道旁树上,兀自冲秃鹰破口斥骂,秃鹰则像得道高僧,一声不发。
她带起两脚浊水顺着我面颊流下,我“呸呸”地吐着嘴边浊水,侧头一看,见秃鹰双眼翻白,凸鼓如盲,却向我瞪视,不由唬了一跳,听他悄声道∶“你看见了么?”
我奇道∶“看见什么?二秃鹰不语,转头向白面妇人立足的树上望去,我心下好奇,目光也跟着上望,夜色郁郁,只依稀辨得白面妇人似乎在拧干弄湿的裙角。
秃鹰喃喃道∶“她忘了我是以心代目……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满怀狐疑∶“你都瞧见什么?”
秃鹰眼儿又是一瞪,暴突的眼珠子似乎要掉了下来,粗声道∶“小孩人家,多问什么?”
说罢,跃下马车,小心地闪过道上水坑,他身量高大,佝喽着身子,四望一眼,寻了一处树木稀少的地方行去,又回身向我招了招手。
我跟了过去,见白面妇人还留在树上,道∶“不等她了么?”
秃鹰冷冷道∶“我们一走,她就快了。你道她留在树上,是整弄湿裙么?我看她是心中犹豫难决,拖延时辰,哼,可怜的女子……”
果然被秃鹰言中,我们才行出不远,便听得白面妇人在后叫唤∶“秃鹰,等一等!”
秃鹰也不应答,只嘟嚷了一声。
这低低的一声却引起了白面夫人的注意,寒声责问∶“秃鹰,又在嘀咕什么?
还不快跟上?”
一道香风掠过,轻俏的香气逗惹鼻端,加之林中夜寒浓重,我忍不住“哈啾”
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一喷,倒似喷出一个女子,闪电般从我身畔越过,身姿摇摆不定,脚下似抹了油一般,忽左忽右,眨眼飘出老远。
我问秃鹰∶“她这是什么身法,瞧着这般怪异?”
秃鹰低声道∶“像不像被追赶的老母鸡?”
我比对了一下前方白面妇人的身法,身姿前扑,肥臀摇摆,使劲忍住笑,没有接腔。
秃鹰道∶“凤凰不飞的时候,跑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因那大屁股总甩不掉呀。”语毕,忽地将身一扑,头前脚后,身子直直飞出,倒像要拿头去撞前方的树干,将要撞上时,突然一掌前按,让过大树,身子依旧像截直通通的木棍,在树间呼啸穿飞。
我骇极而笑∶“这算什么?蛤蟆跳么?射人棍么?”相比起来,我们神龙门的陆地飞腾术实在有些道行仙气,身畔万物皆可依衬,内息冲发,如龙突豹闪,敛练心神,似儒者行迟,只是,此时不便施展,我老老实实地依常俗轻功,掠草过树,远远跟上。
【第三部终】仙侠类文章,看了前面一些,小说看多了就没那么热情了。很精彩的文章,希望楼主继续发下去如果我也能附体就爽了 可惜只能YY而已 唉!最喜欢这种违章了 既有情节又有H文很喜欢武侠仙侠类的,不错的一篇,希望楼主继续发下去,谢谢了写得不错,怎么没有了,太监了吗?#--iCMS.PageBreak--#我抢、我抢、我抢沙发~我抢、我抢、我抢沙发~楼主是大好人支持一下我是来刷分的,嘿嘿
上一篇:【我诸多的女人们】【连载一】
下一篇:[一个处长和他的女人们]
随便看看
- 【一个邮递员的故事】【完】
- 富贵人家
- 山村少妇
- 【性技巧】【挑情逗弄激发双方性欲的技巧】
- 儿子你尽管插弄吧!妈妈受得了
- 【芙蓉尼】【完】
- 【堕罪】
- 女神捕,沈霜雪 (第四章 单打独斗 上)
- 教你让女人射精的技巧
- 中药对治疗阳痿有明显效果吗?
- 玄媚剑之萧莫莫
- 【恶霸与母亲梦若】【完】
- 自我搜集的秘术
- 我的病态 足交版
- 女儿吵着要爸爸用精液变身
- 【我的七同事】【中篇连载一】
- 妖妻出轨日记 (2/3)
- 【无比淫荡女老师】【完】
- 男人一夜要来几次才算正常
- 喜欢嫖娼的狼友们注意了,事后用牙膏可以有效地预防性
- 善用“性敢力”为性爱加猛料
- 我是性福的女人 (1~17) (3/4)
- 天龙淫传
- 甄府淫乱
- 乱吗?我不觉得
- 和同事财务出纳的偷情经历
- 看着大家都陷入戒手淫问题,十多年老玩家告诉你们点
- 黎家大院(1-9)(完)
- 邻居大波人妻
- 小宇的妈妈性欲真是强啊..!
- 谁能告诉我背后式拉住女方的手有什么效果。
- 让你的女人欲水横流
- 我跟后妈玩换妻
- 北京故事
- 【与一起旅游的少妇偷情】【完】
- 解密肛交:女性的疑虑男性的酷爱
- 男人正常的射精频率为多少
- 【国企性事】【完】